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道”制“霸道”：把握推動去美元化的政治工作屬性_風聞

天下苦美元久矣，最近，去美元化的話題備受關注。許多業界專家從技術上分析了去美元化的趨勢，筆者認為，去美元化也是一項政治工作，方式、途徑、過程，有一些概念和方向要清楚。

一、明確去美元化工作的政治身份

去美元化本質上是政治、經濟和金融領域的融合，可以把去美元化描述為具有重大政治意義的重要經濟工作。但如果只能選一樣，我們現在要給去美元化定個性，那到底它是什麼？

北京的朋友可能會在一些重要場合聽人説過，叫“首都無小事、事事連政治”。而且各種身份、級別的人都會去強調這句話。首都可以是一個地理概念，意思是在首都北京發生的事，事事連政治。首都還可以是一個權力概念，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國家領導層集體關心的事情，它一定是和政治密切相關的。去美元化，本質上是一項政治工作，只是這項工作需要用到一些經濟和金融的手段、機制、規則、平台，來進行推進和實現。給出這個判斷會很大程度上對一些工作方向的判斷與設計產生影響。例如，如果它是一項政治工作，兩個重大原則就要時刻把握：一是階段性戰略要永遠服從於長遠的大政謀略；二是做事不能蠻幹，需把握大勢、謀定後動。

關於全球去美元化，首先要明確我們為什麼要做這件事。總不能説，因為美國支持美元的全球屬性，我們就一定要反對它。所謂“凡是美國支持的，我們就反對”，這句話聽起來很提氣，但實際上並不理性，真這樣做可能在一些事情上傷不到美國，反而會傷到我們自己，這其實是脱離實事求是的。美元現在是有美國霸權體系加持，在一些情況下，會對包括中國人民在內的世界多國、廣大人民的勞動果實造成侵犯。世界部分國家人民，當然包括中國人民在內，反對的是霸權和侵犯，而不是反對某種貨幣。

二、把握推動去美元化工作的方向

複雜的“大項目”得有清晰的“小邏輯”。我們推動全球“去美元化”需要有明確工作方向和清晰的路線規劃。

政治工作講求實事求是、抓本質。到底什麼是美元霸權？這個問題可能對很多人來説，心裏明白怎麼回事，但張嘴卻很難説清楚。網絡上、各大高校的教材裏，是能找到有關美元霸權的概念的描述的，整體來説敍事都非常宏大，包括像是一些看起來機要很深的描述，例如“美元霸權是歷史上最複雜的金融體制”。我們研究黨開展工作的方式時就會發現，如果是修飾和包裝非常複雜的事，我們就要扒掉這件事的外衣，用樸素的視角觀察、描述和使用它。

越是大的項目、重要的工作，大羣體、大集體的支持和理解非常重要，老百姓對一件事怎麼看，他們更容易接受哪種想法，或者説更願意如何去看待和理解某一件事，對我們故事體系的構建，對我們開展工作是非常重要的。筆者在此用一種相對容易理解的方式去解釋美元霸權：霸權指一種稱霸的狀態，稱霸大家都好理解，美元霸權就是美元處在一種稱霸的狀態，具體來説就是美元具備一些功能，但人民幣、歐元、盧布、日元等其他貨幣目前卻不具備，有些事你現在只能用美元去做，或者大部分人選擇用美元去做，這就是美元霸權。為什麼要説這件事，因為指導思想很重要，它不是務虛，而是很實在、實際的，會導致工作方向的差別，具體措施的區別。例如從美元霸權的“草根”描述的角度去分析，我們現在想要推動的工作，描述起來就會簡單一些，主要是兩塊：一是我們想推動人民幣也具備一些過去不具備的功能，我們想讓人民幣在國際上更好用。二是我們也應該推動拿掉一部分美元原本具備的功能，讓美元不像過去一樣那麼好用，這一構想現在講可能會有一點激進，但按照趨勢一定會出現，實際上研究也在進行。這樣一看，後面可以具體落實和操作的事情就非常多了，而且有方向了，就可以讓我們中國和世界各國最頂尖、最有才華的專業人才去具體設計和發揮了。筆者從中美博弈的視角，提出推動去美元化工作的建議，其核心是要時刻把握“反霸”和“爭霸”的區別。現在的大眾認知中存在一種模糊。有一些人在觀察黨領導的中美博弈工作時，內心深處其實有兩股勁始終融合不起來：一方面我們都知道中國永不稱霸，另一方面客觀現實擺在這裏，當今世界唯一能和美國在全領域正面戰場掰手腕的就是中國，而且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中國也確實在跟美國掰手腕，如果中國掰贏了，那不管中國承不承認，中國自然就是新的世界霸主。這兩股勁融合不起來的根本原因是沒有時刻把握“反霸”和“爭霸”的區別，所以總是在不經意間、潛意識裏，把一些反霸的措施，以及這些措施的目的、產生的結果，理解成了爭霸。這和我們具體的工作設計有關。關於全球“去美元化”，如果是人民幣和美元“爭霸”，那工作設計的主題思想是“取而代之”，具體來説就是跟目標國家説，你不要用美元了，用人民幣。但如果是“反霸”，我們要説並去推動的，不是你不要用美元了用人民幣，而是你當然可以繼續用美元，也可以用人民幣，也可以用歐元，甚至可以根據需要用盧布和日元。我們看一下現在中央推動的工作，官方對有關事項的表述，是符合“反霸”主題而非“爭霸”主題的。所以我們在出主意想辦法，在描述和評論的時候，也要把握住這一點。

