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失去事業還是失去男人?|連載_風聞
作家毛利-和毛利午餐官方账号-05-15 19:27
小説《卵子的吶喊》文/毛利
前言寫小説的過程,跟懷孕很像。
一樣都是從各種胡思亂想開始,之後胎兒慢慢成型,逐日壯大,有了自己的血與肉。一樣都是中間各種辛苦,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逐步失去自我。
最近這幾個月,我常常想起三年前那個懷孕的春天。那段時間我慾望驟減,既不想買衣服也不想出去玩,原來興致勃勃的各種愛好全部擱置,沒時間,沒心情,顧不上。
現在也是一樣,你開始寫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就成了你真正的生活,你一個勁地在為這些人物操持着生活,寫出他們的潛在矛盾,勾勒他們的內心世界,再嘩啦一下像抖包袱一樣,抖出情節衝突。
寫《結婚練習生》的時候,我就想,下一本要寫生小孩了。從三十歲的第一本小説開始,戀愛,結婚,生育,這是我給自己定的小目標。看起來有點老派,就像生育這個主題一樣,它有點過時了,不再是每個女人必然的選擇。
問題是你會聽到卵子的召喚,特別是隨着年齡的上升,這種召喚逐漸變成一種拷問,甚至感覺到每個月都在拷問一次,怎麼樣,這個月想好了嗎?
那時候我心想,嗯,這本小説的名字,就叫做《卵子的吶喊》吧。
有了小孩後我才意識到,生育是比結婚更需要認真考慮的事。很多女人都説,結不結婚影響不大,但生小孩對女人的影響可太大了。
對,並且大家都有一種感覺,生完小孩後,才是真正的人生。
這部小説採取了雙女主模式,文敏和方琪是大學同窗好友,她倆一個已婚,一個離異。一個事業受挫,剛好有了生小孩的空閒時間,卻沒想好是不是該就這麼進入賢妻良母軌道。一個很想要小孩,但無奈婚姻受挫,想生小孩,還是得從頭再來。
不想生,可是沒什麼不生的理由;想生,可是缺乏必要條件。
很有意思,同時,這也是我聽過很多女人的困擾。面對生育的各種遊移不定,最後心一橫跳到一個新世界,才發現要煩惱的問題根本不是原來設想好的。這是一片全新的知識盲區啊,所有人都在邊摸石頭邊過河。
可是與此同時,身為母親的女人,又會滋長出全新的強大力量,強大到連自己都會吃驚,原來這麼艱難的日子,也就這麼熬過來了。
成為母親,以前是一個必選項,現在成為了一個選擇題。
有兩個女孩,她們反反覆覆思考着,在這個時代,到底要不要成為一個母親,以及成為一個什麼樣的母親?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為大家展開這個故事。【追更要點】1.本次連載預計每週3更,週六日連更1次,週中更1次。一如往昔,將在約1/3處進入付費階段。2.增設【投票選角】活動,每期文末可投票選擇【更想看】的主角,下次更新的女主【出場次序】按票數由高到低排列,不淘汰,只排位哈。3.歡迎參加文末互動話題討論,我也將在微博同步發起,很期待看到大家的想法。5.歡迎讀者朋友們點贊、點“在看”、轉發、評論支持,每條都會看哦!|以下內容約1萬字
第一章 你願意失去事業還是失去男人?世事難料。文敏對着外賣菜單,搖着頭想,世事難料啊。就這麼幾片菜葉,幾塊雞胸肉,怎麼敢要價80塊一份?她想下單,又覺得不值,這家傲嬌的西式簡餐店竟然沒有任何優惠券。頁面點進去點出來,猶猶豫豫想了又想,直到浮起一層悲涼:——竟然要為80塊想這麼久?不是説她以前揮霍成性,文敏向來是計較的,絕對幹不出一個人點一桌外賣這種豪舉。但不至於要糾結那麼久,想當年多忙啊,忙到沒有空糾結,也沒有時間猶豫。那幾年吃外賣吃到搖頭,跟老公小宋説:“你反正閒,給我做飯吧。”小宋點點頭:“這有什麼難的?”他工作清閒,每天下班回家問老婆想吃什麼,晚上準備準備,第二天早上做完了放進冰箱或者保温盒,上面還會細心地貼張標籤,寫上:“寶寶,微波爐叮30秒,口感更好。”小宋做這些行雲流水信手拈來,一邊做還一邊哼着歌。