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延邊的“韓國依賴症”，靠海參崴來結束？_風聞

大家好，我是烏鴉。

近日，海關總署聯合三部委批覆同意吉林省進一步擴大內貿貨物跨境運輸業務範圍，增加俄羅斯符拉迪沃斯託克港（海參崴港）作為內貿貨物中轉口岸，浙江省舟山甬舟集裝箱碼頭和嘉興乍浦港作為內貿貨物跨境運輸入境口岸。

吉林省沒有出海口這個事情，不但長久以來為人所嘆息，也讓當地經濟如同被扼住了喉嚨一般。因為吉林長期從遼寧大連港中轉海運貨物，陸路運距超過1000公里，成本非常高。

當然，這事兒咱們着急，當地政府更着急。人一着急就要想辦法，所以“借港出海”這個概念早就已經存在了。

2016年，中俄就協定共同開發扎魯比諾港，將這個年吞吐量100萬噸的小港擴建，以供吉林省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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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海參崴本身就是俄羅斯遠東地區第一大港，哪怕不加以改造，年吞吐量都不是扎魯比諾能比的，這對於吉林省貨物出海大有便利，畢竟，延邊到海參崴僅約200公里。

明人不説暗話，俄羅斯之所以會允許中俄共同開發扎魯比諾，除了開發遠東地區的需求之外，更大的原因還是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之後因制裁遭遇到的政治經濟困難；而如今俄羅斯之所以允許中國使用海參崴做內貿港口，自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在烏克蘭戰場陷入苦戰，而來自西方的制裁則更為兇猛，讓她不得不更多東顧求取經濟支持。

（對我們來説的）好消息是，以目前的局勢來看，俄羅斯離擺脱現實的困境還遠着。

當年俄羅斯沒遇到這麼大的政治經濟困局時，他對這個出海口是什麼態度呢？

讓我們看看歷史。

1992年生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關於中蘇國界東段的協定》中明確規定了懸掛中國國旗的船隻可以在圖們江上通航，從法理上來説，吉林省這時已經擁有了出海口。

當時這個規定可讓延邊州興奮了起來。作為一座邊陲城市，延邊經濟一直沒有得到足夠的發展，如果延邊可以使用圖們江出海口，那麼延邊將成為吉林省乃至整個東北的重要貨物集散地。

當時還有一大利好，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在中國的建議下，開始了一項圖們江開發計劃，根據這一計劃，中國可以利用圖們江航運。

1990年5月28日，中止52年的圖們江出海航道，迎來了第一支中國船隊。當時，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黨委書記李德洙親自前來送行，琿春市委副書記李春祿率9條船，64人出海。

掛着五星紅旗的９條試航試驗船隻載着62名考查隊員，在導航船隻琿春522號（該船編號意指我國圖們江航行權行使52年、中止52年的雙“52”之意）的引航下，進入日本海。

成羣結隊的海豹和魚兒在江中遨遊，似在歡迎遠來的客人。八個多小時後，我方船隻在圖們江河口段的航行獲得成功。

當時一名船長曾回憶道：“復航是對歷史而言，試航是面對現實，其中還有更重要的意義，這次恢復中斷52年的試驗航行，是我國用實際行動宣示：根據條約，我國有經圖們江口出日本海的出海權！”

不過令人覺得不美的是，當時船上還有兩個來監督行動的俄羅斯軍人……

也許，在一條平行的世界線裏，延邊可以充分發揮圖們江的價值，成為振興東北的關鍵出海口，甚至可能帶動東北經濟整個東移……

但可惜，在OTL，這沒能實現。

為啥呢？俄羅斯始終拒絕改造朝俄鐵路橋。

早在1960年代，蘇聯和朝鮮將邊境上的跨海簡易木橋改建為鐵路橋，然而橋面距離水面只有9米，大型船隻無法通過，嚴重限制了圖們江的航運價值。

根據中俄邊境協定與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計劃，中國有權要求俄羅斯與朝鮮改造朝俄友誼橋，消除限制，但俄羅斯一直拒絕。

