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人不利已！日本擬列管23類半導體設備_風聞

3月31日，日本經濟產業省宣佈，擬議修改《貨物等省令》，如獲通過，將於5月正式發佈，並將於7月實施。擬議的省令中，將增加對六類23項半導體設備的出口管制。至此，美日荷三國對華半導體遏制“小圈子”正式形成。這種“組團”遏制一國產業技術進步的行為，必將破壞全球成熟穩定的半導體產業鏈供應鏈，降低產業鏈的安全性和彈性，而美日荷政府的行為最終損害的是本國半導體企業的利益和創新力，正所謂“損人不利已”！

1. 半導體供應鏈全球化程度高，國家間存在互聯互通

半導體行業是世界上全球化程度最高的行業，也是面向未來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行業。半導體產業的全球化體現在：聚集了全球稀缺資源和高端人才，協同創新、快速迭代，且各國依託各自的稟賦優勢，在全球產業鏈供應鏈中佔據不同環節的優勢地位。半導體可以在美國設計，在中國台灣生產，使用日本和德國的化學品和荷蘭的設備，然後在中國組裝和封裝。半導體供應鏈本地化生產對任何一個國家而言都是極其困難的，需要投入大量資金和人力資本。正如一位分析師所説，“半導體的自給自足對任何國家來説都是幻想——從化學品、生產工具、軟件到芯片本身，它們不可能(全部)被任何一個國家壟斷。”

根據2021年2月美國信息技術和創新基金會（ITIF）發佈的一份報告，在半導體價值鏈（value chain）的每個環節上，平均有來自25個國家的企業參與直接供應鏈（direct supply chain），23個國家的企業參與支撐工作（support function）。超過12個國家擁有直接從事半導體芯片設計的企業，39個國家至少擁有1家半導體制造工廠，超過25個國家擁有從事ATP(組裝、測試和封裝)的企業。

憑藉強大的研究和創新能力，美國在全球半導體行業保持着強大的競爭優勢，尤其是在電子自動化設計、核心知識產權、邏輯器件和製造裝備等方面。整個東亞擁有全球73%的半導體產能，而全球83.85%的半導體設備需求也來自東亞。中國的比較優勢是封裝測試、晶圓製造和原材料。韓國、日本和中國台灣在原材料、存儲芯片和晶圓製造方面佔據主導地位。在半導體光刻膠供應商中，日本公司以72%的全球市場份額佔據主導地位。光刻設備巨頭——荷蘭ASML在全球高端光刻設備市場的佔有率高達83.3%。

2. 全球半導體行業放緩將比預期持續更久，出口管制措施將進一步收縮半導體企業的收益

當前，全球半導體需求出現鋭減，各企業處於全面下行局面。世界半導體貿易統計組織(WSTS)的數據顯示，2023年2月全球半導體營收同比下降24%，跌幅僅次於雷曼危機後的2008年底-2009年初。SEMI (國際半導體產業協會)預測，各半導體企業2023年對製造設備(前工序)的投資額將比上年減少22%，降至760億美元，為4年來首次收縮。全球最大的芯片生產商台積電推遲了對市場復甦的預期，預計該企業的年度營收將出現2009年以來的首次下滑。阿斯麥(ASML)首席執行官温寧克表示，“我們目前看到的是……半導體行業典型的下行局面，實際上已經多年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了。”

半導體行業10多年來最嚴重的放緩持續時間將長於預期，原因是對汽車零部件需求減弱、加上個人電腦和智能手機銷售的下滑。同時，目前看不到任何新需求拉動因素。

在世界經濟復甦形勢尚不確定及半導體行業需求明顯下滑的背景下，美日荷先後出台出口管制措施，限制本國企業向經濟恢復較快、可拉動全球半導體市場恢復增長的中國市場出口先進設備。美歐日的新管制措施無疑將進一步壓縮本國半導體企業的市場空間，使企業經營雪上加霜。雖然部分企業或可根據美國《芯片與科學法案》申請在美國建廠的補貼，但獲得補貼的商業代價是巨大的，甚至涉及企業技術秘密的“家底兒”。更何況新建半導體廠，需要前期鉅額投入。據估算，一個標準的半導體工廠需要大約50億美元的投資，而一個先進製程工廠可能需要超過200億美元的投入。建廠後的收益更是遙遙無期。