文敏經常在旁邊邊看邊説:“可惜了,我是沒空,不然包裝一下你,搞不好也能做美食博主。”她還記得有一次小宋下午要出差,沒去公司,中午問她要吃什麼,她那時正心煩意亂,不好的消息一個接一個,來不及消化,隨口説了句,隨便。滿腹不安皺眉抿嘴喝着黑咖啡的時候,小宋端着餐盤出來了,他煮了一碗餛飩,湯水泛着油光和葱花,香氣四溢,旁邊一碟剛剝好的海蝦,一碟煎得恰到好處的小牛肉。文敏把咖啡放下來,多少有一點吃驚,彷彿兵荒馬亂之中,躲進了一個小小的桃花源,裏面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她和小宋如黃髮垂髫,怡然自樂。文敏先吃了口餛飩,薺菜蝦仁餡,汁水飽滿,新鮮彈牙。她吃一口下去,哇,滿腔都是春回人間的舒適,又喝一口湯,迫不及待説,這個湯好。小宋吃的是她吃剩的邊角料——煮破了的餛飩,沒剝殼的蝦,煎過頭的小牛肉,但他很快樂,搖頭晃腦説,是昨天燉的雞湯。鮮吧,我放了松茸的。文敏一邊吃一邊心裏安慰自己,生意差點沒什麼,起碼我日子是好過的,起碼老孃輝煌過。不知道是小餛飩熱氣燻的,還是心裏着實有點感動,她竟然隱隱有點淚花了。之後,小宋急匆匆拎着行李箱去機場,她安安心心開始收拾殘局。那段日子她見了不少人,原本張羅的新分部要撤掉,公司要裁員,業務要縮減,方方面面都需要結構大調整,真夠忙的。但只要她坐下來,跟對面的人説,她是做哪行的。那人一定會略顯激動地回應:“天!那是夠慘的。”可能就是好運氣用光了,她想。好運氣真的用光了,連帶過日子的好運氣。隨着文敏的落魄,小宋倒是越來越忙了。冰箱裏再也沒有出現過小宋準備的飯菜,他自己包的餛飩逐漸變成速凍餛飩。冷凍櫃裏放滿速凍芝士卷,速凍披薩,速凍燒賣。文敏事業衰退,小宋卻大放光彩,真奇妙,他們夫婦嚴格遵照了此消彼長的守恆定律。一個跌,一個漲,朋友都説,這不是蠻好,你下去了,好歹小宋起來給你託個底。好嗎?她很懷疑。文敏這天對着外賣猶猶豫豫,心想算了,我自己來。一份80塊的沙拉,也就疏疏拉拉幾根菜葉,放幾片煎過的雞肉牛肉而已。以前日進斗金無所謂,現在敗了自然斤斤計較,不值得,不過是一份午餐,幹嘛要花這份冤枉錢?她打開冰箱,翻翻揀揀,拿出一盒雞湯小餛飩。按照外包裝説明的指示,拿出裏面的雞湯醬包,擠到碗裏,放餛飩,放冷水,倒上葱花,撕一張保鮮膜封住,微波爐叮五分鐘。很簡單嘛,多省錢啊,她為自己驕傲起來,下廚房哪裏難了?文敏從不下廚房,因為囉嗦,而且她覺得自己對美食沒什麼要求,何必花一個小時做,再花十分鐘吃掉?五分鐘後,她興致勃勃打開微波爐,手捏到碗的瞬間,被燙得一激靈。“啊!”她短促地尖叫一聲,感到兩個手指火燒火燎地疼,趕緊舉着那隻手放到水龍頭底下打算衝一衝,沒留神開的是熱水,又被燙了,又是“啊”地一聲。文敏這時心情就有點皺巴巴的,像被誰踩了兩腳。家裏就她一個人,她也覺得丟人,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以前看電視看到那種笨蛋美人在廚房雞飛狗跳,她都忍不住翻白眼,什麼玩意,天天只會放這種生活不會自理的巨嬰。輪到自己,就不好説什麼了。好不容易用一條抹布,把那碗滾燙的小餛飩端出來,看到這餛飩也是泛着油光和葱花的,心裏略略一安慰,看着還挺像那麼回事,不比小宋忙活半天端出來的差到哪去。只吃了一口,咬到那團黏膩滯重的麪糰,還有面團裏含混不清的肉餡,文敏如鯁在喉,不知道是該吞還是該吐。難吃,毫無誠意,矇混過關,百分百垃圾食品。她從垃圾桶裏把那盒餛飩包裝撿起來,想看看是不是自己操作錯了,仔細看清楚標籤最上頭那一牌小字,餛飩的牌子讓人一聲苦笑:竟然叫“一條狗”。原來是狗吃的東西啊,隔了兩秒又想,恐怕狗都不吃這麼潦草含混的東西。過了很久,文敏把已經涼了的餛飩,通通倒在碗槽裏,按下廚餘處理器按鈕,轟鳴之中,水槽的水不下反多,看樣子是堵住了。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幽幽哀嘆一聲,心想這種日子,怎麼過下去?如果讓她就這麼待在家裏,那真是生不如死。文敏從家裏走出去,外面陽光燦爛,小區裏的銀杏樹開始黃了。