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萬人去文昌看火箭，民宿漲價10倍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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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周嘉寶

編輯 | 黎倩

“五！四！三！二！一！”聚集在淇水灣沙灘上觀看火箭發射的人羣高喊着倒計時。

北京時間2023年5月10日21時22分，搭載天舟六號貨運飛船的長征七號遙七運載火箭，在我國文昌航天發射場點火發射。這是年內文昌執行的第二場火箭發射任務。今年1月9日，我國在文昌航天發射場使用長征七號改運載火箭，成功將實踐二十三號衞星發射升空。

火箭發射的隆隆巨響與人羣的喧囂席捲了整片沙灘。人們的視線齊齊越過一片海域，投向幾公里外的雙塔型建築之間。文昌航天發射場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低緯度發射場之一，也是我國首個開放性濱海航天發射基地。

“我們前天就到了，昨天人還不多，今天明顯車變得很多，包括很多旅遊大巴。”一位參與觀看5月10日火箭發射的遊客對時代財經透露。

5月10日晚發射現場，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事實上，早在幾個月前，天舟六號貨運飛船將於5月在海南文昌發射的消息就已傳開。儘管近期文昌多雨天天氣，一定程度上影響火箭發射的觀看，但當地多家酒店5月10日-11日的客房在價格上漲數倍的情況下仍被一搶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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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擠不進去，有人帶頭喊，快聽不見火箭的聲音了。”自2018年因為工作來到海南文昌市龍樓鎮，林平已不止一次目睹了火箭發射的全過程，卻仍然感到震撼。

2016年6月，長征七號運載火箭成功升空，這是文昌航天發射場的首秀。該發射場主要承擔地球同步軌道衞星、大質量極軌衞星、大噸位空間站和深孔探測衞星等發射任務。獨一無二的感官體驗讓“去航天小鎮追火箭”成為社交媒體上的熱潮。這個常住人口不到3萬人、靠海吃海的瓊東小鎮，開始湧入巨量的外來遊客。

2022年7月24日“問天”發射現場。圖片來源：李官翰

據媒體報道，去年7月“問天”發射當天，超50萬人、20萬輛車湧入文昌市龍樓鎮。另據文昌市統計局顯示，2016年-2022年，全市旅遊接待過夜人數從199.13萬人次增至361.55萬人次；旅遊總收入從14億元增至51.87億元。

林平回憶，“頭兩年就是部分小區業主帶着孩子在沙灘上看。來旅遊的人每年遞增，今年10萬人，明年可能就15萬人，現在每逢發射，從淇水灣沙灘到石頭公園，綿延幾公里，目之所及都是人和車。”

一位本地居民透露，來觀看火箭發射的大多數是家長帶孩子過來，還有學生社會實踐團體，其次是攝影師、航天愛好者，“見過很多20多歲的年輕人，拿着高倍的相機，頭一天坐飛機來，在這住一宿，看完第二天就坐飛機回去。”對航天愛好者來説，相比多為戈壁的酒泉，文昌的旅遊資源、生活配套更有優勢，因此吸引了更多的人奔赴而來。

5月10日晚發射現場，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每到發射日前後，文昌火車站到龍樓鎮的公交，像是大城市早高峯的地鐵；去龍樓鎮的路堵車情況同樣嚴重，27公里的路要整整2個小時車程；鎮上無論是高檔酒店還是低端民宿均是一房難求；以文昌雞為招牌的家常菜館也搖身一變，成了要排位100多號的網紅餐廳，後廚一天要殺上百隻文昌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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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半年訂房，民宿天台觀禮票價堪比演唱會

上世紀90年代，來海南的遊客大多都會到文昌，特別是東郊椰林景區，最火爆時這裏曾聚集超60家海鮮店。1999年海南環島高速東線通車後，道路避開了當時旅遊發展正熱的文昌取道定安，直通海口。這也讓以東郊椰林景點為代表的文昌旅遊業逐步衰落。

