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花500，狗花1500，90後商家賣“狗自行車”年銷千萬_風聞

世界的參差。

文/易琬玉

編輯/鄭亞文

“恭喜柳悠米女士全款喜提‘保十潔’！”

 

“八歲，白手起家，今日全款提‘保十潔怕拉沒拉’！”

年輕的“悠米”歡脱地在車筐亮相，喜報上的橫幅和她的表情一樣喜慶。但作為一隻小狗，“悠米”更關心的是能否儘早去玩，這台寵物自行車是她主人近期最愛的單品，也是“悠米”的“兜風寶駕”。

造型復古的寵物自行車在今年逐漸火爆，這種加大車筐的小車被喜愛它的用户稱為“倒騎驢”，它不僅成了一些養寵人士的出街新利器，也成了一些商超、集市的打卡合照裝置。

同樣火爆的還有寵物滑板，在鋪天蓋地的短視頻裏，“小法鬥球球”獨領風騷，一條它滑着滑板下樓梯的視頻就可以獲得超五百萬的點贊。不過，對於最早做寵物滑板設計的商家張鋭而言，熱鬧是內容上的，而非生意上的，“很多人願意看這個熱鬧，但沒有多少人有閒情和耐心給狗做訓練”，他這個升級了六代的寵物滑板銷量不高，“一年能賣一千個就已經不錯了”。

在寵物的消費世界裏，是人在做主導。人寵需求的交織下，呈現的是比人類消費世界更大的參差。

“至少得有套別墅”

第一次看到寵物自行車時，小悠就已經估算好了精準的客户名單，“起碼有五台都寫好了名字”，這種自行車在國外已經流行過一段時間了，店鋪後台曾經有不少老顧客留言問她能不能“搞到”。

在國內，寵物自行車的供應商原本只做出口。第一次看到實物時，小悠就毫不猶豫地訂購了10台，成了國內最早銷售寵物自行車的商家。在她店鋪裏，這款寵物自行車在同類產品裏不算是最貴的，但確實顏值出眾，目前是店鋪賣得最貴的產品。

她曾經根據車的大小和使用場景推測過，買主“至少得有套別墅”。倒不是因為小車的價格驚人，而是因為它尺寸特殊，進不去一般的電梯。

在“遛狗”的距離範圍上，“自行車兜風”介於“門口遛遛”和“坐車出遠門”之間。細分需求的崛起，一來是因為市面上小型犬越來越受歡迎，這類體型的狗狗最適合“坐自行車”。

二來則是養寵“家長”已經不滿足於在家門口走路遛彎，“小型犬的運動需求少於中大型犬，但它們還是愛外出，所以坐在自行車裏兜風既能滿足小狗，又能方便主人”。

這類高消費力客户的增多在小悠的意料之內，但還有另外五成的訂單在她意料之外，“今年‘五一’國際勞動節期間賣了七八台，其中有好幾單來自花店店主、大型商超”。

和客户溝通後小悠才知道，因為火爆的短視頻內容以及“出片”的造型，寵物自行車已經成為有吸引力的活動裝置了。

讓寵物吃好住好是一個“家長”的基本素養，小悠曾經接觸過的老客户，大多能在店鋪消費上萬元。小悠見過狂熱的客户，會成套購買狗狗胸背、項圈和拉繩，主人會根據自己當天的穿搭，來為狗狗挑選顏色適配的出街用品，或許是出於集郵式的購物習慣，有的主人也會成套購買同類型的玩具。

自己花500元，給狗花1500元

小悠有一對老夫妻客户，老兩口原本很抗拒養寵物，但後來被小狗“俘獲”，每日心甘情願地按照狗狗的膳食標準配比食物——採購有機食材，嚴格控制鹽分、蛋白質、脂肪等營養物質的攝入，“保姆給老兩口做飯，老兩口給狗狗做飯”。

這是她見過的最精緻的餵養方式。如果説寵物遊玩“卷”的是財力和時間，那麼，嚴格按照膳食標準的寵物餵養，則是在此基礎之上，對家長動手能力、耐心程度的近一步考驗。

但“有錢有閒”並不是養寵的充分必要條件。如果站在寵物的角度思考，主人的消費能力並不是最重要的，愛和陪伴才是最為寶貴的東西。

小悠在線下聚會時見過一個女生，她為了省下路費，步行一個小時來到聚會地點。小悠後來才知道，這個女生每月只有2000元可供支配，但她會給狗狗留1500元的預算。這個女生大概是小悠見過的最肯為寵物花錢的顧客，“自己省吃儉用，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寵物最好的”。

