這場撕X大戲,不能只有馬伊琍一個人發瘋_風聞
肉叔电影-肉叔电影官方账号-04-25 08:45
最近“撕”得最狠的一部劇是什麼?
劇集一出,觀眾一不説當紅明星,二不罵狗血劇情,他們把所有的火力集中到女主角的劉海上。
尤其是書粉。
看着全書最有魅力的角色被弄成這樣,就像眼睛摻了沙子一樣難受。
沒錯,根據笛安小説“龍城三部曲”改編的**《龍城》**。
而爭議的焦點。
則是垂着厚重劉海的假髮頂在頭上,加上血紅唇色,塑料味有點重的東霓的飾演者,馬伊琍。

好事者更狠。
指着這造型説,看着眼熟,這不是春晚的“林永健”嗎?

坦白説,年輕時肉叔也出於好奇翻過原著小説,這次看劇版最初也被馬伊琍“嚇一跳”,這這這……


但工作習慣還是更關注劇情和演員表演,平復呼吸還是刷了十幾集。
回過頭再評,負責任地説馬伊琍演得不算差,放在家庭的類型劇裏也是能打的,有缺陷但也有值得説的地方。
用一句話説,馬伊琍版的東霓身上混合了涼薄、市井以及文藝三種氣質。
像並不太自洽的火鍋,味兒衝也雜。
但較之放眼望去那種精明能幹、情商爆表、正能量的小媳婦角色,又因為她的違和而有一種罕見的人情味。

“錯”也有“錯”的妙處。
01
女神還是女神經?
先説東霓這個角色。
《龍城》裏的角色各有各的“瘋”,但最誇張的毫無疑問是東霓。
她是女神。
但同時又是女神經。
出場的第一場戲裏就可以看出端倪,人人都期待一個女神的到來,結果一出場便把每個人都“蹂躪”了一遍,時尚的外表下擋不住的“瘋”情。

但只是如此嗎?
肉叔看小説的時候其實會有一種錯覺(並未經過作者的認可),感覺笛安是在對標亦舒。
東霓就像《玫瑰的故事》《喜寶》或者《印度墨》中女主角,是一株生在末世的鏗鏘玫瑰,一頭瀑布般的黑色長卷發以及似笑非笑、時而柔情時而嗔怒時而冷漠的眼眸,還有紅豔欲滴的紅唇就是她的“大殺招”。
裹着涼薄的性感皮囊,內心深處卻還有一些情義的執念。
但問題在於。
這些都是在文學作品裏可以用語言去表達,讀者可以去想象的高難度動作,是需要建立在一個與之相匹配的物理環境才能成立的。
而到了影視作品中該怎麼辦?
這個尺度很難拿捏。
多一分就變成瘋癲,少一分就變成矯情。
更不要説,很多資深書迷捕捉到的,東霓與堂弟西決之間若有似無的超綱情愫。
禁忌感又給這個角色加了難度係數。
不好演。
一個失敗的例子其實就是馬思純在《第一爐香》中的表演。
現在回頭來看,也不能説完全是能力差,而是因為作者製造的概念太高了。

馬思純版葛薇龍
即便換個誰誰誰,也不一定能接得住。
這也是肉叔翻亦舒小説的感覺,師太的金線已經這樣了,而當年笛安的早期代表作,恐怕藏了更多難以言説的少女情懷,當然把角色寫得更加百轉千回,又藏又露,用劇集的介質去面對最大眾的觀眾,難搞。
回到劇版《龍城》。
肉叔也不知道馬伊琍是不是第一選擇,但選她也有歪打正着的效果。
就拿那頂“假髮”來説。
沒錯,這齊劉海的造型不知道逼退了多少書粉(部分不明所以的觀眾甚至還以為這個角色得了什麼絕症),但有意思的是,肉叔總覺得,那厚重的假髮一改馬伊琍素日裏現代的幹練短髮,塑料感反而把東霓的宿命用一種形式説出來了。

什麼宿命?
其實就是兩個字:尷尬——
東霓在原生家庭裏的尷尬其實就是很“塑料”,她的存在就是尷尬。
她到底是不是鄭巖的女兒,是前面十幾集的一個謎。
是讓她父母瘋狂地怨懟、糾纏又互相不能離開的紐帶。
劇版還是還原了書裏一幕讓肉叔都覺得“有些意思”的名場面,那就是鄭巖父母又因為這個“私生女疑雲”而大打出手,熱水瓶都摔碎在地上。

