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共和制向帝制的轉變是從先進轉向反動嗎？_風聞

在羅馬共和國向羅馬帝國轉變的過程中，到底是哪些因素在起決定性作用？那些被“普世價值”繞暈了頭的讀書人，完全不能解釋，為什麼“先進”的共和制會被“反動的”帝制所取代。

從議價資本的角度，羅馬兵制的改變，即從義務兵制轉變為僱傭兵制，無疑起到了一個重要的作用。當土地兼併使得大量自耕農破產，從而不能提供無償軍事服務的時候，當兵就不再是一種義務，而是謀生的手段。這時的僱傭兵不再忠於城邦，而是效忠於某個能為他們帶來戰利品的將軍。那些特別能打勝仗的將軍，如蘇拉、龐培、克拉蘇、凱撒、屋大維……就擁有了向元老院索要絕對權力的資本。但僅有軍隊的支持就可以建立帝制嗎？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貴族豪強的勢力僅靠軍隊的力量只能獲得暫時的壓制，並不能形成制度基礎。特別是在對外擴張達到極限時，將軍能給士兵帶來的收益就消失了。 這就是蘇拉死後，他所建立的制度立刻被廢除的原因，同時也是凱撒被貴族共和派刺殺後沒有引起多大波瀾的原因。蘇拉和凱撒有軍隊的支持，卻沒能建立帝制，真正的原因是民眾沒有明確表態。到了奧古斯都成為羅馬執政官，這種情況發生了變化。

公元前22年，羅馬發生了一場嚴重的糧食短缺，正是在這場危機中，羅馬民眾主動提出授予奧古斯都獨裁者的頭銜。戲劇性的是，當人們向奧古斯都施壓，要求他接受這個絕對的權力時，他竟然跪下來懇求民眾不要這樣做。儘管奧古斯都沒有接受獨裁者的頭銜，但他依然用自己的權力迅速解決了糧食危機。

在奧古斯都拒絕獨裁頭銜的次年，由Marcus Marcellus和Lucius Arruntius擔任執政官，羅馬這座城市再次被洪水淹沒，萬神殿中的雕像被雷電擊中。瘟疫在整個意大利肆虐，以至於沒有人耕種土地。羅馬人因疾病和隨之而來的饑荒而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民眾認為這些災難的降臨，是因為奧古斯都沒有擔任執政官。因此，他們再次推舉他為獨裁者，並把持反對意見的元老院議員關在他們的會議場所。儘管如此，奧古斯都還是再一次拒絕了，特別是拒絕了終身執政的權力。他只接受了糧食供應的管理，原來這件事情並不是執政官的管轄範圍，糧食供應是由貴族組成的糧商負責的。奧古斯都通過承擔這一額外的責任，將保證糧食供應作為羅馬執政者權力的永久組成部分。正是這種公共管理職能，才構成了羅馬帝制形成的基礎。

奧古斯都之所以能夠如此迅速地解決糧食短缺問題，並不是解決了糧食的種植和收穫，而是解決了食品的運輸和分配。即強制買入囤積者儲存的糧食，再分配給市民。做到這一點，沒有凌駕於元老院之上的絕對權力是根本辦不到的。因為大貴族糧商在糧食短缺時，通常的做法是囤積居奇，哄抬糧價，並從中漁利。

正是奧古斯都快刀斬亂麻的危機解決方式，讓民眾強烈要求為糧食危機找到一個“非共和”的解決方案：他們認為，只有被賦予無限權力的奧古斯都才能提供所需的東西，那些主張共和制的人只能起阻礙作用。也就是説，正是因為有了民眾的支持，才會有羅馬共和國向羅馬帝國的轉變。儘管奧古斯都本人拒絕接受絕對的權力，事實上，奧古斯都始終都並未接受終身執政的權力，在他任期內，每五年或十年就要延長一次任期。但無可爭議的是，羅馬帝制就是在他手裏完成的，並且成為後來四百多年羅馬的制度選擇。這充分説明，制度的轉變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其實，任何一個公權力的產生和延續，都離不開民眾的基礎，在羅馬，是糧食危機和大土地貴族的囤積居奇，才導致了帝制的產生。中國的情況也大抵如此，地方豪強推動的土地兼併，割據狀態形成的生存資料循環的障礙，在遊牧民族侵擾下的相互傾軋、各自為政……都是中華民族文明延續的障礙，只有通過絕對的中央權力，才能夠形成平衡，這也是中國幾千年治亂循環，最終都走向大一統的根源。

雖然這樣的選擇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但相比軍閥割據，天下大亂的局面，民眾付出的代價要小得多。制度的選擇從來都不是“正義”與“邪惡”的兩邊站隊，而是利弊權衡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