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護僑記_風聞

作者：吳思科曾任外交部亞非司司長；2000年至2007年先後擔任駐沙特阿拉伯大使、駐埃及大使兼駐阿拉伯國家聯盟全權代表；第十一屆全國政協委員、全國政協外事委員會委員；2009年至2014年任中國中東問題特使。

“中國夢”不僅為每個中國人提供了實現夢想的機會，也為廣大海外僑胞提供了難得的發展機遇和圓夢機會。同根同脈、同心同源，手牽手共鑄中國夢，成為海內外華人華僑的共同目標。

中國外交繼續全力打造海外民生工程，不斷推出惠民生的具體舉措，不斷提高領事保護與服務的水平。我出使駐埃期間，發生在埃及南部旅遊城市胡爾加達那起嚴重車禍的情景時常浮現腦際。

事故現場

那是2006年1月31日，我國農曆正月初三，駐埃及大使館沉浸在春節的節日氣氛中，不少館員已經或正準備利用假日外出旅遊，飽覽埃及的古老文明，或到海濱休閒遊覽。

• 香港旅行團乘坐的旅遊巴士翻倒在路邊

上午9時左右，官邸的電話鈴突然響起。拿起電話，傳來新華社中東總分社社長吳毅宏急促的聲音：“有消息説，一輛香港旅遊團乘坐的大巴在胡爾加達翻車，造成嚴重人員傷亡。”這不啻晴天霹靂，我不願相信這是真的，但也不敢不信，在要求他對消息進行跟蹤核實之後，隨即給使館參贊和辦公室、領事部、新聞處等處室負責人打電話，要他們立即同埃及內政旅遊和外交部等部門聯繫，迅速查實上述消息。

在千方百計瞭解確切消息的同時，我腦子裏開始琢磨：一旦消息屬實，如何組織實施救護工作。

不一會兒，我的手機響了，埃及旅遊部部長祖海爾的顧問胡達女士用低沉哀傷的聲音，向我證實了香港旅遊團在紅海海濱城市胡爾加達發生車禍的消息。在詢問一些細節之後，我請她轉告祖海爾部長：中國大使館對這次事故高度重視，要求埃及各方面採取一切必要措施救治中國香港旅遊團的受傷人員。

放下電話，我迅即召集使館有關負責人到辦公室召開緊急碰頭會商討應對措施，啓動使館應急機制，取消一部分館員已經安排就緒的外出旅遊計劃，全力以赴做好營救工作。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使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因為香港作為迴歸祖國懷抱的特區，在我們的心中有着特殊的位置；香港同胞是我們的骨肉兄弟，他們利用春節假期來到埃及觀光旅遊，卻遭此不幸，怎不令人心痛。與會人員一致表示，我們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全力以赴救治傷員，為旅遊團提供一切幫助。

碰頭會非常簡短，氣氛凝重，當即確定：大使立即帶領救護小組趕赴事故第一線，統一協調救護工作，同時向埃方強調我方的高度重視，督請埃有關方面切實救治和做好善後工作；兩位參贊負責組織好後勤和聯絡，並做好接待安置，隨時做好接待香港特區人員和受難者家屬的準備工作；及時向國內報告有關情況，保持與國內以及香港特區方面的聯繫。

開羅與胡爾加達之間的距離是500公里，乘飛機是第一選擇，一個多小時就能到達。但經聯繫得知，去胡市最近的一次航班在當天晚上，也就是七八個小時之後，但那時我們恨不得插翅立即飛到第一線，一刻也不願等待。乘汽車前往雖遠途勞頓，但可以提前好幾個小時到達。於是，我當即帶領使館辦公室主任霍文傑、領事部主任王德陽、新聞處主任宮宇峯以及新華社兩名記者，分乘兩輛轎車離開喧鬧的開羅市區，向胡爾加達方向奔去。

汽車沿着紅海西岸公路風馳電掣般前行，我坐在車上還是希望越快越好，同時腦子裏開始梳理從各個渠道得到的關於這次車禍的信息，思索着事故現場可能出現的情景，到達後開展工作的步驟。要求當地政府、醫院採取有力措施救治傷者，妥善處理相關事宜……

原來這輛載有44人的旅遊大巴，按計劃當天早晨由胡爾加達去埃及南部古城盧克索，因為出發時間比計劃晚了近半個小時，而去盧克索的車輛必須按固定時間在蘇哈傑市會合成車隊，由旅遊警察車前後護衞前往。這是十多年前為防止旅遊車隊遭恐怖襲擊開始實行的做法。為了趕時間，巴士車速過快，在出城大約半個小時的拐彎處發生翻車事故，大巴翻滾到路邊的沙漠裏，當場死亡14人，29人不同程度受傷。

