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入侵物種破壞力驚人，卻給器官移植帶來新的希望_風聞

（圖片來源：新西蘭國家水與大氣研究所，NIWA）

撰文 | Ziv

審校 | 阿嫺

在新西蘭，野豬是非常讓人頭疼的一種生物，尤其在無人的奧克蘭羣島，這些野豬更是給本土物種帶來了慘痛打擊。

奧克蘭羣島是位於新西蘭南島布拉夫港以南465公里處的無人島嶼（圖片來源：NASA）

奧克蘭羣島上生活着很多特殊的鳥類、植物以及無脊椎動物，大量遠洋****海鳥和企鵝在島上築巢，這裏還是瀕危物種黃眼企鵝（Megadyptes antipodes）和易危物種漂泊信天翁（Diomedea exulans）的棲息地。

野豬出現後，島上生物的生存狀況變得愈發艱難。冬天，野豬靠島上特有的植物和腐肉維生；夏天，它們會狼吞虎嚥信天翁肥嘟嘟的雛鳥和蛋白質豐富的企鵝蛋。

經過兩個世紀，島上很多鳥類的數量都呈現出下降趨勢。好在一些海鳥只在陡峭的懸崖邊緣築巢，即使是最大膽的野豬也不敢輕易冒險。

黃眼企鵝（左）和漂泊信天翁（右）（圖片來源：wiki）

島上一些奇特的巨型開花植物也慘遭毒手。這些植物因為一些神秘原因膨脹到正常大小的數倍，能長到一米寬、一米多高，並且綻放出絢麗的花朵。其中的代表是坎貝爾島胡蘿蔔（Anisotome latifolia）、羅斯百合（Bulbinella rossii）等等。

科學家推測它們長得如此巨大的原因是缺乏掠食者，或者沒有競爭關係等等生存威脅。所以當遭遇野豬入侵時，這些張揚植物的境地就變得非常危險。

坎貝爾島胡蘿蔔（左）和羅斯百合（右）（圖片來源：新西蘭植物保護網，拍攝：John Barkla/Jane Gosden）

話説回來，豬是怎麼在200年前漂洋過海來到這片島嶼的呢？

豬生多舛

1806年，一艘名為“海洋（Ocean）”號的歐洲捕鯨船抵達奧克蘭羣島，這也是來到這裏的第一艘歐洲船隻。第二年，船長又回到這裏，被當作口糧一起帶來的就有豬。

再加上羣島附近海難頻發，19世紀中後期常有幸存的船員流落到這裏，新西蘭和澳大利亞政府便放養了更多豬作為他們的食物來源。

19世紀末，島上已經有了非常繁盛的混血豬羣體，並且一直到20世紀末都沒有受到任何干預。於是這些豬在100年的時間裏恢復為野生型——身材更加矮小、長着窄長的腦袋、尾巴筆直，而且非常健碩。它們也因此成為當地獨特的野豬種羣。

有些野豬恢復了深色的毛髮，有些身上是黑白花的（圖片來源：新西蘭稀有物種保護協會）

根據新西蘭保護部項目經理斯蒂芬·霍恩（Stephen Horn）估計**，奧克蘭羣島上野豬的數量大約有700~1500頭**，數量波動很大。它們在這裏生存下來也着實不容易，必須非常堅韌而且有超強適應力。

奧克蘭羣島位於南緯50度左右，就在**“咆哮西風帶”**的附近，這裏常年盛行五六級的西風，四五米高的湧浪拍打着海岸，野外條件可以説非常惡劣。

在這種環境下，飢餓似乎經常與野豬為伴。新西蘭地理雜誌的彼得·傑克遜（Peter Jackson）發現在哺乳期的母豬隻有2~3個乳房可以產奶，説明豬仔的存活率並不高。通常情況下野豬一胎會產下8~10只幼崽。

由於缺少大陸的阻隔，南半球的西風帶格外狂暴（圖片來源：wiki）

為了保護本土物種，新西蘭環保部門和稀有物種保護協會從1999年1月起決定整治奧克蘭羣島上的野豬，同時希望能保留下小部分。他們首先從島上捕捉到17頭野豬（包括幾頭懷孕母豬），帶回了新西蘭南部城市因弗卡吉爾。

這些野豬需要被隔離起來，防止把它們身上可能攜帶的疾病傳染給當地家豬。不過協會並沒有隔離豬的錢，於是説服當時的市長從應急基金中出資養豬。

被捕野豬們過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在隔離的第一年數量激增，比在奧克蘭羣島上生活時產下了更多的小豬。餵養豬的支出也增加了10倍，這還在當地掀起了一陣爭議，市民斥責市長用浪費公共資金。