馬路上三個中年大媽,一人推着一輛童車,每輛車上坐着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她盯着那幾個小孩看了兩眼,期望自己能生出一點憐愛之情,不可抑制地脱口而出一句:“好可愛呀!”不知怎的,就是搞不出這種類似的衝動。公司規模縮減後,幾乎所有親朋好友,都急不可待地安慰她,你這幾年太忙了,正好歇一歇,可以備孕生孩子了,多好啊。凡事往好的一方面想:雖然你不能賺錢了,但是你能生孩子啊。文敏一開始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以前她完全沒時間停下來,爭分奪秒掙着錢,每天開會,招人,上新項目,再開會,再招人……忙得上氣不接下氣。每天她都是晚回家的那個人,帶着電腦,半夜三更還在看資料。有時甚至感慨,還好她年輕,身體經得起考驗,創業這種事情,輪到老同志,犧牲成本就有點太大了。閒下來沒多久,她逐漸覺得有點不對味。這不是説她身體有問題,不,她身體一點問題沒有,才三十出頭,各方面運轉得都很正常。以前忙的時候,她常跟小宋説,“等我有空,馬上就生個孩子,你肯定能把小孩照顧得很好。”小宋喜形於色:“那是當然,那你説到時候我還上不上班了?”“別上了,就在家帶孩子唄,我看上海好像有挺多全職爸爸的。哎,你説,等有了孩子,我們還是把房子換一換吧,換個有草地有院子的,可以養孩子,還可以養條狗……”文敏生孩子的前提,是她不需要做賢妻良母,她還是那個在外面掙錢,隨意發號施令的人。她負責還房貸,買新房子,老公負責做家務,帶小孩。只有這樣,她才覺得,有個小孩挺好的。孩子讓家庭變得結構穩定,夫妻合夥公司有了一個可持續開發的項目。倒過來就不是那個滋味了,她幾乎百分百確定,自己絕非賢妻良母的材料。在生小孩這件事上,她只能做出資方,爸爸來做執行方。問題是現在,小宋前途似錦,跟前兩年的文敏一樣,每天晚歸,經常出差,忙得七葷八素,工資越發越多。小宋剛畢業時,拿五千多塊一個月,粗粗一算,這兩年他的工資猛漲十倍,月薪漲到五萬多了。文敏的公司收入,則從賺得盆滿缽滿,到現在腰斬再腰斬,對摺再對摺。用句老闆最愛説的話,她現在不賺什麼錢了。賺不到錢,卻有的是時間,因為公司業務暫停,壓根沒有任何要忙的事。一個急剎車忽然停下來,有人會覺得幸福嗎?恐怕只會覺得不安吧。文敏穿着一件舊衞衣,一條牛仔褲,在小區門口掃了輛共享單車。她打算騎車到松江大學城去,找她的大學同學,方琪。松江,又稱年輕人的睡城。幾年前買房的時候,她倒是稍微考慮過一下,真的要把家安在這兒嗎?電視劇不是説了嗎,只有梧桐樹下才叫上海。絕大部分在這裏安家的年輕人,是因為沒有足夠的預算,能力有限,只能買得起郊區房。松江便宜,還有一條九號線,在松江買80平,梧桐區只能買30平老破小。一邊是四五萬一平的新房,樓下綠地環繞,一邊是十來萬一平老公房,鄰居咳嗽一下都能聽到。文敏當時是有能力挑一挑徐匯次新房的,小宋在徐匯上班。可是理所當然咯,家應該遷就那個貢獻更大的人。文敏的公司在松江,她的事業在松江,小宋毫無怨言,滿心歡喜,每天九號線去,九號線回。她真喜歡那時候的日子,充滿了奔頭,一心只想着要賺更多的錢,買更大的房子,換更好的車。一年多前她甚至定下一輛911跑車,銀色外殼,紅色內襯,前後左右各種角度的圖片,都打印在質地良好的A4紙上。銷售笑眯眯告訴她,您的車大概需要等一年半左右才能交付,先交點定金排隊等吧。沒過多久,她讓小宋去交涉,把車退了吧。不是買不起,但是她沒有了買車的心情。本來以為會很難,小宋放下手機説,銷售非常痛快地答應了,現在911要加價才能買,後面等的客人多極了。文敏更難過了,不是説經濟形勢不好嗎?不是説寒冬將至嗎?怎麼就她沒錢賺?松江的馬路相當寬闊,綠化也不錯,唯一讓她心煩的事,路上開過兩輛土方車,揚起好大一陣灰塵,搞得她灰頭土臉。她把共享單車停在方琪工作室門口,拍了拍身上的灰衝到二樓。房間裏只坐着方琪一個人,正埋頭在吃外賣,抬頭看到老同學,開開心心打招呼:“哇,文總,怎麼有空來啦?”文敏袖子一撩,説“總裁我可是騎共享單車來的哈。”