“霸道”的天敵是“王道”。直到今天，中國人的三觀是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但現在大眾印象中的儒家思想是被改造過的，假如儒家也有“原教旨主義”的話，儒家原本和今天大家理解的可能不太一樣。比方説，有關“王道”與“霸道”的千年之辨，其是儒家思想的代表作，但後世因一些人，出於一些原因進行了加工，圍繞於此做的文章威力非常巨大。有多巨大？直到今天，依然還有人認為儒家的王道，是老好人、不思進取的體現，印象中的大儒都是一副假仁假義、弱不禁風的形象，遠不如“霸道”之人威風八面，甚至覺得王道不如霸道“實在”。但實際上，儒家是很血性的思想體系，強調“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哪怕獨善其身的底層邏輯，也實際上是在説，當你自己沒有餘力的時候，獨善其身是最好的兼濟天下的方式。原汁原味的儒家，它整體是強調人要出山，而不是避世的；儒家也是很“血腥”的思想體系，連戰勝一國之後，敵國王室成員殺誰、活誰、關誰、放誰都有成套的分析和建議，儒家必然不是躲避殺伐的。各位讀者不妨自行代入一個情景：假如大家就是春秋戰國某一諸侯國的國王，你現在要搞一個儀式，登台、祭祖、拜天，現場要有許多觀眾，你是希望你的觀眾是一幫衣不蔽體、手腳被鐵索纏住的奴隸呢，還是希望他們是衣着得體、誠心祝福和祈福的人呢？若行“霸道”，在重大儀式中的觀眾就是奴隸，若行“王道”，觀眾就是加引號的“祝福之人”。王道是更高層級的霸道，霸道只要求人聽話，王道還要求人服氣。

既然是“反霸”，所以我們工作的方向和設計，應該圍繞“爭取國際貨幣和金融體系的解放”來開展，我們需要一支國際貨幣和金融體系的軍隊。這支隊伍的士兵是一項項具體的措施和設計：

一是儘快推進數字人民幣的開發和應用，積累數字貨幣的使用經驗。數字人民幣既不神秘，也不簡單，現在很多人對它的理解有偏差，覺得是另一種微信支付或者支付寶。人民幣國際化和數字人民幣的普及，在時間上是高度重合的，因此在概念上有做工作的空間。美元霸權的維持仰賴一些機制和平台，數字貨幣的普及和推動同樣如此，在推動建設這些機制和平台的時候，一定要打開思路，例如專用網絡通道的建設，專用通信協議的開發，等等。這是打基礎的工作。人類社會曾經有過，有關脱離國家主權的全球貨幣的設計和嘗試，都失敗了，走到今天全球貨幣還是美元。但今時不同往日，人類第一種全球貨幣的誕生正伴隨時局演化逐步具備誕生條件，要吸取過去工作失敗的經驗教訓，真正的全球貨幣不是脱離國家主權，而是綜合各國主權才能行得通的。數字人民幣，以及其背後的數字貨幣，大有可為空間。