不但拒絕改建，俄羅斯方面還在2013年決定加建汽車通車橋，而在2018年還通過橋體給朝鮮提供了互聯網服務。

這對於延邊的經濟來説，實在是一記重擊。

剛才提到，90年代初的延邊州曾暢想過如何利用圖們江出海口以實現跨越式發展，但一座橋讓這個願景破滅了。於是，急需尋找經濟突破口的延邊，並不十分情願地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許多人知道延邊這個地方，是因為它是中國最大的朝鮮族聚居地，是朝鮮族自治州，這裏大約有100萬朝鮮族人。

由於朝鮮族與朝韓同文同種，所以當中國在80年代恢復與韓國的交流時，不少朝鮮族人去到韓國探親、旅遊，這裏面延邊朝鮮族人佔了相當比重。

而那時在富裕與現代化程度上跟韓國的懸殊差距，給了中國朝鮮族社區極大的衝擊，甚至當時要是有韓國親戚來訪，對朝鮮族人來説都是非常大的福音，因為他們隨手給孩子的零花錢，可能都比全家幾個月的收入要高。

另一方面，當時赴韓探親的朝鮮族人都會攜帶一些珍貴中藥材作為禮物，等他們到了韓國之後便發現，這些東西能賣出高價。比如，在1980年代中期，一條白蛇竟然可以賣到10萬人民幣，對於萬元户都被視作富翁的時代，這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

於是，一邊是口口相傳的韓國“天堂”以及出手闊綽到無法想象的韓國親戚，另一邊是去了一趟韓國回來就發了大財的熟人，中國朝鮮族社區對韓國社會極度憧憬。

從1980年代末開始，就有延邊朝鮮族通過參訪、探親的名義赴韓國務工，到了1990年代中期，赴韓打工成了幾乎所有延邊朝鮮族人就業的第一選擇，無論男女老少，學歷如何，都前往韓國討生活。

當時，韓國給到朝鮮族務工人員的工資在一個月5000人民幣左右，而當時全國最為發達的上海，月平均工資還不到800元……

有的人或借或湊，搞來幾萬塊錢交給旅行社當押金，辦一個旅遊探親簽證去韓國，然後非法滯留下來，甚至有人直接上了偷渡船。

據統計，100萬延邊朝鮮族人裏，超過一半在韓國打工。

如果各位有朝鮮族朋友，去他老家找他玩，他大概率不會讓你住賓館，而是會招待你住在某個親戚家。你會發現他這個親戚房子裝修得挺好，位置也合適，就是很久沒人住過的樣子。沒錯，他這個親戚全家都去韓國打工了，房子空下來，隨便住。

這種赴韓務工的狂潮甚至影響到了延邊的漢族人，他們發現朝鮮族朋友都去韓國打工拿了高薪，自己近水樓台，學幾句韓語豈不方便？於是當時延邊的報紙上都是教漢族人學韓語的廣告。

當幾十萬延邊人都在韓國掙錢時，也就改變了延邊本地的經濟狀況，帶給了延邊一個意想不到的發展成果。有的人從韓國往回寄錢，有的人則在韓國打工半年，又回國消費半年。

2006年，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國內生產總值為240億元人民幣，而當年的僑匯收入為10.3億美元，超過延邊州農村經濟收入總和。

這大大刺激了延邊當地第三產業的發展，餐飲、娛樂、洗浴、棋牌等各種享受設施在延邊拔地而起，服務設施的齊備也改善了延邊的旅遊條件，提升了旅遊收入。

延邊與韓國的經濟聯繫則大大加深，可以説是首爾一咳嗽，延邊就感冒。這話可不是我説的，而是延邊州當地的領導幹部説的。

前延邊州旅遊局長金成文就曾對韓國記者表示：“延邊的朝鮮族能夠在短期內積累財富，是得益於韓國。隨着對韓國的依賴度升高，受韓國經濟影響遠大於中國經濟影響，韓國經濟好，對延邊也有好處。”

但是，這繁花簇錦卻不是無刺玫瑰，來自韓國的繁榮，對於延邊來説，是解藥也是毒藥。

從延邊州跨國輸出勞動力結構來看，大多數集中在服務業、漁業、農業、建築業和中小型加工業等行業。這些行業通常被稱作“3D”職業，即最髒、最累、最危險的行業。“3D”行業的勞動強度大，壓力大，風險也大。

