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爹味兒”聊《漫長的季節》有點斷章取義_風聞
找骂的苏师傅-观察者网编辑-05-25 23:29
蘇師傅最近有點忙,蘇嫂出來冒個泡。
現在才刷《漫長的季節》似乎有點過季,主要是因為作為一個90後東北銀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打開這部劇來開。上一次有類似的感覺還是看《人世間》,但因為是爺爺奶奶那一輩的故事,隔得足夠遠所以只覺得親切,只覺得小時候聽過的故事在熒幕前生動起來。但《漫長》時間線從97年開始,已經算是我們親歷的時間段了,就有種近乎“近鄉情怯”的忐忑。看完之後確實也覺得心情很複雜,一些模糊的童年記憶一下子被一個真實到殘酷的成年視角補全了拼圖。比如看廠工討論下崗之後要不去“賣燒烤吧也沒啥成本”,想起了有幾年,夏天推小車做小吃的擺攤賣燒烤的似乎漸漸多了起來,兒童視角的記憶開開心心,回過頭再看就很黑色幽默。再比如有幾年,樓前樓後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家裏陸陸續續有爸媽外出就業,然後全家搬走,再然後獨居的老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某種程度上説,整個城市也從那時起進入了它漫長的季節。
然後在網上看到了很多關於這部劇爹味的討論,“大爹小爹落玉盤”“也就xxx能看”等等,以及女性人物塑造這種性別爭議話題,“所有女性形象都很不討喜是不是厭女”等等,就忍不住想插一句個人觀感。我覺得這類的關注點沒有把作品當成一個整體去看,把人物和人物割裂了,也把人物和故事割裂了,可能浪費了創作團隊的初衷和設計。
這部劇的“爹味”確實有,也必須有。它和那種招人嫌的爹味劇是有本質區別的,並不是因為創作團隊主張或者欣賞或者喜歡這種性格所以把人物設計成那樣,而是服務於人物塑造和故事發展。事實上,劇裏的男性女性角色都遵循了同樣的原則:人物性格決定了行為邏輯,造就了人物關係,和時代際遇碰撞出了最終的命運走向,嚴絲合縫。而命運走向大家也看到了,本劇可以説幾乎全員be。如果羅美素不是那樣敏感脆弱,眼裏只有家長裏短老公孩子,就不一定會在喪子之後上吊自殺。如果王響不爹味,就不會用自己的標準和邏輯在家人身上生搬硬套強行説教,忽視他們的感受,拒絕傾聽他們的心聲,在撿垃圾大媽都發現王洋狀態不對的時候當爹的還一無所覺,錯過了所有阻止悲劇發生的機會,直到二娃才學會了做張弛有度平等相處的爸爸。
同樣的,如果劇裏很多角色不是有着各種各樣的性格缺陷,而是能力出眾性格良好的優質男女,那最終淪落到給時代陪葬的結局也立不住了。這部劇拍的是小人物,是各種各樣的小市民在時代鉅變和個人命運裏或奮力掙扎或自暴自棄但最終都被碾碎,並沒有聚焦在風口浪尖上弄潮的那部分人羣,所以也沒有把任何一個人物塑造出那樣的素質,無論男女老幼,也沒有主角光環。而從“小市民”這個角度可以説無論男女老少都塑造得很成功,至少我看到的就是記憶裏鄰居親戚家的大哥大姐大爺大媽,有勢利的,自我中心的,佔便宜的,粗魯的,沒見識的一面;也有仗義的,質樸的,赤誠的,可愛的一面,很難説喜歡,也很難完全討厭。
更難能可貴的是,《漫長》不僅塑造人物很飽滿,歷史觀也很正,描繪的方式還很高級,飽含同情又很客觀剋制,並不強行塞,也不強迫誰共情,很自然地架構在故事的背景裏,真實又深刻。在羣像裏能很自然地感覺到創作者對於一個時代的態度:時代鉅變的本身有它的歷史必然性和合理性(拍老國企的貪污腐敗官僚主義面子工程人情關係社會挺不客氣的,一些廠二代遊手好閒不思進取坐等頂班等等生態也都給到了恰到好處的筆墨,讓人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但時代鉅變也有它的悲劇色彩和殘酷性,如果一切不發生,那麼很多如王響龔彪一樣的小市民,哪怕有點這樣那樣的毛病,也可以平安過一生。然而一切發生了,給身處其中的所有人帶來了衝擊,但其中一部分人無法掙脱最終走向悲劇的因素卻是很複雜的,有些是性格缺陷和能力缺陷,比如觀眾覺得不討喜的一眾男女;有些是原生家庭的悲劇,比如觀眾覺得討喜但最終還是be的個別男女;有些是在關鍵的人生節點做了錯誤的選擇;還有些確實很優秀被不合理的小環境毀掉了,但這一類終歸是少數,劇裏設置的比例也很客觀。
這部劇可聊的挺多,因為討論度很高,基本已經實現了應誇盡誇。就只多補一句拉踩,如果感受不到《漫長》人物塑造的合理性和敍事説史的高級感,可以對比一下隔壁《塵封…》,同樣是並不複雜的案情想拍出羣像和時代的厚度,然而功力不太夠,演員和攝影倒是可以的,於是排除這兩項其他方面的對照就更加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