（圖片來源：GIFER）

不過很快市長養豬的決定就得到了意外收穫。

敗家豬變搖錢豬

也許正是因為奧克蘭島的野豬九死一生地成長起來，體弱多病的野豬被淘汰了，存活下來的豬攜帶的病毒基因很少，這引起了研究異種移植的科學家的注意。

當時醫學界正在攻克研究異種器官移植的難關，而全球範圍內對移植器官的需求又非常巨大。

1960年代以來，人們嘗試將過黑猩猩和狒狒的器官移植到生命垂危的人體內，但收效甚微；靈長類動物的器官費用高昂而且難以推廣，於是科學家將目光轉向費用相對低廉的豬或羊的器官。

異種移植的用途（圖片來源：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

不過跨物種移植會帶來超急性排斥、遲發性排斥，以及跨物種感染等等問題。目前人們可以通過基因編輯敲除“排斥基因”解決超急性排斥的問題，但遲發性排斥的免疫機制還並不清楚。

現在已知豬體內存在多種可以傳染給人的微生物，還有其他細菌和寄生蟲以及病毒感染問題。許多病原可以通過培育過程篩除，但一種豬內源性逆轉錄病毒（PERV）是****插入在豬的DNA內的，存在於每個細胞之中。

逆轉錄病毒可以破壞宿主動物的遺傳物質，HIV和一些癌症病毒就位列其中。目前還沒有什麼有效的藥物可以根除逆轉錄病毒。儘管後來有研究表明PERV並不會傳染給人類，但是當時還是讓人非常擔心。大家都在尋找更安全、更不容易染病的豬。

豬：説的是我？（圖片來源：新西蘭保護部，Department of Conservation）

新西蘭一家生物公司Diatranz一直致力於研究豬胰島細胞對治療I型糖尿病的作用。他們在聽説因弗卡吉爾有奧克蘭羣島來的豬以後，立刻從這些被隔離的豬身上取得了一些樣本進行分析。

負責人認為這些豬長期以來生活在與世隔絕的環境中，從未與其他豬接觸過，可能不會感染其他豬常見的疾病。結果發現這些豬不僅很少有其他常見病，而且基因組中的逆轉錄病毒基因拷貝數也非常少，還不攜帶一種風險最大的病毒PERV-C。這些豬還因為個體更小，器官尺寸也更適合移植。

2004年，Diatranz升級為新的生物技術公司LCT，並接管了因弗卡吉爾市的隔離野豬護理工作。這些豬住進了昂貴的醫療級隔離空間，被選擇性地為異種移植而進行培育。

（圖片來源：新西蘭保護部，Department of Conservation）

這些讓市長被罵了無數遍的敗家豬突然身價飆升至每頭數十萬美元，變身搖錢豬，並且給因弗卡吉爾市帶來了就業機會和數百萬美元的投資。

2022年有一例成功將豬心臟移植進患者體內的案例，心臟來源為美國Revivicor公司。不過患者後來僅存活了兩個月，雖然具體死因還不清楚，但在屍檢時發現了豬鉅細胞病毒。LCT的負責人保羅·譚（Paul Tan）表示這正説明了培育沒有此類疾病的豬的重要性。

（圖片來源：馬里蘭大學醫學院）

譚成立了新的公司，專門用奧克蘭羣島的豬培育異種移植理想的豬的品系，並向其他生物公司或大學的研究團隊提供豬細胞。

但是異體移植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不僅要攻克各種技術難關，還有很多倫理問題擺在面前。比如什麼情況下可以接受異種移植、如何保障患者的權益，以及如何看待動物的權益等等……

前途未卜豬

奧克蘭羣島的野豬現在依然在風暴中奔跑，新西蘭環保部門也一直在為根除它們做準備。他們嘗試了陷阱、毒藥和直升機射殺等方式，但並不簡單。

一方面這些豬很聰明，如果一直用同一種方式，它們很快就能從中發現一些規律。另一方面，人類能到達這些島嶼已經很難，島上也沒有任何能維持生活的基礎設施，崎嶇的地形、茂密的灌木、齊肩的雜草，這些因素加起來讓撲滅工作進展困難。目前比較提倡的方法是和獵狗一起打獵。

（圖片來源：新西蘭保護部，Department of Conservation）

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根除這些豬，動物保護組織和譚這樣的科研人員希望可以將這些豬保留一部分。但要想保護奧克蘭羣島的本土物種，就得把這些野豬隔離到其他地方，這又是一大筆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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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來源：GIFER

參考資料：

[1]https://undark.org/2023/04/10/how-new-zealands-pesky-pigs-turned-into-a-cash-cow/

[2]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A5%A5%E5%85%8B%E5%85%B0%E7%BE%A4%E5%B2%9B

[3]https://zh.wikipedia.org/zh-hans/%E5%B3%B6%E5%B6%BC%E5%B7%A8%E5%9E%8B%E5%8C%96

[4]https://en.wikipedia.org/wiki/Auckland_Island_pig

[5]https://www.nzgeo.com/stories/pigging-out-on-auckland-is/

[6]https://www.rarebreeds.co.nz/aucklandpigspro.html

[7]https://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21/12/470600.s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