東霓父親反覆提起自己疑似被綠的往事
書中更駭人地寫道,鄭巖把熱水瓶內膽的玻璃渣直接抓了一把塞進妻子的嘴裏,看着她滿口冒血泡。
小東霓在幹嘛呢?
她冷冷地踩着玻璃渣,對前來勸架的小叔以及帶過來的小南音、小西決説,你們回去吧。
並知冷知熱地提醒説:
妹妹的褲子濕了,記得換,不然容易着涼。

小女孩已經懂得強忍着羞恥、恐懼而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讓小叔感到陌生又有一些驚訝,從此鄭家人就意識到東霓不是晚輩,是可以代表鄭巖夫婦跟長輩直接對話的人物。

所以為什麼會有那麼誇張的裝扮?
其實這根本就是一套可以武裝自己的“戲服”。
哪怕是塑料,它的俗豔、繁複、笨重都是一副不得已的鎧甲,去掩飾自己的無助、脆弱與孤獨,保護自己所剩無幾的尊嚴。
在這個基礎上你再看出場的第一場戲。
她在長輩面前故作誇張的親熱感。

東霓一進門就給每個家庭成員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在弟妹之間故作蹦跳的少女感。

東霓與妹妹南音
以及有時候故作戲謔的冷靜,都是很多年前面對一地雞毛時小東霓的套路。

演一個比真我更強大的自己,對於不太熟悉角色背景的觀眾來説,難免會覺得,簡直就是一個神經病嘛。
但如果你理解了這背後的底層邏輯。
便會很容易感受到這個角色身上“張牙舞爪”背後的柔弱。
或許有人問,肉叔啊,你是不是給這個版本的東霓加濾鏡啊?
不敢説全對,但在全程狗血緊繃的劇情間隙,有一處細節打動了我。
回國的東霓還是住在三叔三嬸家裏,跟南音姐妹淘聊了不少西決及其女友陳嫣的事兒,南音到底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睡着了,東霓就趴在窗台上回憶童年陰影,父親懷疑母親出軌,把相機摔在地上。
馬伊琍設計了一個小動作,用手指不停摩挲下巴。
在輕撫下巴上刺痛的傷口,也像是在擔心物件碎片飛濺到臉上留了疤痕一樣。

這一幕頗像電影《愛情神話》中李小姐在送走老白之後對着窗台感懷,有些小文藝。

這個時候的東霓和李小姐是能夠惺惺相惜的,身陷家庭瑣事的泥淖而沒有一騎絕塵的機遇,於困頓中懷揣着微薄的希望。
這個時候,無論是紅唇還是厚劉海也看得順眼一些了。
有那麼一瞬間,是女神復位。
02
馬伊琍的不甘
老實説,這些年馬伊琍“出圈”的作品不多。
《愛情神話》算得上馬伊琍近年來最出圈,口碑最好的作品,再往前數恐怕就是2007年的《奮鬥》了。
至於《我的前半生》,就是伴隨着爭議,無心插柳反成就了女二袁泉的作品了。

但。
這三部作品跟今天的《龍城》是可以放在一起,去感受馬伊琍在角色裏呈現出來的特點的。
肉叔覺得,她其實是很難得還保留着市井質感的女演員,而這種東西一旦用得好,也會成為打動人的妙招。
先説最遠的《奮鬥》。
夏琳是海歸,表現出來的都是一副精明能幹、獨立的大女人形象。但觀眾或許會有一種感覺,論灑脱她不如米萊、論俏皮不如楊曉芸,還有陸露的賢惠、靈珊的乖巧,夏琳作為女人的魅力特質其實是最模糊的,劇中的馬伊琍説北京話都讓人難以信服,味兒不夠正。

馬伊琍在《奮鬥》中飾演夏琳
但其實,夏琳的狀態就是馬伊琍的狀態。
好像什麼元素都有一些,但都不夠極致,狀態繃得緊緊的,不夠鬆弛。
肉叔曾經看過一些關於她的訪談。
馬伊琍出生在上海里弄裏,父母都是上海知青,是經歷了很多坎坷才返城,這些經歷讓她很小就特別懂事,小小年紀就參加文藝團體表演,可以賺錢當學費。
因此,夏琳&馬伊琍性格中最硬核的發力點就是務實。
她的確可以説是姐妹中最有奮鬥精神的人,也最符合原著小説中對“奮鬥”的闡述,如果能夠擺脱他人的控制尤其是錢,夏琳是連愛情都可以犧牲的,果斷決絕。

她的生存智慧都來源於辛酸的原生家庭,不想重複母親的婚姻悲劇,不希望把希望寄掛在一個不靠譜的男人身上。
同樣。
2021年的《愛情神話》中,李小姐最引發共鳴的一句台詞就是:一直走下坡路當然順。
是自嘲也是不服。