方琪舉起大拇指:“厲害,你們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可上可下。”沒幾秒鐘,兩人像上學的時候一樣,頭挨着頭在一塊吃外賣。方琪點了一份新疆炒米粉,米粉糯嘰嘰的,帶點辛辣味。吃到一半,文敏滿屋子找礦泉水,她許久不吃這種重口味小吃,嫌油大不衞生,偶爾一吃,鮮香麻辣,十分過癮。方琪是個細瘦的高個,很能吃辣,看到文敏停下來,嘿嘿一笑,有意開她玩笑:“是不是不適應這種平民生活?”文敏大翻白眼:“姐,放過我,我也就有錢了那麼幾年。”不過她焦躁的內心,總是能在老同學這得到緩解。方琪每次都説:“好啦,你跟我比比,還能慘得過我?你這人分明是過着中彩票一樣的生活啊,創業發財了,婚姻完美了,現在是老天爺覺得你太累怕你猝死,讓你歇歇,知道不?”“我沒賺夠,我還想賺,扶我起來,我還能再賺兩年啊!”照例,文敏喜歡這麼哀嘆着回覆,她還會説點上海話:“幫幫忙,誰會嫌錢多啊?”方琪離婚了,原因説來話長。任何一樁失敗的婚姻,其實都是一個綜合變量,不是簡簡單單幾個字,出軌家暴或者婆媳不和就能打發掉的。不過每次她説自己離異,別人都會等待一個理由,最好是簡明扼要,一招制敵那種。因為人人都很忙,哪有空聽你説一堆家長裏短,方琪也沒有心情逢人竹筒倒豆子。她後來選了一個答案,説前夫是媽寶男。往往聽到這個答案的人,都會很滿意,還會附和着她説:上海男人嘛,難免的。之後又會跟方琪説,但你們上海女人不是馭夫術很厲害的嗎?你怎麼沒調教出來?她能説什麼呢?方琪只好換上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這類成見通常把上海女人想象成軍統女特務,靠美色和威逼利誘,讓男人乖乖臣服。到這一步,她就懶得解釋了。這就像一個受害者有罪論推定,你婚姻失敗,那肯定你有問題咯。文敏是不想生小孩,方琪是想生小孩,但結婚三年多,一直沒有小孩。有些家庭會為了這個共同努力,但有些家庭,沒有小孩只會加速感情破裂。雖然她有時候也忍不住想,如果生了小孩,一定一切都不一樣吧?在結婚前,方琪有一個很單純的想法,她愛他,他也愛她,不就好了。結了婚才知道,愛情是這樁婚姻裏最無用的東西。離完婚後,她像被人打通任督二脈一般,心想婚姻可以不要,班也可以不上吧?那種在辦公室裏像個殭屍一樣活着的生活,有什麼好過?當然主要原因是她原來在市區上班,住的是前夫家婚前買的住房。離婚後她面臨一個很窘迫的境地,要麼在市區付出高昂的租金租下一套房子,要麼忍受每天三四個小時的通勤時間。她原本在哪都過着忍氣吞聲的生活,不管在公司還是在家。忽然一鼓作氣離婚離職,覺得一切豁然開朗,不壓抑了,不糾結了。她搬回爸媽松江的拆遷房裏住,在大學城偏僻角落租了個工作室,開始像個藝術家一樣生活了。白天畫插畫,寫作,傍晚時分,才是自己賴以為生的活計登場,教一羣幼兒園小朋友畫畫,收入勉強餬口。“怎麼説呢,用一個成語形容,就是芒刺在背,你是外地人,不懂,我每次回拆遷小區,都要聽到大媽口口相告,這是品珍的女兒,離婚那個!離過婚了!”文敏撲哧一下笑出來,過了一會,方琪説的話,又讓她笑不出來了。“最近我媽準備把我家這套拆遷房賣了,説因為我房間對着河對面一户人家的屋角,風水不好,所以我才離婚了。我就是離個婚而已,家裏已經變成凶宅了。”跟方琪相比,文敏的事好像的確不算什麼事了。可是她轉念一想:“不,你等等,你是願意失去一份輝煌的事業,還是更願意失去一個男人?”啊,這個點,方琪倒是沒想到。兩人聊了一下午,直到幾個小朋友陸續被爸媽送進來。文敏朝她揮揮手,又在大學城逛了一會,七想八想,要不聯合老同學開個早午餐店?現在自習室不知道行情怎麼樣?她現在手裏尚有一筆本金,還能不能再搏一次……她的公司在附近一座文創樓裏,照樣是騎單車過去,很多下課的大學生跟她擦肩而過。文敏盯着這些無憂無慮的臉孔,又嘆了一口氣。公司空無一人,往日人頭攢動,門庭若市的場面,早已一去不復返。實際上整棟樓都是這樣,到處空空蕩蕩,散發出一股蕭索氣息。文敏會在辦公室裏坐很久,就像那些寫不出文章拼命找靈感的作家一樣,她會一遍遍整理着文件,試圖想要尋找一點新的思路,雖然大多數情況下徒勞無功,但她相信,做了總比沒做好。