二是深刻把握“有的老樣子就是新樣子”的含義。現在大家都講究創新，要注意發掘守正創新的力量。引領建立“以物易物”的國際平台和規則體系。化學反應是有“中間產物”的，如果把我們把最終產物比作“去美元化”，那就可以圍繞這個最終產物設計牽線搭橋的中間產物，例如貿易最原始、最本質的概念：以物易物。這個世界原本是沒有錢的，錢是被設計出來服務交換的工具。但現在還沒有哪個國家站出來，創新性的迴歸本源，推動建立真正具有影響力的、嚴肅的“以物易物”的國際平台和規則體系。這是一片大有可為的藍海。中國牽頭建立“以物易物”的國際平台和規則體系的意義在於，物品交換總需要價值評估的標準，一頭牛到底換幾隻羊，怎麼制定規則，還是需要一個一般等價物，但中國推行的一般等價物肯定不是美元了，機要正在於此。時局特點在於：這項工作過去不只是中國推不動，任何一個國家都推不動，美國和蘇聯的工業、產品體系都不夠完善，但當今中國在推動建立“以物易物”的國際平台和規則體系的工作中一定是有話語權的。所以我們要把握：有的老樣子就是新樣子。

三是繼續用好美元。學習歷史就可發現，不管是劉邦還是華盛頓，都不是脱離實際，簡單粗暴的“另起爐灶”來做事，而是在現行機制中把工作做到極致，逐步改造，量變到質變，才塑造了新局面。我們對美元的定義不應是“敵人”，而宜是不抱感情的“工具”，冷酷無情的看待它、利用它。目前階段，抱着“打死它”的目的開展工作，效果一定不如“利用它”效果好，而且即便未來真有一天，決定要“打死它”，也得是“利用它來打死它”。而且歷史已經證明，中國人是會使用客觀存在的美元的，正因為我們手裏有美元，正因為我們開發了各種使用美元的方式，美國央行和財長才會盯着中國要幹什麼。他們盯着我們不是壞事，我們就希望他們時刻關注我們有關於此的一舉一動並做出回應，這才是製造“提線木偶”的前提和徵兆。

三、未來形勢的預測

戰略學界很看重預測。去美元化未來會發展成什麼樣子，能不能幹成，要預測這件事，如果我們深深的鑽到經濟、金融領域，比方僅從機制、平台、創新等等一些角度，可能聊很久也聊不出來。但站在政治工作的角度，有一點是很清楚的，美元霸權一定是和美國霸權綁在一起的。先有美國霸權還是先有美元霸權，本來這個問題它不是個問題，但是因為美元霸權為美國霸權出力很大、助力很大，結果導致現在很多人看不清了、猶豫了，覺得美國霸權和美元霸權成了“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到底是“蛋生雞還是雞生蛋”的問題了。美國霸權是美元霸權的前提和根基，預測美元霸權，盯緊美國霸權。

預測一定要有全球視野。“美國衰落”的説法在中國一度流行，但如果大家靜下心來看一下，世界上的主要國家的gdp，在過去一段時間以來，整體上除了中國和美國之間的差距在縮小，其他國家與美國之間的差距是在擴大的。而且它不光是有錢，它的科技和理論也在發展，它依然在創新，人工智能，chatgpt，大火箭、新能源汽車等等。拿汽車作為例子，中國現在有了比亞迪，發展的不錯，賣的也很好，現在已經是在中國市場銷量第一了，超過曾經的神車大眾，所以越來越多的中國人，看待特斯拉的電動車的感覺是不過如此。但換位思考一下，那些傳統汽車強國，德國、日本，我們甚至把法國、意大利、英國、韓國等等，但凡那些能造車的國家都算上，不管是奔馳、寶馬這些所謂的傳統豪門，還是大眾、豐田、本田，它們的電動車已經落後了，可以説目前面對特斯拉和比亞迪，毫無還手之力。所以德國和日本搞汽車的那些人，他們眼中的美國汽車，和中國人眼中的形象一定是不一樣的。類似的，現在雖然人民幣結算在中國的佔比多了，但是世界範圍來看不是這樣。所以全球視野非常關鍵，不可推己及人，覺得世界各國都和中國一樣，這樣的話我們某種程度上是在重複美國犯過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