直到2009年，中國文昌航天發射場在龍樓鎮破土動工，為這座老牌旅遊城市帶來了全新的發展契機。社交媒體的“小眾旅遊”之風也進一步推動了文昌航天旅遊的“出圈”。當下，以航天旅遊為代表的龍樓鎮中心，形成了五步一民宿，十步一賓館的格局。

早在今年2月，雖然官方尚未公告，但文昌航天發射場5月10日將迎來新發射任務的消息不脛而走。鎮上的酒店民宿在5月9日-10日兩天的預定量暴增。

“現在已經全部沒房了。太快了，我們看後台的時候一下子就懵了。從12月份開始就有人定5月份的房，預定情況超出我們的把控。”4月上旬，龍樓鎮城市驛站酒店前台工作人員就對時代財經表示，近百間客房早在3月就銷售一空，現在僅留出不對外銷售的5間備用房源，以應對發射日前後線上訂單的疏漏。

得知5月發射的消息，2月中旬就開始看房源的木木告訴時代財經，她第一時間就着手準備這趟旅程，但一直沒有搶到心儀的住宿，“原本和民宿老闆約好4月初訂房，結果他告訴我3月底5間客房被老客户訂走了。”

在龍樓鎮，除了淇水灣沙灘、石頭公園、銅鼓嶺等公共開放區域，鎮中心酒店民宿的部分房間和屋頂天台，也是觀賞火箭發射升空的絕佳地點。

時代財經走訪發現，龍樓鎮的酒店民宿在發射日前後溢價明顯。上述的城市驛站酒店，房間從平日300元/晚不到直接飆升至1080元/晚；魯能希爾頓普通客房則由平時的700多元/晚漲至3200元/晚；能直接看到發射塔架的房間價格更高。一位龍樓鎮民宿老闆透露，平時售價不到100元/晚的民宿，在發射日預定價格瘋漲10倍達1000元/晚，且需要連續訂兩晚，訂單才會得到前台確認生效。

另據希爾頓酒店客房銷售人員介紹，5月9日-11日能看到發射塔架的行政航天海景房售價為5200元/晚，航天海景套房則售價6500元/晚。

從希爾頓酒店房間遠眺發射塔。時代財經/攝

猛漲的房價抵擋不住人們看火箭的熱情，在龍樓鎮上一房難求時，部分遊客將落腳點選在了距離龍樓鎮27公里外的文昌市區。據一位遊客透露，今年1月9日清晨6點的發射，有許多人晚上12點從文昌市出發，凌晨1點就開始在沙灘上等待。亦有旅行社將遊客安排在海口市區酒店入住，發射當天再安排大巴接送至龍樓鎮。

“漲價非常厲害，我們找的民宿，好幾個同學一塊住，分攤下來還可以。”“民宿都1000元一晚，能看到發射的公寓民宿1300元，而平時只要265元。”不少曾去文昌觀看火箭發射的遊客對時代財經指出。

此外，有民宿老闆看到了住宿服務以外的商機。陳奇就通過一家民宿老闆買到了樓頂平台的“觀禮位置”，“樓頂大概能容納60個人左右，價格在100元到500元之間，第一排要貴一點，有凳子佔着，別人不會搶，二、三排就是隨機站。”

龍樓鎮中心的賓館在門口張貼的海報。時代財經/攝

單獨售賣樓頂“觀禮位”的情況在龍樓鎮十分普遍，一位民宿老闆對時代財經表示，普通“觀禮”票價在200元左右，但是帶攝影器材需要架機位則額外收費，大約400元-500元。這甚至超過了部分明星演唱會門票定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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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均每年發射不到6次，熱鬧不過一兩天