我拿出手機給外交部的主管領導打電話，一方面報告安排情況，同時也想聽聽有何指示和提醒。

通過電話得知，領導們已經知道車禍的消息，他們高度重視並提出了具體工作要求。外交部已經啓動應急機制，部領事司立即根據應急預案開展工作，開通24小時值班電話，連夜部署與各方面的協調工作，指導我們妥善處置，提醒我們做好善後準備，並保持大使館、北京、香港間信息交換的絕對及時和暢通，同時特別注意當事人及家屬的隱私保護問題。

感同身受

汽車於午後抵達胡爾加達，我們直奔市中心醫院。這是當地最大的醫院，傷員已安置在這裏接受治療。我首先到院長辦公室，簡單瞭解傷員情況，強調我國領導人對受傷人員的重視，要求院方採取一切措施進行救治，隨即在院長陪同下去看望傷員。

• 1月31日，作者在胡爾加達醫院看望受傷的香港遊客。

傷員們根據傷勢輕重被安置在不同的病房，我們首先走到的是一間有幾位傷員所在的大病房。從早晨發生車禍到現在，他們已經受了好幾個小時的煎熬，身心都很疲憊。我一見到他們，心情更加沉重。他們也像是見到久別的親人一樣，情緒激動，幾位傷勢較輕的人擁到我身邊，訴説車禍發生的情況和他們的遭遇，以及對醫院救治的抱怨和要求，語言溝通也有些困難。

一位男傷員説他的胸部一直疼痛，可醫生説檢查沒問題。我安慰他們説：“祖國的領導人和親人都在關心着你們，指示我來看望大家，幫助解決一切困難，我是代表中國政府來看望你們，我們會要求院方和當地政府用一切辦法救治，請你們放心。”

• 作者在胡爾加達醫院，向主治醫生了解受傷香港遊客的治療情況。

我轉身要求院長立即對所有傷員進行進一步細緻檢查，並想盡一切辦法治療。院長態度很好，當即做了安排，並陪我到傷勢較重的單間病房探視。

我詢問每一位重傷員的情況，在治療方面有什麼問題需和院方交涉、有什麼要求。我向每個人都轉達了祖國政府對他們的關心，強調大使館會盡全力幫助他們克服一切困難，讓他們安心治療，早日康復。我一邊查看一邊要求院長針對每個人的情況仔細檢查治療，想方設法減輕傷員痛苦。

當我走進重症監護室時，感到心臟突然收緊了，那情形實在讓人目不忍睹：傷員周身綁着繃帶，只有兩隻眼睛露出，無神而又充滿痛苦，我深知他們是在同死神搏鬥。我向院長詢問他們的情況，院長説還在危險期，醫院一切條件都用了，但條件有限，看來需要轉到開羅等大醫院才更放心，他已經向上級提出要求。

我當即要求院長向有關方面轉達中國政府的高度重視，要求立即採取緊急措施，包括準備專門的飛機，在傷員可承受時及時轉院治療，保證所有傷員的生命安全，絕不能再發生死亡事故。

• 2月2日凌晨，作者（右）和香港入境事務處入境事務主任翁志強（中）與院方負責人核對香港遊客的傷亡情況。

就在我穿過走廊向另一個病房走的時候，一個十多歲的女孩一下撲過來抱着我，泣不成聲，我感到她全身都在顫抖。面對此情此景我的眼睛也模糊了。我伏身拍着女孩的肩膀説：“別哭，有什麼話慢慢説，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女孩幾乎是連哭帶喊地説：“救救我爸爸，他們説他死了，他不會死，我姐姐是醫生，一定要等她來了救我爸爸！”這聲音撕心裂肺，我的眼淚也衝開了閥門。

我轉身問院長：“他還有一線希望嗎？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用一切辦法搶救！”院長伸開雙臂做了一個無能為力的姿勢，説他被送到醫院時已經……看來院長也不忍心往下説了。我強壓着自己的情感對女孩説：“我馬上就去看你的父親，我會讓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救他！”等小女孩情緒稍稍平靜些，我讓她回房間休息，並和她一起去看望了正躺在病牀上的她的母親。

在對她們做了一些安慰之後，我要求院長馬上安排看望死者，當時我也有一種希望奇蹟出現的心情。院長説他們已停放太平間。他當即找來管理人員，我們幾個人穿過院子到了太平間。這裏冰冷而悽楚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令人感到無形的壓力。管理員根據停屍櫃上的名字一個個打開，那真是目不忍睹的一幕。我和王德陽一個一個查對，也不知用了多少時間，終於查看到了第14位。那時心裏就像灌滿了鉛，十分沉重，內心深處曾希冀的一絲期望也徹底破滅了。

