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傘傘,白杆杆,可憐人拿它當飯飯_風聞
文言手艺人夔鼓-不合时宜的文言手艺人,以文言记录社会百态。05-07 18:30
滇有奇菇,手觸色變,或青、或紫、或紅、或黃,乃至如墨色者。其味極美,其毒甚烈,人食之,或傷歿。
春城王媪,年過耳順,痴啖此物。毒小則身受之,毒大乃尋醫。不數年,稔急診醫師。
醫惑其行,諫曰:“天下美味多矣,何嗜此毒物哉?”
曰:“能解我愁思者,唯此物耳。”
醫曰:“古有懷鄉而愛蓴菜鱸魚者,蓴菜鱸魚,甘美滋身,可愛之物也。此菇傷身害命,實不足寄情。吾聞河豚絕美,傷毒不死而復食之者寡焉。汝何痴之甚耶!”
醫問其始。答:“八年矣。”
問幾何。答:“小則不計其數,大則年亦有之。”
問傷痛。答:“暈眩時如天地亂,溏泄時若腸肚出。”
醫曰:“歷迷亂幻境,涉生死大險,受蹈顱翻腸之苦,以填口腹之慾,汝何痴之甚耶?”
媪曰:“先生知毒之苦,不知毒之樂也。”
曰:“吾行醫數十年,未嘗聞毒有樂也。”
媪曰:“吾有一女,年少而夭。吾嘗思之,至廢棄飲食。後數年,吾食菇,傷其毒。先起暈眩,後生幻境,見我兒清顏。舉止顰笑,分明可掬。母女相得,歷歷在目。十數年來,未嘗有此大樂也!恨回春妙手,去毒太速,使我不得盡歡。人怕除毒未盡,我憂餘毒不烈,至今八年矣。天下美味誠多,能解我愁思者,唯此物耳。”
醫者大慟,不知所對。
媪復曰:“吾亦有惑,敢請先生解之。”
醫者改容,問所疑難。
媪曰:“毒菇下腹,幻化叢生,吾見慣光怪陸離,而未再得見我兒,亦八年矣!君為醫,當知毒,是我食之少乎?烹治非其法乎?”
醫聞此問,喟然長嘆:“汝何痴之甚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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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於2014年夏
修改於2023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