有一份工,顯得她沒有那麼空虛。晚上八九點,她裹着一身夜色,回到空無一人的家。小宋還沒回來,家裏略顯凌亂,想收拾又不想收拾,想做飯又不想做飯。文敏心想,先洗個澡吧。這時小宋回來了,像個典型的被蹂躪一天的上班族,進家門就沒什麼好臉色。他問她:“你吃了嗎?”“沒吃,不過我也不餓,你呢?”“沒啊,我這工作一天,回家連碗熱湯麪都沒有麼?”“什麼?”“我説我辛苦一天,回家想吃碗熱湯麪。”“不是,你使用了反問句,你是在質問我?”“哪有啊,我就隨便感慨感慨。你今天一天都在家,也不把家裏收拾收拾?”文敏差點拍案而起,胸中千言萬語,你什麼意思?我現在還沒靠你吃飯呢,就敢這麼對我説話?!最終她什麼也沒説,獨自走進衞生間,文敏有一種奇特的感受,當熱水沖刷着她的身體時,她能感覺到,體內那顆躍躍欲試蠢蠢欲動的卵子,好像又縮回去了。它和她,一樣想逃避。
第二章 腦袋砍下來給別人當夜壺往常品珍吃完晚飯後,只要天氣好,都要和小區裏的姐妹們逛上一圈,吹吹牛皮。有時她筷子還沒放下,樓下已經有人在大喊:“品珍,下來呀,出去蕩馬路啦。”她總歸是笑兮兮,起來把飯碗往台上一放,跟還在看電視咪老酒的方啓明説:“我走了,吃完了不逛逛,不舒服。”隨後跟姐妹們繞着小區周邊走,飯後一萬步,活到九十九。女兒方琪離婚後,品珍有意無意躲開了這隻隊伍。別人喊她,十次有八次,都是沒空。現在她不是一個人逛,就是靜等老方7點多喝完老酒,拉他出去逛一圈。偶爾單獨行動的時候,碰到這隻隊伍,免不了還是要交匯起來。女人有時三四個,有時六七個,都跟她一樣,松江本地阿姨,五六十歲。經常出來散步的這幾個人,都有上學的孫輩,已經不需要她們照顧,只要一上學,本地奶奶外婆都會自動讓出崗位。“我怎麼帶,這些題我又不會!”“就是呀,現在的小孩真是苦,每天晚上做作業,做孃的罵得來,我是聽不下去!”品珍無法參與這些話題,她女兒一直結了婚沒生孩子。有段時間,別人總要問她,品珍,你女兒有了嗎?直到她宣佈,女兒離婚了。在鄉下,事情是瞞不住的,要解釋為什麼女兒搬回家住,不如坦白從寬。聽到離婚這兩個字,鄉下女人的臉上無不帶着震驚,好像什麼珍貴的東西在地上摔碎了。至於為什麼離婚,品珍不太想全盤托出,只好模模糊糊來一句,上海人,太算計了。曾經她一直是小區這支散步隊伍的頭領,全因她女兒嫁的好。方琪大學普通工作普通家世更普通,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再平凡不過。前夫陸士衡家境富裕,爸媽90年代開外貿公司,浦東浦西買了好幾套房。等到兒子到了適婚年齡,他爸媽在大平層和新裏洋房之間來回搖擺,從一個香港人手裏買下一套價值四千多萬的新裏洋房,只為了讓兒子在婚戀市場上更有競爭力。士衡名校畢業,又在名企工作,還有半億身家,卻對方琪一往情深。這是方家的福氣,又是陸家的晦氣。對陸家人來説,這就好像兒子本來可以考上名校,清華北大哈佛耶魯隨便選,走上輝煌燦爛的人生。沒想到他竟然説,不想去,找個野雞大學讀讀就可以。不是説方琪是野雞的意思,但確實,在陸家人眼裏,方琪就是隻野雞。前婆婆白眼翻到頭頂:“找來找去找個鄉下人,家裏還那麼窮。”這樁婚姻最大的問題是他們並非門當户對。婆婆從來沒喜歡過方琪,她兒子又是一個木頭一樣的男人。方琪曾經以為,時間長了,這件事會改變,生了小孩,這件事也會改變。問題就是,她一直都沒生小孩。於是婆婆越看她越不順眼,矛盾愈演愈烈。品珍對此的總結就是:有鈔票人家,算計得太多了,防你好像防賊一樣,有什麼意思?小區鄰居都知道方琪前夫是市區人,於是同仇敵愾,眾人一起罵起來,“市區人是小氣的”“上海人麼頂會算計了,哪裏像我們鄉下人,有多少給多少……”“是的咯,我女兒同學嫁了個上海人,作孽呀,結婚的時候還睡在小房間。”松江人以子女為大,恨不得一輩子只為了子女活,給他們準備好房子車子,再大公無私幫孩子帶孩子,直到失去任何利用價值,還要罵自己幾句,老不中用,沒用了。品珍收穫了一些同情和唏噓,隨後提出自己的見解:她認為,方琪離婚是房子的問題。