拖着沉重的雙腿，我們又返回病房探視。傷員的情緒穩定多了。那位曾反映胸部疼痛的傷員急忙過來拉着我的手説，他已檢查出肋骨部位有傷並進行了治療，“大使來後他們態度大不一樣，我們真正感受到祖國的温暖！感謝祖國，感謝大使館！”這些話像一股暖流迅速傳遍我的全身，也更加讓我體會到同胞血脈相連的感受！但我腦子裏還一直浮現着那個女孩的痛苦面容，我沒有勇氣對她説出實情，只能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來安慰她，説醫院方面會盡最大努力……

現場會議

旅遊團的全部情況基本瞭解清楚，救治工作也正常進行，下一步該如何開展工作？就在這時，使館那邊轉來國內的指示：要求駐埃及使館全力做好救助工作，與埃方密切配合採取一切措施搶救傷員，妥善處理善後事宜。

外交部也發來指示，要求使館與埃方以及香港特區工作小組協力落實好中央領導同志的指示，全力協助開展救治工作。與此同時，主管部領導與埃及駐華大使緊急通電話，敦促埃方迅速全力救助，查清事故原因並處理好善後工作，突顯了中方的重視程度。

• 2月2日凌晨，作者（左三）與香港入境事務處入境事務主任翁志強（右二）等商討善後處理。

於是我們前線工作小組召開了一個短暫的會議，領會中央領導的指示精神，商定下一步：

（1）加大工作力度，約見當地省長，要求地方政府高度重視並配合做好救治和善後工作；

（2）督促埃方儘快落實幾位重傷員的轉院事宜，確保他們的生命安全，絕不能再出現死亡事故；

（3）輕傷員已經過檢查和治療，同時也經過快一整天身體和精神的折磨，需要有好一些的環境休息，他們已有人要求儘快離開醫院，必須立即要求埃方就近安排。

任務明確後我們兵分兩路開始實施，我和宮宇峯去見省長，霍文傑、王德陽和兩位記者去聯繫安置輕傷員。自抵達現場起，新華社兩位記者的主要任務也是參加救助，幫助排憂解難。他們語言通，情況比較熟，熱心投入，發揮了重要作用。

約見省長

胡爾加達市是紅海省省會，省長辦公地離醫院不遠，我們經過聯繫後很快到達拉希迪省長的辦公室。我表達了中國領導人對處理這次車禍事件的高度重視，同時感謝埃及政府和該省為救治傷員所做的工作，要求埃方在重傷員的轉院、輕傷員的安置、死者的善後工作等方面予以重視，提供切實幫助，保證這些工作順利進行。

• 2月1日，埃及旅遊部門官員(右２）到胡爾加達醫院看望在車禍中受傷的中國香港遊客。

拉希迪省長是位少將，雖已脱下戎裝，但仍給人一種幹練的感覺。他對發生這次慘重車禍表示痛心，對罹難人員及其家屬表示慰問，對我提出的幾點要求都給予積極回應，表示立即指示該省有關部門協助辦理。拉希迪還應詢告稱，大巴士的肇事司機已自首，他將依法受到懲處。

在我們從省長辦公室回到醫院時，霍文傑主任等已協助聯繫好離醫院不遠的希爾頓飯店，並安排好房間、行李和用餐等，部分輕傷人員已經轉移到旅館休息。為了給傷員們補充營養，也調節一下情緒，霍主任幾人還為仍在住院的傷員訂購了快餐。他們想方設法協助傷員們的治療，同時也千方百計撫慰旅遊團全體人員的心理創傷。“感謝使館為我們所做的一切，這使我們切實感受到祖國的温暖。”我不只一次聽到傷員們説這句話。

夜幕降臨，喧鬧一天的城市安靜下來。晚飯後，我們再次召開碰頭會。次日，香港特區的工作小組和部分罹難人員家屬將要抵達，我們必須在此前把相關資料核查和整理清楚，特別是死者的身份，因為事故現場的混亂，已經發現張冠李戴的現象。旅遊團成員中也有持外國護照的華人，也需及時向該國駐埃及使館通報。

大家還討論瞭如何執行好對特區政策的問題，決定對於善後事宜，我們要提出看法和建議，但要等特區小組到達後商定，為特區小組開展工作提供一切方便，同時要充分尊重特區小組的意見，協助他們做好善後工作；使館也不向媒體透露死傷人員的個人信息，要充分尊重特區小組和家屬的意見。

