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與白衣|我們不是孤島_風聞
我从新疆来-我从新疆来官方账号-从人物到文化、不断探索异域风光,诉说不一样的故事。05-12 17:17
今天是5月12日,國際護士節,祝福醫務工作者們工作順利,身體健康。
在這個特殊的節日,我們分享的是一位醫務工作者的故事。
現在的你在從事什麼工作呢?成為小時候自己期待的樣子了嗎?
有一個女孩,她從小就渴望成為一名醫生,治病救人,給更多人帶來希望。
後來,她真的如願以償,穿上了白大褂,但她又選擇暫時從這個崗位離開。
現在,她計劃着迴歸。
今天分享的是小娜的故事,一個和勇氣有關的故事。
她是一位媽媽,是一位女兒,也是一位妻子。
2012年,小娜的媽媽被診斷為淋巴癌晚期,經過數次化療才慢慢恢復,現在身體狀況不太好,她的丈夫是普通民警,常常堅守在一線,他們有一個三歲的孩子。
學生時期,對醫學的渴望讓小娜決心成為一名醫生,完成學業後她毅然回到家鄉成為了一名普通的醫務工作者。
但是現在的小娜暫時放下工作回到了家庭,專心照顧孩子。
但當被問起“之後會繼續回到醫院嗎?”她沒有絲毫猶豫:“當然。”
面對未知,我們焦慮、恐懼,甚至逃跑。
但我們相信勇敢與愛可以戰勝一切,樸素的品質永遠有無限的力量,足以超越時間,不受空間限制,鼓勵我們繼續向前。
生活中一帆風順的事情並不多,但只要一直堅持,總會遇見屬於自己的陽光。


我的醫學理想
復讀一年後我才考上內地的醫學院。
2008年第一次高考成績不夠,沒有被喜歡的醫學專業錄取,滑檔到了師範類專業。
當時的我沒有過多糾結便決定復讀,通過“二戰”我終於如願考上了醫學類院校。
學醫之前,我遇到了很多偉大的醫生,也曾多次看到在手術室門口焦急等待的患者家屬。
六、七歲那年我因為患重感冒去醫院,當時的我昏昏沉沉地坐在長椅上等媽媽掛號繳費。
但讓我記憶猶新的是,人來人往的醫院裏一個身着破舊衣服、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求救的男人,他流着淚,嘴裏不停地念叨着“救救我孩子,救救我孩子”,看得出來他是那麼不知所措,沒有一點辦法。
就在這時,幾名醫護人員帶着擔架跑過來,一邊查看孩子狀況,一邊把孩子送往急診室。
這個場景讓我記住了一輩子。
對那時才六、七歲的我來説,這件事對我的心靈帶來了巨大的衝擊:原來真的有天使,原來真的有人在你絕望的時候給你帶來希望。

長大後,我們對世界和自我的認識慢慢發生變化,深感無力的頻次越來越多,愈發覺得自己能做的也很有限。
所以我更加珍惜我能做的每一件事,比如回到新疆,比如做志願者。
我是在內地讀的大學,學的是中醫臨牀專業。
大學期間有一位非常受敬重的老師,他擅長針灸,我很想跟着他繼續學習。
但畢業後由於各種原因,我還是選擇了回到新疆。
我實習的那家三甲醫院只有2台呼吸機,同內地相比,新疆的醫療資源比較落後。
新冠爆發期間,落後的醫療資源、閉塞的信息讓一些百姓心存恐懼。
那時的我也很緊張,特別是在疫情剛爆發的時候,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和對病毒未知的憂慮交縱錯雜,我害怕寶寶受到影響。
隨着懷孕週期的增加,我的孕肚越來越明顯,穿上防護服後的密封狀態使我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加上我媽媽的身體狀況和孩子出生後需要精心照顧等原因,我選擇了辭職,暫時離開了自己熱愛的職業。