不過，發射日帶來的熱鬧對於文昌來説更像是一場瞬時的狂歡。2022年，文昌航天發射場完成6次航天發射，創下該發射場年度發射數量紀錄。

陳龍出生在龍樓鎮，畢業後選擇留在這裏經營一家賓館，“大部分人都是看了發射就走了，每次熱鬧也不過一到兩天。”在沒有發射的350多天裏，陳龍依然要為賓館的經營發愁，“2018年龍樓鎮的酒店和賓館10間都不到，現在鎮上就有20-30間。如果算上民宿會更多，但大部分都是虧損的，或者剛剛維持收支平衡。”

從民宿樓頂平台遠眺發射塔。時代財經/攝

時代財經發現，今年4月初，在海口、三亞等海南熱門旅行目的地，遊客並不少。但在文昌龍樓鎮，大多數餐館卻是門可羅雀。司機阿寬亦表示，穿梭於文昌與龍樓鎮的公交車在平日裏90%的座位都是空置的。

龍樓鎮日常街景。時代財經/攝

事實上，早在2016年，文昌全域旅遊建設規劃就提出，未來幾年文昌將緊緊圍繞航天和濱海兩大主題，形成以衞星發射中心、航天主題公園為核心，北起月亮灣，南至高隆灣的航天、濱海主題旅遊發展帶，以及串接月亮灣、銅鼓嶺、淇水灣、衞星發射中心、航天主題公園、東郊椰林風景名勝區和高隆灣等旅遊組團。

在這樣的背景下，2016年-2019年，文昌市旅遊飯店數量從31家增至43家，客房數量從3953間增至5162間。根據文昌市旅遊和文化廣電出版體育委員會披露的數據，僅2016年，文昌市接待一日遊人數高達611.15萬人次，同比增長21.83%；一日遊和過夜遊收入分別同比增長32%和15%。

但疫情的到來阻礙了文昌旅遊的高速發展。數據顯示，到2020年文昌市旅遊飯店數量鋭減至20家，客房數量亦縮至3273間。2021年，文昌市飯店數量依舊在20家，客房數量則進一步縮減至3113間。同時，該市旅遊飯店的客房開房率從2019年的47.19%降至2021年的37.93%。2021年文昌市客房開房率遠低於海南省50.86%的平均開房率水平，三亞及萬寧則分別為56.35%和44.26%。

陳龍直言，儘管2022年底疫情政策調整以來，其經營的賓館能明顯感受到客流回升，但即便有農曆新年這樣的旺季，今年以來的平均開房率也僅維持在50%左右。

作為一名房地產中介，林平則關注到了文昌市內旅遊資源和商業生活配套的匱乏。根據文昌市統計局，截至2021年，文昌市共有5個評級旅遊景區，其中4A級景區2處，3A級景區3處。這與三亞相差甚遠，同年，三亞合計評級景區共14處，其中5A級景區3處，4A級景區5處。

即使航天元素在整個城市隨處可見，文昌這座“航天之城”似乎並沒有更多能力來留住往來的遊客。正計劃第二次去文昌看發射的劉雪對時代財經感嘆，“關於航天主題的遊玩項目只有一個很舊的科普中心。”

另據林平介紹，“由於文昌衞星發射基地的特殊性質，商業開發較三亞等其他地區難度更大，門檻也更高。對於想在文昌投資的內陸居民而言，投資週期會更長，投資回報率也沒有那麼顯著。”這或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文昌旅遊產業的進一步發展。

不過，當下文昌航天旅遊業正處在關鍵的轉折點。作為我國唯一的商業航天發射場，位於文昌市東郊鎮的海南商業航天發射場項目也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據央視新聞報道，海南商業航天發射場項目於2022年7月6日開工，計劃在2023年底完成發射場硬件設施建設。

曾有業界人士指出，與依託自然景觀發展起來的觀光遊、休閒度假遊不同，航天旅遊是高科技旅遊，可複製性非常差，門檻很高，再結合文昌一流的自然生態和旅遊環境，文昌航天旅遊將在中國旅遊市場扮演不可或缺的重要一角。

但實現這一切，仍需要更多的時間和資源的投入。

（文中林平、陳龍等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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