雖已連續十幾個小時緊張地工作，但大家都沒顧得上休息，會後又立即投入工作，分頭落實相關事宜。作為領事部主任，王德陽在領事保護方面考慮得很細緻，在太平間裏對死者身份與相關資料的核查，更是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和痛苦去進行。當他們艱難地完成這項工作，身心疲憊地從醫院返回旅館時，天已矇矇亮，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宮宇峯作為新聞發言人，不分白天還是夜間，不斷接受中外媒體的採訪，並利用外交部和使館網站滾動發佈救治情況，以使各方面充分知情。

密切配合

日曆翻到2月1日，這一天香港特區工作小組和一些家屬經開羅到達事故現場，幾位重傷員要轉移到開羅兩家大醫院治療，留守使館的張維民參贊、陳明健參贊既要組織館員安排好開羅機場的迎送，又要聯繫醫院，瞭解準備情況。我的夫人李劍華也同大家一道忙前忙後。連中資公司的一些人員和當地華僑華人也放棄春節的休假，以不同方式為救助工作出力。

我一大早就又趕到中心醫院，瞭解幾位重傷員的情況。值得欣慰的是，傷情都比較穩定，院長告訴我當天都可以轉移到開羅治療。其他留院治療的人員情況也比較好，有的人也要求轉到旅館去住，以便能更好地休息。我們當即聯繫作了安排。

• 張維民、陳明健、李劍華參贊前往機場迎接香港善後小組及死傷者家屬。

特區工作小組領隊梁超彬一行抵達後，我們立即詳細介紹了情況，把已經整理好的名單和相關資料交給他們，並提出下一步要做工作的想法。資料的細緻讓小組成員感到吃驚，他們一再感謝使館的辛勤工作，感謝中央政府對香港同胞的親切關懷。

就在使館人員與香港特區工作小組攜手處理善後事宜時，我連續接到幾個電話：

首先是外交部領事司負責人電話詢問救治情況，並轉達中央和外交部領導的關切和指示。領事司負責人特別指出，應要求埃方繼續全力救助傷員，妥善保管遇難者遺體遺物，併為旅遊團其他人員提供生活、交通便利，要求我館詳細瞭解埃及有關遺體處理、運輸及交通事故賠償的法規及做法，全力協助家屬妥善處理善後，並做好向媒體發佈信息的工作。

接着是香港特區政府曾蔭權特首打來的電話。曾特首對我率使館人員迅速趕到現場、全力救助香港旅遊團傷員表示感謝，並説這體現了中央政府對特區的關懷，讓香港人民深切感受到祖國的温暖！雖遠隔千山萬水，我仍能感受到曾特首很動情，對遇難同胞的共同感情使我感到彼此的心連得更近、貼得更緊。

我向曾特首報告了事故處理情況，告訴他使館已要求埃方全力救治傷員，並將同特區工作組鼎力合作，妥善處理善後工作，請他放心。也許是言猶未盡，此後曾蔭權特首又發來一封感謝信，信中説：“使館為香港同胞所做的一切令我深受感動，香港市民不但敬佩使館弘揚救死扶傷的精神，而且充分感受到來自國家温暖的關懷和堅強的依靠。”來信讓我們也很感動，我當即回信，表示：“中央領導的及時指示和特首的直接關心，是我們做好這項工作的強大動力。”

此後，我還接到全國政協委員、香港太平紳士武淑清小姐的電話。她轉達了全國政協副主席、香港前特首董建華對香港旅遊團的關心，感謝使館為救治傷員所做的周到工作，同時也表達了對圓滿處理善後事宜的期望。我在介紹了救治情況後特別表示，他們都是我的親人，使館人員是以高度的責任感和親情組織救助，一定要把各方面工作做好，請她和董建華副主席放心，並請她轉達大使館對旅遊團人員親屬的誠摯問候。

埃及方面對處理這次傷亡事故也很重視，穆巴拉克總統就此給胡錦濤主席發來慰問電，總統府還指示埃及有關部門要盡力做好救助工作。事故發生第二天，埃及旅遊部長加拉納專程從開羅來到胡爾加達醫院慰問傷員。他走到每個病房都很認真詢問情況，要求院長和醫生全力進行治療。

我在陪同加拉納時，要求他為重傷員的轉院和救治提供必要幫助，確保每一位傷員的生命安全，同時為罹難者親屬入境和善後工作提供一切便利。加拉納表示埃方會提供一切方便，請中方放心。他還請我轉達對罹難人員家屬的誠摯問候。