雖然離職,但我沒有忘記我最初的誓言。
在醫療資源緊張的情況下,社區找到我,我沒有過多考慮,第一時間加入了志願者隊伍。
就像當初決定復讀時,媽媽依舊非常支持我,她一直都明白我辭職後的遺憾:“去吧,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考驗自己的機會,也是一個彌補的機會。如果要住帳篷回不來也沒事,孩子我幫你帶。”
在一線執勤的愛人知道我的決定後,別的什麼都沒説,只囑咐道:“做好防護,好好消毒,按時吃飯、睡覺,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
好像從來都是不需要多説什麼家人就很懂我。
他們明白我的熱愛、我的遺憾,不是沒有擔憂,不是不害怕,可最終千言萬語都變成最簡單的那一句“去吧”。
他們是我的鎧甲,是我的底氣。
雖然做決定時很勇敢,做志願者工作時一心一意,可每當要回家的時候我就會變得懦弱膽小,甚至一開始還想過住帳篷,但最後因為擔心媽媽的身體,還是決定要回家。

每次採集核酸工作結束後,我還是害怕,害怕把病毒帶回家。
所以我只能把消毒做到位,別人帶一層手套,我就會帶兩層,脱下防護服後仔仔細細消殺,回到社區門口時再次消毒,到家門口,我又會拿着我掛在門口的酒精噴霧給自己裏裏外外噴一遍,再靜靜待幾分鐘,最後才開門回家。
回到家後第一時間洗手、換衣服、給衣服高温消毒,這一系列操作很繁瑣,但從2022年8月底到11月的兩個多月時間裏,沒有哪一天是漏掉的。
家人是我的鎧甲,也是我的軟肋,我不敢想象當時兩歲的女兒和身體欠佳的媽媽如果感染了病毒,被病痛折磨的樣子,所以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我是一個媽媽,是一個女兒,也是一個妻子,但同時我也只是我,我的家人依戀我,也支持我和我的理想。
等孩子去幼兒園,我就會回到醫院,繼續實現我的醫學理想。


站出來
2019年年末,新冠疫情爆發,因為醫護工作者的工作性質、自身條件和家庭等原因,考慮過後我選擇了辭職,在嚴峻的疫情形勢下做出這般決定,罪惡感和內疚湧上心頭,這是我的一大遺憾。
社區和街道瞭解我的家庭情況,我主動和街道報備過我可以參與防疫工作,但是他們也從未找過我。
直到2022年8月,醫療資源沒有辦法滿足需求,各醫院和社區都急需志願者,這個時候,我必須要站出來。
培訓結束後,我被分配到某一社區,負責核酸採集工作。
一天的工作內容比較固定,一般白天從早上六點到中午一點為全民核酸時間,下午四點開始是入户核酸時間,考慮到一些特殊人羣,如老人、孕婦、嬰幼兒等,不方便或沒有辦法參加全民核酸,這就需要我們挨家挨户上門採集,工作到晚上八、九點是常事,有時遇到突發情況,例如核酸異常就需要加班排查。
入户核酸需要挨家挨户採集,突發情況多一些,高層樓棟一般有電梯,但如果遇到停電或電梯故障需要到多層住户家裏,爬樓梯就是必要的,爬樓最多的一次是我一天內爬了90多層。
爬樓不是大問題,我們可以應對,相比爬樓,更難的是要克服密不透風的防護服帶給我們的生理上的痛苦,特別是在8月份的新疆,近四十度的天氣裏着實是一種挑戰。
好在我只是出汗泛紅,留了一點小印子,但身邊的同事、朋友會因為穿防護服手腳出汗,長期處於潮濕狀態導致皮膚髮白、起皺、紋理消失,甚至長疹子、潰爛。