對這個女生而言，寵物是她和世界的情感聯繫，“女孩兒之前的生活裏，很少受人關注，但有了狗狗後，她多了很多養寵的朋友，也感受到了無條件的愛和信賴”。

小悠也遇見過“一擲千金”的豪氣顧客，基本上一次消費不會低於5000元。這位顧客也很特殊，她克隆了自己過世的愛犬，一般人的操作方式是，在幾隻克隆犬中選擇一只留下，但是這個主人因為捨不得，留下了所有的克隆犬，然後交由不同朋友撫養，並承諾負責狗狗終身的花費。

去年，小悠的店鋪年銷售額超千萬元。同一個店鋪，可以折射出千差萬別的消費階層和養寵觀念。寵物用品的消費世界是充滿參差的，有的人不管面對什麼類型的商品，都只求最貴最好。也有人會精打細算，耐心地一點點囤每週的活動商品，拿出計算器尋找最優惠的組合購買方式。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養寵是出於熱愛和責任。但對一部分人而言，養寵也是一種社交方式，“如果朋友們都養狗的話，好像自己也養一條狗才會更有共同話題”。

當養寵成為社交途徑

在一些線下聚會里，小悠會看見這樣一類顧客，他們在寵物的吃穿用度上並不摳搜，但是對寵物總是“寄予厚望”。

例如，他們會疑惑自家的狗狗為什麼不能學會握手，“別人家的狗狗多聰明啊，你能不能也給我長點臉”。他們也可能會在大家圍觀一隻可愛的“約克夏”時，感嘆自家的“柴犬”不再那麼流行了。在定期舉辦的線下聚會上，小悠會當眾給予這些狗狗關注和讚美，“因為當家長們覺得長臉了，也會對毛孩子們更好”。

在朋友圈收到贊和評論、在聚會上成為焦點，只是在小範圍社交內，由養寵帶來的社交高光時刻。也有些人不滿足於此，在寵物滑板商家張鋭接觸的客户裏，甚至有人渴望通過寵物搏一搏成為網紅。

（“滑板狗狗”成社交媒體熱門內容）

張鋭是國內最早做寵物滑板的商家，“‘寵物滑板’的搜索熱度在2019年就很高，當時只要把商品鏈接的標題改一下，銷量就會上漲很多”。

但寵物的體重和身材與人存在很大的區別，寵物專用滑板還需要重新改良，才能解決寵物使用過程中的翻車、翹板、不穩定、板面太窄等問題。

對人來説，學滑板並不容易，因為不管是重心還是板面相對於人的大小，都容易讓人有恐懼感。但對於重心更低、體積更小的狗狗而言，滑板並不難學也沒有那麼可怕，“如果類比的話，狗狗在滑板上相當於人在四平方米的滑板上，只要學會上板和下板就沒問題”。

但是，引導狗狗學滑板並不算容易，因為很多狗狗並不理解為什麼要用滑板，它們是在意識到滑板可以作為代步工具之後，才會頻繁練習和使用。

在張鋭店鋪的評論區，儘管有不少顧客反映狗狗已經學會了，但也有人在後台扯皮，因為寵物沒有學會而要求退貨。

在張鋭眼裏，寵物滑板的市場很小，而且投入與產出不成正比。每次他去滑板集散地，總會有老闆認出他，“你就是那個做寵物滑板的吧，這個玩意兒沒什麼市場，要是有市場，就沒有你的份兒了”。

在寵物用品市場裏有個核心邏輯——產品是否有市場，取決於它為人和寵物的相處解決了什麼問題。像寵物滑板這樣的商品，它並不能在人和寵物的關係中解決實際問題，“它更像是個噱頭，正因如此，才有消費者想搏一搏，靠滑滑板的寵物做出網紅賬號”。

在短視頻裏，“滑板狗狗”確實很“拉風”，頭部賬號能有接近百萬個粉絲。張鋭也和這些網紅有合作，但他深知這些賬號的成長並不能只靠一隻會滑滑板的狗狗。

張鋭一年最多能賣出兩千個滑板，“這其中能物盡其用的少之又少，很多客户也是一時興起，但是缺乏訓練的耐心”。這麼多年，他見過玩得很“溜”的狗狗，也見過在滑板上威風凜凜的小豬和鸚鵡，甚至還有小貓。

不管一件寵物用品提供的是什麼價值，最終為它買單的還是人，“用者和買單者的不匹配”是造成許多誤解的原因。

以狗窩為例，狗狗喜歡粗糙的接觸面，而主人則會覺得粗糙面料不夠上檔次。尤其當養寵成為一種社交方式，甚至是主人的“成名途徑”後，許多產品就跳出了人們慣常所理解的消費邏輯。

寵物不懂消費，但它們折射出了人類更為複雜的消費心理。

注：文中張鋭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