她女兒的房間窗户,對着河對面那棟房子的屋角,不靈,犯煞了,所以婚姻不好。眾人立刻點着頭,有人問她找人破過沒。她説找過大仙,但還是離了,有什麼用?她覺得這是一個心結,繼續住在裏面,怕女兒以後婚姻還是不好,不如賣了。眾人都沉默了,不知道是該勸賣還是不賣。過了幾秒,才有個胖壯的女人開口説:“風水是有道理的,我拿的這套房子就蠻好,搬進來後啊,樣樣都順,你看,我女兒現在一兒一女,女婿生意也做起來了,大財發不了,小日子總歸好過過了。”旁邊立刻有人起鬨:“你女婿那還叫發小財嗎,松江買了多少套房子啦?”這個胖壯的姐妹因為她女兒婚姻幸福,生了一兒一女,最近又買了聯排別墅,現在已經取代品珍成為新的小區頭領。品珍看着胖女人,心想女兒跟她一個模子脱出來,也是又胖又壯,哪裏有方琪好看?她跟她女兒一樣,細瘦的長挑個,僥倖逃過中年發福。常有人説,品珍,你背後望起來倒還像小姑娘。別人都老了,當奶奶了,只有她,還像只老妖怪,有什麼意思?她琢磨要改一改運。雖然女兒反對,方琪説:“媽,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只是離個婚,又不是殺人放火。再説你也覺得我離得對,那房子有什麼錯?”“個麼房子要沒有犯煞,説不定你就不會離婚,也不會沒小孩……”“個麼”,是江浙一帶的口頭禪,有時代表轉折,有時代表假設,有時只是一個做停頓表示的語氣助詞,有時,它又像一種天要下雨孃要嫁人的天理。比如,個麼話不能這麼説,個麼儂打算哪能辦?個麼女人總是要結婚的,個麼小囡總是要養的……話説到此處,方琪就覺得説不通了,噌噌噌跑上樓,關門了事。她家拿的拆遷房是一套複式,附贈底樓車位,打通了有上下三層。還算拿得早,後來的拆遷房,全都是一套套的公寓,像鴿子籠一樣,哪有這種房子住着舒服。品珍説要賣房,小姐妹們七嘴八舌,哪裏去買這種房子?
這天方琪回來得晚,她的畫畫課8點結束,有個叫王一川的小朋友,家長一直沒來接,發消息説要晚大概半小時。這種事常有發生,她讓家長不要着急,自己帶着小孩,繼續畫畫。小川是個很害羞的小男孩,跟其他小孩嘰嘰喳喳説個不停不一樣,他從來都很安靜,靦腆。他還有點很與眾不同,不管這節課的主題是畫太陽還是巨嘴鳥,他從不參與主題,每次都只畫一樣東西,葉子。“老師,他瞎畫的,明明是畫太陽,他又在畫葉子了。”方琪隨着小朋友舉着的手視線看過去,小川專心致志,繼續畫着一片又一片的葉子。然後她發現,葉子表面被塗抹上了一點點金黃色,驚喜地脱口而出:“哦,這是太陽照過的葉子吧?”小川害羞地點點頭。巨嘴鳥主題,葉子會有很大的一片缺口,假如畫星空,葉子就變成黑黑的顏色。這孩子有點怪,但是很有意思,方琪從沒想過嘗試糾正他,本來嘛,畫畫是一種表達的途徑,如果葉子是他的語言,那又有什麼不可以?畫室的角落裏,有一盆新買的鳥巢蕨,長得非常蓬勃,葉子很舒展。小川坐在那盆植物旁邊,一邊看,一邊在紙上畫着。過了一會,方琪走過去看,原來他在對着畫葉子,他甚至畫出了葉子那種略微卷曲的狀態。方琪站在旁邊,讚歎着:“你畫得好生動,太厲害了,觀察事物的本領非常棒。”小朋友的臉微微紅了一下,繼續畫起來。她打開自己的素描冊,也一邊看一邊畫起來。畫畫的人,總會敏鋭觀察到一些別人難以察覺的細節,正是這些細節,讓畫變得生動,與眾不同。方琪原來的工作是做產品設計,工作日復一日,都是在拿出第一遍底稿後,聽着所有人告訴她,哪裏需要改。她印象中,不管做得多出色,從來沒有一稿過。有很多次,都是左調右調,調到最後,客户説,算了看來看去還是第一版好。這多少讓她覺得有點荒謬。一羣人每天來回開會,反覆溝通修改意見,加班加點改了一稿又一稿,最後這一切不過是回到起點,做的通通都是無用功。她前夫聽了抱怨後説:“這就是很多民企的毛病,效率低下,人員結構拖沓,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開會,在這樣的公司,你沒有任何成長機會。”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方琪也不是很有職業野心的人。