在核酸採集工作中,我負責“捅嗓子”。
我已記不清到底“捅”了多少個嗓子,只記得每次完成全員核酸後,腰直不起來,胳膊也抬不起來。
我個子比較高,大部分時間能夠坐着採集核酸,但我的一些同事個子比較矮,從早上六點到中午一點的時間裏他們只能全程站着工作,才能便捷地完成工作。
這些都只是能夠克服的外部困難,我們還需要頂住諸多心理壓力。
因為防疫工作的特殊性,基層志願者和工作人員需要保持通訊暢通,確保做到隨叫隨到。
我多次看到社區工作人員睡在樓道里,有的甚至和家人通電話時,説着説着就睡着了。
基層的工作需要和居民面對面開展,除了日常的管理,還要負責提醒居民做核酸,給物資完成消殺工作後進行分配,調解糾紛,工作細緻且繁瑣。
在做入户核酸時,我遇到過一個家庭,家裏四口人都是老人,較為年輕的阿姨也有60多歲,還有一個80多歲的老人靠呼吸機維持生命。
這樣的家庭需要社區特別關照,因為他們不會上網買菜,所以工作人員除了聯繫他們在外地的子女,讓子女多關心老人、幫老人在網上買菜外,還要多關注他們的動態,及時提供幫助。
而這樣家庭不是個例,3000多人的社區裏,至少有1000户家庭,每家每户情況不同,有些是一個人住的獨居家庭,有些是有老有小但家中主要勞動力在外奔波的家庭,這些情況都需要工作人員一一落實。
因為基層工作的特殊性,很多社區工作人員需要隔離,導致一線工作人員減少,工作也就更加繁重。
防疫工作雖然如此艱苦,但是我從未聽到我的“戰友們”有任何怨言,所有人都只想着一起扛過去,熬過去,期待着有一天可以脱下防護服來一次勝利的擁抱,可以一起坐在同一個飯桌上好好吃吃飯,聊聊天,每一個人都放下了自己,牽掛着身邊人。


我們不是孤島
有一次住我們樓裏的維吾爾族姑娘在羣裏説自己家裏沒菜了,我做完核酸之後發現我家門口有一袋西紅柿、一袋蘋果,袋子上還有噴完酒精後留下的小水珠。
為找到這個好心人,我們在羣裏詢問,一個漢族阿姨回覆道:“你們不是説沒吃的了嗎,我們就給你們帶了點,放心吃,每一個都是消好毒的。”
因為我和那個鄰居女孩在羣裏備註的名字有同一個字,阿姨不小心記混了,以為是我家沒吃的了,就趕忙送下來。
類似於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只要在羣裏問誰家有沒有多的東西,大家總能收到別人家的心意。
因為我和愛人都不在家,所以物資送到的時候,鄰居還會專門幫我媽媽把物資搬到家門口,還會幫忙消毒。
我在做志願者採集核酸的時候,聽到一句“謝謝,辛苦了”,那一瞬間所有的疲憊都消散了,暖流湧上心間,特別有動力繼續自己的工作。
在面對未知時,當然也會有不理解,比如説“捅嗓子”取樣部位在扁桃體隱窩和咽兩側的咽壁、頰部等,需要反覆擦拭3~5次收集粘膜細胞,有些居民被“捅”得不舒服,就會一邊怪我們,一邊在我們面前吐痰。
面臨這種情況,我會委屈,也想解釋。
但這種關鍵時刻更需要我們社區工作人員以更加耐心地態度進行溝通,儘可能科學、準確地傳達,給予居民最大程度的理解、支持。

由於我的特殊情況,加上我愛人工作的特殊性,我開始從最初的三天回一次家,到後來社區變成低風險地區後,我可以每天回家,這些都是因為社區在儘可能幫我解決問題,讓我得以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當中。
曾經我們和鄰居、社區可能並沒有什麼交集,或許只是天天見面的陌生人,但在那個時候我們沒有什麼身份、民族、習俗的不同,我們不是孤島,我們都是一樣的,是一羣互幫互助的朋友。
深陷泥潭的時候我們沒有太多想法,也看不到跨過山坡後的那個遠方。
我們焦慮、恐懼,甚至逃跑。
但你依然可以相信勇敢與愛可以戰勝一切,樸素的品質永遠有偉大的力量,超越時間和空間,鼓勵我們繼續向前。
就像小娜朋友圈裏寫的“All is well”,黑雲終會退散,第二天,陽光依舊。

▲注:文中小娜為化名。
主 編:阿布
副 主 編:劉美儀、艾孜則、許露琪
版 塊:疆來人物、疆來電台
版 主:許露琪、米合熱阿依
作 者:王東菲
校 對:熱娜古麗
主 播:潘詩樵
排 版:穆尼熱
圖片來源:紀錄片《中國醫生》、電影《中國醫生》、電視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