3. 中國在全球半導體行業中舉足輕重，隨着經濟企穩回升將為全球半導體產業帶來機遇

無論從芯片設計還是製造，中國半導體產業正在奮發努力。中國已深度融入全球半導體產業鏈供應鏈中：首先，中國是半導體封裝和測試領域的全球領導者，2020年全球封裝和測試市場的佔有率為38%；其次，在前端晶圓製造領域，全球23%的市場容量位於中國。同時，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半導體消費國：2020年，中國進口了3780億美元的半導體，組裝了全球35%的電子設備。中國也是僅次於美國的第二大半導體設備最終消費市場。

根據GlobalData的數據，美國半導體行業超過30%的收入來自中國的銷售。此外，中國是韓國芯片供應商三星電子和SK海力士的最大市場。荷蘭ASML超過20%的收入來自中國。同為歐洲公司的意法半導體、英飛凌和恩智浦也嚴重依賴中國市場。由此可以理解，為什麼華為在2019年遭到美國製裁時，鑑於美國企業對中國市場的依賴，美國半導體遊説團體成為美國製裁的最堅決反對者。

2023年首季，中國經濟呈現企穩回升態勢，市場預期加快好轉，增長動能持續增強，高質量發展的步伐穩健有力：消費快速復甦，為“開門穩”提供基礎支撐；投資持續發力，大項目加速落地形成實物量；供給衝擊明顯緩解，原材料價格總體穩中有落；企業經營好轉，行業暖意漸濃……在全球半導體產業低迷之際，2023年中國市場將為全球半導體提供更多的機遇。

4. 近年來半導體產業中出現地緣政治高於市場利益的局面，將全球產業鏈供應鏈上的相互依存情況“武器化”

當前，國與國之間的衝突已經轉向複雜的經濟利益。國家間空前的依存程度更需要通過多邊機制去解決新全球化問題並建立新的治理框架。而通過“小圈子”“小團體”只會將問題和矛盾激化，並撕裂全球化。部分國家通過“小圈子”誘拉盟友達到本國利益優先的目的，也隨着對華出口管制並未達到其初始預期而變得變本加厲。美國威逼利誘日本、荷蘭形成對華半導體“小圈子”的本質也是從其自身利益出發。2022年10月7日，美國產業與安全局（BIS）發佈了單邊針對中國先進半導體的管制措施。為了讓其遏制措施更加有效，美國拉攏荷蘭和日本，但其本質是為了防止荷蘭和日本公司回填美國公司因新管制措施退出中國而留出的市場缺口。美國商務部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將繼續與盟友就出口管制問題進行協調。“我們認識到多邊管控比單邊管控更有效，外國參與這些管控將是……優先事項。”

3月，荷蘭和日本政府先後宣佈，計劃對中國的一系列半導體設備實施新的出口管制。日本和荷蘭決定與美國共同採用新的半導體出口管制措施，表明全球半導體市場的競爭規則已不再是自由的、由需求和成本導向的市場，地緣政治和國家安全問題將決定市場的走向。而這種局面一旦形成，不僅會對本國供應商的經濟利益造成損害，更會破壞半導體產業鏈供應鏈，降低產業整體的競爭力和發展潛力。

5. 日本企業將為日本政府追隨美國的行為“買單”