回國以後原外出務工人員的健康受到很大影響。在勞務過程中，工人的傷亡很多，這對我國的社會保障和醫療衞生體系也是很大的挑戰。

延邊州的勞務輸出仍過多倚重於國際經濟局勢，這就使得全州經濟在面臨經濟風險的時候缺少足夠的抵禦能力，受到國外經濟變化的影響較大。

據有關統計資料顯示，2019年赴韓國勞務人員的實際勞務收入比2018年的收入下降了30%。而國外企業的破產也使得跨國勞務合作受到極大的影響和挑戰，勞務糾紛數量顯著增加。

早期許多朝鮮族在韓國屬於非法滯留，無法找到有保障的工作，因此他們只得打黑工。而僱傭黑工的老闆則常常拖欠或壓根不給工資，無依無靠的朝鮮族工人沒有辦法，只能求助於膽子更大的同胞，利用一些特殊手段討還血汗錢。

慢慢，討薪成為了一個產業，在韓國的朝鮮族社區中，這些擅長替人討薪的人逐漸組織了起來，成了韓國地下社會里不可忽視的力量。而不少國內早就存在的朝鮮族犯罪團伙也逐漸進入韓國。

如果這些大佬只是禍害韓國也就算了，他們的組織很快回流延邊等國內朝鮮族聚居區，或者大都市，組織偷渡並進行橫跨兩國的犯罪活動成了他們的專長，大大加重了國內的社會負擔。

相信對涉黑傳説有所瞭解的人都知道哈爾濱有個橋四，他就是朝鮮族。儘管有關他的傳説裏不少都是都市傳説，完全沒譜。但是在橋四團伙覆滅後，他手下不少馬仔都曾去過韓國從事犯罪活動，之後又紛紛迴流延邊、哈爾濱、北京，製造無數大案。

而從延邊發展的角度來看，這種依靠州民赴韓務工所製成的繁榮，也是有相當代價的。

第一，人口大量流失，特別是農村地區。

在龍井縣和圖門縣的一些村竟出現了十户九空的局面。延邊朝鮮族人口連年負增長，朝鮮族人口比例持續降低。農業現代化建設被嚴重製約，新農村建設也開展得極為有限。農村人口持續負增長，空巢化現象嚴重。

第二，由於勞動力的大量流失導致延邊的營商環境持續變差。

利用文化和語言優勢引入韓資企業一直是延邊州的願望，但由於勞動力都去了韓國務工，延邊州對韓企的吸引力直線下降。

第三，過度依賴務工者的匯款與回國消費，讓延邊的產業結構極度畸形。

2005年的統計數據，在全州220萬人口中，農村人口只有約70萬人。1978年，延邊的第三產業增加值不到17%，到2014年，第三產業增加值已經佔當地GDP的70%以上。

儘管長期以來許多經濟學家很希望讓我們相信第三產業才是未來，但根據韓國發展經濟學家張夏準的研究，所謂發展三產、振興經濟完全是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的誤導，在我國自2010年前後也普遍開始反思這一問題。

是故意還是不小心我們不做定論，但發達國家的第三產業發展是在有發達的第二產業作保證的情況下進行的，第二產業還未充分發展的地方，怎麼可以跳過工業，直接發展各種服務業呢？

這隻會帶來更高的生活成本與虛高的工業品價格，對於老百姓來説，能有啥好處？

所幸延邊在中國，整體工業的發達抵消了一部分外部性，不然，一個只依靠勞務輸出和匯款的城市，會是何種樣子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海參崴港加入了吉林省“借港出海”的大家庭，無疑為延邊的經濟注入了強心劑。現在輿論場上也有些聲音認為這事“沒有那麼大作用”，但如果你瞭解延邊目前這種極端畸形的發展狀況，就能明白一個擺脱這種狀況的機遇是何等的可貴。

而且，考慮到北極航道的航運價值與日俱增，這一通向日本海的出海口無疑具有難以估量的潛力！對於延邊州，乃至整個東北，這都代表着巨大的經濟效益和戰略價值。

雖然我們支持和平，但要是出於某種私心，也許讓烏克蘭加加油，在那邊多支稜一會兒不是壞事……

參考資料：

呂弼順：延邊地區韓國企業的佈局特點及其對延邊經濟的影響

申蘭雪：在韓中國朝鮮族對當地社會的影響

中新網：在韓中國女記者駁斥韓劇，“我們延邊人沒那麼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