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克維權:為什麼他們非要欺負鄭淵潔老師?_風聞
雾满拦江-雾满拦江官方账号-当代著名畅销书作家,天使投资人,腾云智库成员04-27 13:29
文 | 霧滿攔江
(01)
世界知識產權日前,鄭淵潔含淚發表告別書。

告別書很長,簡而單之,大而化之總結如下:
第一樁:鄭淵潔,已經68歲了。
第二樁:鄭淵潔創作的童話故事超火,僅2021年,鄭老師交税一千多萬,可以説貢獻卓著了。
第三樁:鄭老師創造的角色,被人註冊了710個商標,鄭老師從2002年開始維權,成功維權37次,平均每6年維權成功一次,但還有673個商標,沒有維權成功(所以按6年搞一個,鄭老師只要再搞4038年,就維權成功了)。
第四樁:68歲的鄭老師,不僅維權艱辛,還被罵了——“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局於2021年9月27日約談我(鄭淵潔老師本尊),對我進行訓誡,指責我在自媒體發表的商標維權難的言論侵犯了商標局的名譽權。他們警告我,如果我不停止侵犯商標局名譽權,後果自負。”
第五樁:鄭淵潔要求蘇州市燃氣設備閥門製造有限公司,不許使用“舒克”這個名稱,但法院不支持。
第六樁:鄭淵潔向德國在華企業“舒克(上海)管道設備服務有限公司”喊話:你厲害,你牛掰,你明知道我創作的老鼠叫舒克,你還要叫舒克,你咋不上天呢?
鄭淵潔表示:“從今天起,我告別商標維權,不再對侵犯我原創的知名文學角色在先權益的673個侵權商標維權。我每天依然寫作,但寫出的作品包括已經寫出的長篇小説等永遠不再發表,因為發表了將面對商標侵權而難以維權成功。”
鄭淵潔哭着説:
“商標維權之難,難於上青天。我知難而退。別了,商標維權。”

但還有樁失敗的維權,鄭淵潔沒有説——有家賣棗的,名叫叫舒克紅棗,鄭老師悲憤上訴。
卻敗訴了。
為什麼?為什麼法院和知識產權部門,不保護我們的鄭老師呢?
這到底是為什麼?
(02)
第一個,鄭淵潔筆下的小老鼠,名叫舒克。所以舒克紅棗明明侵犯了鄭老師,為什麼鄭老師卻會敗訴?
為什麼?
因為……
因為那個紅棗的產地,就叫舒克市——打清朝,這個地方就叫這個名兒:

所以舒克紅棗,類似於北京烤鴨,金華火腿,揚州炒麪,蘭州拉麪,天津麻花,符離集燒雞,德州扒雞,常熟叫花雞等。
商品以產地命名,這是傳統,是習慣。
圖木舒克縣早在清朝時就有,如果二者名字相同就是侵權,那也是鄭淵潔老師侵了圖木舒克縣的權,不可能是幾百年前的清朝侵了你的權。
所以鄭老師就不再提這事兒了。
(03)
第二個,那個德國的“舒克公司”,為什麼把鄭老師氣成這樣?
這個情況大概是這樣:

圖片來源:@我是大牛888
簡單説吧,舒克(Shuck或Schuck)其實是德國人常用名,比如網友們指出,二戰時期,德國排行第12的王牌飛行員,名字就叫舒克——那年月,鄭老師還沒出生,更沒有創作故事。
所以鄭老師創作一個故事,角色用了德國飛行員的名字,這很正常。
——然後鄭老師要求,德國人不能再用舒克這個名字了,這個……
這就好比我寫本書,名字就叫……就叫……就叫《美國啊,美國》。
那麼我要求,美國不能再叫美國了,再叫美國,就侵犯了我的知識產權。
可是……可是美國叫這麼多年了,你現在要求它改名……改個啥名好呢?
也可以不改的。
美國如果不肯改名,還叫美利堅合眾國,那就得給我付費,我收得也不多,機場啊,航班啊,白宮啊,華盛頓啊……只要美國政府一年付我2000億美金,仍可以叫美國的,我不貪。
然後我再寫本《英國啊,英國》……英國以後也不能再叫“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了。
只要英國每年付我2000個億的英鎊,國名還可以用的。
然後我再寫本《俄羅斯啊,俄羅斯》……這個就算了。
不是所有的名稱,都可以列入到我的“知識產權”這個範疇。

我寫美國啊,英國啊,如果美國英國不付錢,就會有優秀青年,給英美施加壓力。
但如果我寫本《俄羅斯啊,俄羅斯》,就該輪到優秀青年,給我施加壓力了。
我們這樣説,你可能感覺是在嘲笑鄭淵潔老師——但其實不是。
我們其實是想説,知識產權是新生事物,沒有是非對錯,只有利益協調。所以在這個領域裏,充滿了笑料與衝突。
(04)
第三個,知識產權保護,不是對錯問題,而是利益調整問題。
知識產權,現在不是個陌生概念了。
但這個東西剛出來時,地球人是懵圈的——法國剛剛開始知識產權保護,一個叫利昂或類似名字的二貨青年,把太陽給註冊了。
巧極了,負責註冊的官員也不懂,就把太陽註冊給了利昂。
然後大家很好奇,想看看利昂如何收費。
萬物生長靠太陽,理論上萬物都得給利昂交費。
可利昂也犯愁,他跟誰收費,誰就不客氣的削他。終於有一天,利昂被打成腫豬頭,這時候大家也醒過神來了,好像太陽就是宇宙中的自然存在,人類使用太陽不需要任何人的許可,所以任何人都不可以註冊太陽。
於是知識產權的規矩,就開始鮮明起來——等到中國開始知識產權保護,你猜發生了什麼事兒?

聰明而有頭腦的二貨,蜂擁而入知識產權局,想把中國啊,美國啊,英國啊,北京啊,上海,挪威啊這些地名,給註冊下來——一旦註冊成功,就像我們前面説的,這輩子也不用幹別的了,收錢收到手軟。
然後大家震驚發現,像什麼中國美國北京上海這些地名,不可以註冊。
因為知識產權管理,在國外磕磕碰碰好多年,該犯的錯都犯了,該鬧的笑話,也全都笑過了。等進入中國,已經是非常成熟而有經驗——知識產權相關條款,每段文字後面,都有個讓你吃驚到下巴脱落的狗血故事。
如鄭淵潔老師這種情況,每一起維權之所以要持續6年,就是事情在他看來是簡單的,是對錯明晰的。
但在法庭視角——此事無關對錯,只是雙方的利益調整。
你要維權,也不能不讓別人食飯。
鄭淵潔老師是辛苦寫字的,但一年交税達到千萬,這是多數文字工作者無法企及的——也是許多侵權小商家,不敢想象的。
比鄭老師盤局更大的商家企業,是不屑侵他的權的。
擺個小攤,用上自己喜歡的書中人物名字的——都是小商販,説是一幫窮人,也不為過。
不是説鄭老師維權不對,而是説你想對付幾百個末路途窮的窮人很難,輸給他們,不見得是什麼壞事兒。鄭老師的權利要保護,對方於困境下的求存掙扎,也一樣值得我們尊重。
社會發展無非兩個對沖課題,一是效率,二是公平。效率就是保護知識產權,保護原創者。公平就是原始者在吃肥的情況下,手指縫裏也要漏出點來,讓卑微的小人物別餓死。鄭淵潔老師行將耳順之年,這個道理,肯定比我們更清楚。如果説鄭老師的維權,有什麼積極意義的話,意義就在這裏了。
(*本文配圖均來源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