同心協力

在這種特殊時刻，妥當安置旅遊團人員親屬成為一項重要工作，要想方設法做好。我們下榻的旅館房間緊張，訂房間遇到困難，而家屬們當然希望與家人住在一起。我要求霍文傑主任與埃方交涉，務必滿足家屬的願望。如實在不行，我們幾個人換旅館，騰出房間給他們住。經過努力，終於得到圓滿解決。

• 2月2日，部分車禍遇難者的親屬來到車禍現場進行祭奠。

罹難家屬要去出事現場祭奠，但在伊斯蘭國家沒有祭品，霍主任他們還克服困難，去市場買來祭奠物品，和家屬們一起製作了一些中國傳統的祭物，兩天之內三次陪同他們去出事地點祭奠，與他們分擔痛苦。

由於埃及方面的高度重視，並經過使館人員與特區工作小組兩天不分晝夜的工作，傷員的救治和罹難者的善後工作進展順利。七名重傷員已安全轉移到開羅的納賽爾科研臨牀醫院和國際和平醫院，其他傷員的傷勢都有好轉，有幾位也要轉到開羅，家屬們情緒也都比較穩定。

特區小組領隊梁超彬一再感嘆説：“沒有使館這麼細緻周到的工作，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更不可能處理得這麼順利。”

• 辦公室主任霍文傑、新聞處主任宮宇峯全力協助傷員。

這時，我感到工作的重心要轉到開羅，於是決定兵分兩路，霍文傑、王德陽和兩位記者留下，繼續協助做善後工作，我和宮宇峯於2月2日下午趕回開羅。當我乘坐的汽車離開市區後，從車的後玻璃回望了一下。

胡爾加達，這個紅海邊新興的旅遊城市，不少埃及人把它稱作“紅海的新娘”，我還是第一次到這裏來。要離開了，但這個“新娘”是什麼模樣，這裏的海灘究竟如何美麗神奇，我沒來得及，更沒有心情去看上一眼。“我以後一定要來看一次！”心裏這麼想着，汽車已漸漸遠去，城市在我的視野裏模糊了、消失了……

此後在埃及工作的幾年裏，雖也有一些機會去胡爾加達，不論是參觀訪問還是休閒，但我還是一次次推掉了。這時我才更深切地感受到，那次經歷在我心裏留下了創傷，使我不願再去那個傷心地。

• 領事官員協助傷員辦理出境手續

到達開羅已是華燈初上，但城市仍是那麼喧鬧和擁堵，回到使館，又好像已離開很久的感覺。我抓緊時間看看國內這兩天有何進一步指示，兩位參贊也不失時機地彙報了這邊的情況。我心裏還惦記着轉到開羅接受治療的重傷員，他們再不能出現任何閃失，必須當晚就去看望他們，並且事先告訴了納賽爾醫院院長，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中方的重視。

當我在使館參贊和幾位同仁陪同下到達醫院時，醫院領導已在那裏等候，並陪同我去看望傷員。這裏的條件顯然要好多了，醫生也更有經驗，他們已對傷員進行了有針對性的治療。再次看到這些重傷員時，儘管他們仍在痛苦中，但情況已有緩解，已經排除生命危險，我的心情也寬鬆了很多。

在這裏，我看到在當地經商或定居的華人也在忙前忙後，既想方設法減輕傷員的痛苦，也儘量為他們的家屬和特區工作小組人員提供一些服務，以表達血濃於水的特殊情意。

次日上午，我又到和平醫院，看望轉移到那裏繼續接受治療的傷員。為了進一步恢復治療，幾位重傷員還要陸續轉送到法國巴黎和瑞士蘇黎世的專門醫院接受治療。駐這兩國的大使館根據國內的指示，已經在當地做好了一切安排，並同埃及這邊保持密切聯繫和協調。此後的轉送和銜接工作都是天衣無縫，保證了傷員的康復。

經過各方面的相互配合與努力，傷員的救治和罹難人員的善後工作都進行得很順利。到2月7日，最後幾位死者的遺體完成封棺手續，搭乘班機回到故土香港。使館人員深情地在機場為他們舉行了莊嚴肅穆的送行儀式。

• 救助工作結束後，香港善後小組專程來到使館感謝使館所做的工作。

這次突發事件的營救工作，對使館應急能力和機制是一次檢驗，事後我們認真進行了總結，並向國內作了報告。我們的總結得到國內的重視。

外交部黨委也專門發了通報，對駐埃及使館等進行表揚。香港及境外的很多華文媒體也對駐埃及使館的救護工作給予很高評價，並做了很多報道。

時光荏苒，但這次處理香港旅遊團車禍事件，作為護僑和香港與祖國血脈相連的例證之一，仍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

-End-

文字 | 《特使眼中的中東風雲》 

作者 | 吳思科

圖片 | 源自網絡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