她原本想的是,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下班後能有時間寫寫畫畫,創作點自己的插畫。沒想到這份工作不僅工資不高,還佔據了她絕大多數時間。她嘗試要跳槽,也沒什麼很好的機會。很多公司聽説她已婚未育,都擺出敬謝不敏的態度,謝謝,我可不是招你來休產假的。一來二去,她只能忍受着這份不怎麼樣的工作,同時召喚自己的卵子,趕緊活動起來。方琪跟文敏不一樣,後者對小孩説不上討厭也説不上喜歡,可她很喜歡小孩,小孩很赤誠,好的壞的全都擺在臉上,一個小朋友,連使壞起來,都帶着明顯又單純的目的。文敏説:“我不喜歡無法控制的東西,小孩就是沒辦法控制的,太操心了。”方琪:“對啊,所以成長就是一個越來越被社會規訓的過程,我們都不可避免成為社會動物,小孩身上卻保留着野生動物般的天真爛漫,這麼一想,他們的哇哇大叫是不是很妙?”“可是你帶着哇哇亂叫的小孩出門,收穫的是所有人的白眼,沒有人會覺得這個小孩很天真,只會覺得當家長的怎麼這麼教育無能?連個孩子都管不好,那不是很難受麼?”“為什麼要想最糟糕的情況呢?”文敏深感不可思議,她是那種凡事都想到最糟糕的情況該如何應對,才勇敢走出每一步的女人。沒想到她最好的朋友,都30多了,還那麼懵懂。她原本想説,你就是把一切都考慮得太簡單了。方琪也看得出來,她的話沒什麼説服力。對她同學這樣的人來説,成功人士的話更信服,而她不過是一個失業又失婚的人。其實她想多講一句,你是因為沒接觸過小孩,才把他們一個勁想象成洪水猛獸。話題聊到這,兩人都想着,算了,何必呢?何必為不存在的孩子毀掉她們的友誼?文敏是具備了生孩子的所有充分必要條件,但她自己不想要。方琪是沒男人沒婚姻,卻空有一顆愛孩子的心。牆上的掛鐘指向晚上9點時,一箇中年男子闖進畫室,連聲説着:“對不起對不起,來晚了,老師對不起啊。”小川不畫畫了,吃着老師給的麪包在看一本書,他看到爸爸,立刻站起來。方琪當然説:“沒關係沒關係,也不是很久,小朋友可能有點累了,回家早點休息。”小川給爸爸展示了他新畫的葉子:“爸爸,你看。”他爸爸笑了笑:“又畫葉子啊。”方琪在旁邊説:“其實小川挺有天賦的,他的觀察能力真的很棒,一看就是對事物的感知能力比別人更敏感。”男人點點頭,他看起來很累,整個人都有點皺巴巴的。方琪心生感慨,她接觸的家長多了,很少看到極為舒展的,如果用植物來形容,絕大部分都是一種缺乏照料的狀態,沒有及時修剪枝葉,也缺乏通風和陽光照射。他們無暇他顧,急匆匆送來孩子,又急匆匆接走孩子。有一次她看到帶小孩來的家長手裏捧着大杯咖啡,隨口説了一句:“這麼晚還喝咖啡啊?”那家長頓時竹筒倒豆子一般吐槽,説晚上帶回家,要10點才哄睡結束,之後還要繼續工作到兩三點,第二天早上8點上班,每天都靠咖啡續命,不喝這杯咖啡,她可撐不過整個晚上……方琪連連説着,真是不容易,太辛苦了。畫畫課只是那孩子捎帶着上的,她還得去彈鋼琴,下圍棋,上跆拳道課。按照媽媽的説法,不都試一遍,怎麼知道哪種天賦被埋沒了?這媽媽喝着咖啡,誠心請教方琪:我的孩子有沒有繪畫天賦?要不要往這方面發展一下?方琪浮起一臉苦笑,才第二節課,這哪裏説得出來?種子剛埋下去,才兩天不到,就要翻出來看看有沒有發芽。她只能泛泛而談,畫畫其實是幫助小孩子做想象力的挖掘,您看畢加索到老只追求能跟孩子一樣畫畫……小朋友沒有技巧也沒有章法,這是最可貴的地方。那媽媽噢了幾聲,沒再説什麼。如果她有了小孩,會是一個怎樣的母親?她的小孩,又會是怎麼樣的小孩?她常常會思考這樣的問題。離婚的綜合變量之中,有一件事最讓方琪過不去。她和前夫結婚三年多,一直沒懷上。第三年,她檢查出來一個子宮肌瘤,不大,醫生説做不做掉都行,很多人都是懷孕剖腹產順便弄掉的。她説她一直懷不上,跟肌瘤有關係嗎?醫生態度模稜兩可,懷不上有很多種可能,肌瘤當然可能是其中一種,但到底是不是主要原因,説不準。“如果你不放心,那就做掉吧。”做完手術,方琪媽媽來看她,無比焦慮,開始説起來:“實在不行,做試管算了,不要拖到最後,連試管都做不了。”方琪剛想跟她媽説,不懂就別説話了,坐在客廳的婆婆走過來説:“其實我們家對小孩是無所謂的,不像你們松江,一定要小孩。