她是有戰鬥精神的,對母親對情敵也對自己,李小姐就像鞋跟掉了的jimmy choo,怎樣都還是個“奢侈品”吧。
李小姐身上的市井因子,是一種不甘心的倔強,但凡有一點縫隙,她都會綻放出超越庸常的潛能。

而《我的前半生》呢?
不太成功的羅子君卻把那種市井風格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是個“性情中人”。
撒潑、痛苦以及發狠自強,動機也沒太大毛病,但偏偏碰到袁泉這樣人淡如菊的演員,對比效果過於傷人,就讓觀眾尤其是師太的書迷恨得牙癢癢了。

這個角色的崩塌原因或許是,一開始故事就不在馬伊琍的舒適區裏,讓她學香港當年的都市女子(舊派的精神貴族)忍着氣,體面退場另開爐灶是不太好把握的。
情緒總得外放吧,否則觀眾怎麼共情呢?
而今天的東霓,面臨着當年夏琳、羅子君甚至李小姐同樣的尷尬。
用一句不太恰當的話概括就是“心比天高,命不太好”。
這個賽道前前後後跑了好幾趟,馬伊琍現在的演法反而是她最舒服的。

既然繃得太緊,自己不舒服觀眾看着也不舒服,那為何不索性發泄出來,正好原著裏的狗血也不少,今天看都算“發瘋文學”,那就放開了演吧。

一個演員,如果真能邏輯自洽,在自己的舒適區裏發揮,就像演出一座城池。
與其攻陷,不如換個角度欣賞。
坦白説,肉叔直觀的感受是寧看東霓發瘋也不想看西決受虐的。
畢竟,前者是爽劇模式。

03
不能只有你一人瘋
但為何很多人還是盯住她的假髮?
甚至把她的表演理解為刻意做作?
首先,當然有演員的問題。
的確,馬伊琍跟以前比已經不那麼緊繃了。
在告別一段婚姻之後,馬伊琍在公共話題場裏其實是收穫了不少好感度。她也在微博中呼籲一些女性的權利,以製片人、出品人的身份參加一些電影類的活動、論壇,總而言之,就像告別情傷的夏琳、離婚後的羅子君、重返上海灘的李小姐一樣,體現出情緒穩定、理性冷靜的職業感。

2020年西寧First創投會,馬伊琍作為終審評委
但是她依然是一個容易緊繃的“體質”。
肉叔看到她與白宇(西決扮演者)共同接受平台採訪視頻,她的身體語言就傳遞一個詞:別惹我。

所以,分寸感要麼多了一點點,要麼少了一點點。
其次,馬伊琍和其他主要演員好像都不在一個頻道。
劇裏的東霓,人生經歷濃度是同齡女性的好幾倍,為了把這些信息、情緒都傳遞給觀眾,馬伊琍選擇“抓馬”的方式,誇張的言行舉止是情緒的外化、偶發的文藝停歇是弧光,還有馬伊琍最有發揮餘地的市井生命力,這些都沒錯,其實都是很有價值的表演抓手。

但對手演員呢?
尤其是白宇,還是太平靜了。
他甚至不像其他演員,有一種“我來試試能否瘋起來”的懷疑。

當演員的信念感都不強的時候,觀眾就更加難以入戲——對比看看《黑暗榮耀》吧。
最後其實還是原著的問題。
這是寫於2009年的作品,第一部《西決》開篇就出現了粉絲支持超級女聲李宇春的場景,但十幾年過去了,無論是不是書迷其實都完成了成長,怎麼可能對“最小説”裏傳達的傷痛青春,還有當年又怕又愛又忍不住親近的粉絲心態?
有情懷不假,全然信就難了。
如果讓肉叔發揮一點想象力,覺得馬伊琍演東霓角色最極致、最理想的狀態可能是她——
《白蓮花度假村》裏的唐雅(Tanya),俗豔、脆弱、刻薄、深情還有一些文藝。

成就這個角色的不僅是演員本人的複雜經歷,其實也包括其他演員全身心投入的信念感,把狗血、瘋批做成了海面上縱情、絕美的詩篇。
一部好的發瘋文學,需要的不是一個演員的潛質和勉力硬撐,需要的是一羣人的“發瘋”。
打破生理心理的桎梏,打破早就露怯的體面,去暴露人性的真相。
畢竟。
現實裏我們已經夠“冷靜”了。
在劇裏,不妨撒開性子,去徹底“瘋”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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