**中國是日本最大的半導體設備出口國。**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半導體市場，也是日本半導體制造設備的最大出口目的地，年出口額超過100億美元。中國佔日本半導體設備出口的1/4。雙方一直在該領域開展互利共贏的合作。長期以來，兩國產業在產業鏈上下游形成了緊密聯繫。世界貿易組織（WTO）下屬國際貿易中心（ITC）的數據顯示，2021年全球半導體設備對華出口總額達410億美元，其中日本貢獻118億美元，佔中國市場份額的29%，高於美國的68億美元和荷蘭的25億美元。2021年日本全球半導體設備出口額達到305億美元，其中39%流向中國。相比之下，只有26%和12.5%的美國和荷蘭半導體設備向中國出口。《日本經濟新聞》4月2日的報道稱，日本對華半導體制造設備出口額幾乎是美國對華出口額的兩倍。2022年日本向中國出口的半導體制造設備金額超過8200億日元（約合424.21億元人民幣）。中國是日企在該領域的第一大出口目的地，約佔出口總額的30%。

**新管制措施將****對日本半導體產業造成傷害。**知情人士認為，日本大約有10家公司正在製造和出口擬議中的23項可能受到嚴格出口管制的物項。例如，尼康、東京電子、Screen Holdings和Advantest等。根據企業年報，2022財年，東京電子（TEL）對華銷售佔比28.3%。東京電子擁有近9成感光劑塗布顯影設備的市場份額，在尖端半導體制造設備領域具有優勢。2022財年，尼康整體對華銷售佔比28.4%。尼康一直寄希望於中國市場對其浸沒式光刻機的強勁需求，為其下一次技術投資提供資金，以縮小與荷蘭競爭對手ASML的差距。巖井日星證券公司（Iwai Cosmo Securities）高級分析師Kazuyoshi Saito 表示，“這將迫使尼康重新制定其在中國的浸沒式光刻機戰略。”Screen目前約有1/4的收入來自中國。日本COURRiER網站認為，像尼康和東京電子這樣的日本半導體設備製造商，其半導體產品高度依賴中國市場，在出口管制實施後將會受到重大影響。路透社3月31日援引日本丸紅中國經濟研究所主管鈴木貴元的分析稱，鑑於日本國內芯片市場需求不夠強勁，政府的措施將對日本設備製造商造成打擊，損害日本企業的市場發展，在監管層面上也必然會降低日本企業的競爭力。

**日本半導體產業本可以利用其與中國近鄰的地緣優勢和緊密的上下游關係擴大對華設備出口，鞏固其在全球半導體產業鏈中的地位。**對於美國占主導地位的半導體設備類別，荷蘭和日本公司越來越發現與美國公司正面競爭的乏力。失去中國這一強勁需求的市場，荷蘭和日本公司前期花費數十億、上百億美元研發(R&D)投入製成的設備或芯片或將沒有用武之地。美國對中國實施管制後，荷蘭和日本公司本有更大在中國發展的機會，並有可能在世界各地市場上與美國公司進行公平競爭，但日荷企業的市場“藍圖”被日本和荷蘭政府的新管制措施打破了。美國遊説、施壓日本和荷蘭政府，迫使其“選邊站”，並迫使兩國政府施壓本國企業被動接受所謂國家安全的理由。

6. 全面封鎖不能削弱我國半導體技術進步的決心，或將給我國半導體產業帶來全面發展的機遇

在國外出口管制的圍堵下，未來較長時間我們都要面對半導體技術發展跟隨和受制於人的現實問題。但同時，也會激發民族自力自強的奮發精神和決心。就像當年的日本，如果沒有美國“東芝事件”，日本也不會建立一套完整的出口管制法律體系。日本的半導體材料也是被美國壓制後的產物。外部壓力足夠大時可以充分擠壓海綿中的水份，讓未來這塊海綿具有更強的吸水力。歷史證明，封鎖只會讓我們更有動力發奮圖強。“兩彈一星”就是在國外全面封鎖下研製出來的。我國的航天事業也是在國外全面封鎖、打壓下崛起的。國外業界認為，中國在技術上有能力生產先進半導體，只是缺乏擴大生產規模的商業能力。

中國半導體設備進步緩慢的一個重要因素在於產品得不到廣泛應用，不能實現設備的快速迭代。而此次美國半導體“小圈子”的做法將徹底改變這一局面。中國半導體製造商將更多使用本國生產的設備，下游應用廠商也將更多使用本國產的芯片。技術進步只是時間問題！

（機工智庫研究員/黃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