做試管要吃苦的,方琪啊,你想想好,千萬不要覺得是為我們家吃的苦,為我們家生的小孩哦。”一席話説得她和她媽都不是滋味,品珍當場要罵,又怕女兒休息不好,忍了。婆婆臨走前又來了一句:“小寧小寧養伐出,呵呵。”兩人更加氣結。陸士衡一聲不吭,每次在他媽面前,他就像一根木頭,不會捍衞什麼,也不會爭取什麼。最多跟方琪説一句:你別睬她不就好了。品珍忿忿不平,説了句松江話:“這種人家,你就是把腦袋砍下來,人家也是當夜壺用呀。”或許有人會為了這半億身家,這光鮮的面子忍辱負重,可方琪做不到,她抱着很多羞愧很多屈辱,終究還是離了。離了之後想想,自己真傻。離婚的主要原因是什麼?是結婚。固然如此,她爸媽還是希望她再結一次。她經常故意晚點回家,逃掉那場三方會談。這天沒想到10點多打開家門,一眼看到父母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就無可避免打招呼:“你們怎麼還沒睡?”品珍靠在沙發上,看着女兒,冒出一股無名怒火:“哪裏睡得着,看你一天天盪來盪去,沒結婚沒小孩,你説我睡得着嗎?”“知道了,我也想養小孩,但總要找到人吧,還是要不乾脆我去買個精子算啦?”這出其不意的回覆,讓品珍大吃一驚,她吃不準女兒到底在説真話還是發瘋,買個精子?“反正現在都是喪偶式育兒,那不如不結婚,直接生小孩嘛。”“你有了?”“我沒有,但我可以有。”“好了你不要發瘋了,該相親相親,該多出去玩多出去玩,不要放棄,好伐?年底前沒進展,説明我家這個房子真的不行,年後我立刻出手。”品珍就這樣下了最後通牒。不惜一切代價,必須達成所願。她躺在牀上,接到文敏發來的信息:“我覺得我的卵子在退縮,它不想往前一步。”方琪嘆了一口氣,卵子怎麼會退縮?它每個月一次奔湧而來,帶着勃勃生機,尋找各種機會。一旦任務失敗,要流上一星期的鮮血。它才不退縮呢,它勇敢得要命。這世界真是不公平,她那麼想要小孩,偏偏沒有。好友什麼都有,恩愛的老公,富裕的生活條件,卻下不了決心。她還在猶豫怎麼回覆,她母親上樓了,手裏託着一盤剛切好的蘋果。“琪琪,你懂的咯,你不是20多,你都過了30了,再過幾年,就真的晚了。”“那你想我怎麼樣?”“你爸前兩天去吃飯,碰到以前的老同事,人家要給你做介紹。本地人,對方也離婚了,要不要見見?”這就是品珍的談判策略,先發火,把話説死,打你一耳光,再來顆甜棗,見一見,又不要緊。方琪心想她媽不去做商業談判真是可惜了,這麼多頭腦,只用在唯一的女兒身上。看女兒不出聲,沒有立刻表示反對,品珍順勢介紹起來:“條件好像還可以,聽説家裏住聯排別墅……”這種透着一股不靠譜味道的相親,以前方琪絕不接受。想當年,她就是為了拒絕成為一個本地媳婦,才堅定地嫁給前夫。有時她也想不明白,在市區生活這麼多年,竟然還是回了郊區落腳。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脈,靈光乍現,全身舒泰。方琪趴在牀上,把手機一放,輕快地回覆:“好啊,什麼時候去?”她母親原本都準備好了,要以九牛二虎之力,把女兒勸去相親。也是萬萬沒想到,準備好了母女間來一場激烈搏鬥,竟然這麼撲了個空。搞得她瞬間不自信起來:“真的?你願意去?”“願意呀,你安排嘛。”方琪想清楚了,她的前一次婚姻,是被感情生生耽誤了。這一次既然想要生小孩,就要為了生小孩做出努力才對。來吧,相親吧,見識人類的多樣性,挑選一個合適的配偶,產出自己的後代。如果從宿命論來講,或許她跟前夫沒有小孩,也是上天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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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利 分享生活,解答情感、家庭困惑,和有趣的人們對話,有機會一起午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