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的躲貓貓遊戲_風聞
水军都督-05-26 12:16
蒙面人的躲貓貓遊戲
美國繼續尋求隱藏酷刑
卡倫·J·格林伯格
2023年5月25日 美國時間
《湯姆快訊》
在“蒙面人的躲貓貓遊戲”中,一個被指定為“它”的孩子的任務是戴着眼罩輕拍另一個孩子。“它”失去視力但知道其他能看見的孩子就在周圍,“它”只能用聲音和他們所處空間的知識作為嚮導,跌跌撞撞地四處摸索。最後,‘它’確實成功了,要麼是撞到別人,要麼是偷看,要麼完全靠運氣。
當我們——美國公眾——面對政府在9/11災難後實施的刑訊逼供計劃和發動註定失敗的反恐戰爭時,把我們想象成那個蒙着眼睛的孩子。我們只能在黑暗中尋找我們很多人感覺到的東西。
我們一直在探尋喬治·w·布什政府創建和實施的酷刑項目的真相。20年來,對罪犯的追捕,他們虐待被拘留者的地點,以及他們使用的技術一直在進行中。20年來,試圖以“國家安全”的名義保持這種眼罩,幫助維持了黑暗而不是光明。
從一開始,酷刑項目就被籠罩在一種黑暗的語言中,那裏有秘密的“黑色場所”,野蠻的審訊在那裏進行,沒完沒了的塗黑的文件頁可能會揭示更多以我們的名義犯下的恐怖行為。此外,銷燬證據和壓制內部報告只會擴大我們仍然部分面臨的看似無底的深淵。與此同時,法院和司法系統一直支持那些堅持戴上眼罩的人,例如,他們聲稱,如果向辯護律師提供對其客户的審訊細節,國家安全將在某種程度上受到損害。
然而,在這一切開始20多年後,潮流終於可能真正發生轉變。
儘管急切地試圖把眼罩戴在合適的位置,但搜索並沒有白費。相反,在過去的二十年裏,它的層慢慢被磨損,一根一根地,揭示出,即使不是中世紀風格的酷刑的全貌,也有一系列與本世紀美式酷刑有關的事實和圖像。逐漸地,調查性新聞報道、政府報告和目擊者的證詞揭示了該計劃的地點、人員、噩夢般的技術和結果的更全面的圖景。
第一次發現
2002年12月,《華盛頓郵報》記者達納·普里斯特和巴頓·格爾曼報道了世界各國秘密拘留和審訊中心的存在,在那裏,美國人對被關押在反恐戰爭中的俘虜使用了殘酷、非法的手段。
他們引用美國國務院2001年一份關於俘虜待遇的報告中的話寫道,“最常被指控的酷刑方法包括睡眠剝奪、毆打腳底、用繩子長時間懸掛在扭曲的位置和延長禁閉室。”
不到一年後,美國公民自由聯盟與其他組織一起,根據《信息自由法》提交了有關反恐戰爭中拘留和審訊記錄的請求(這是眾多請求中的第一個)。他們的目標是追蹤線索,找到“大量可信的報告,敍述了對被拘留者的酷刑和虐待”,以及我們的政府努力(或缺乏努力)遵守“在施加殘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或處罰方面的法律義務”。
然後,在2004年,眼罩開始出現磨損的初步跡象。那年春天,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60分鐘第二頻道》首次展示了關押在美國控制的伊拉克監獄阿布格萊布的男子的照片。他們赤身裸體,戴着兜帽,戴着腳鐐,還受到狗的威脅。這些照片讓記者和法律倡導者瘋狂地尋找答案,想知道在布什政府入侵伊拉克之後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到那年秋天,他們已經獲得了政府內部文件,免除了反恐戰爭中俘虜免受殘酷、虐待和折磨的法律保護。文件中還顯示,布什政府高級官員授權使用了被重新命名為“強化審訊技術”的酷刑。它們將被用於中央情報局在世界各地的秘密地點的囚犯(38個或更多國家的119人)。
然而,這一切都不足以增加藉口,”我找到你了!”
參議員范斯坦的調查
在喬治·布什離任前,參議員黛安·范斯坦開始對中央情報局的審訊項目進行國會調查。在奧巴馬執政期間,她不顧大多數同事的反對,努力對酷刑項目進行全面調查,他們更願意聽從奧巴馬總統的建議,“向前看,而不是向後看”。
但范斯坦拒絕讓步(我們應該尊重她的勇氣和奉獻精神,即使我們目睹了她在毀滅性的衰老過程中堅持留在參議院的戲劇性事件)。作為參議院情報特別委員會主席,范斯坦不但沒有退卻,反而加大了力度,對酷刑項目的演變以及後來被稱為“中情局黑牢”的囚犯受到的殘酷對待展開了深入調查。
范斯坦的調查員丹尼爾·瓊斯花了數年時間閲讀了600萬頁的文件。最後,在2014年12月,她的委員會發布了一份525頁的調查結果“執行摘要”。然而,他的完整報告——6700頁,35,300個腳註——仍然是保密的,因為如果公眾看到它,可能會損害國家安全。儘管如此,這份總結令人信服地指出了酷刑的廣泛使用,以及它如何“被證明不是一種獲取準確信息的有效手段”。在這樣做的過程中,它摧毀了中情局基於“聲稱其有效性”的強化審訊技術的理由。
與此同時,奧巴馬政府的中央情報局局長利昂·帕內塔對酷刑進行了內部調查。據報道,從未解密的帕內塔報告發現,中情局通過使用酷刑手段誇大了其獲得的信息的價值。例如,在對所謂的9/11主謀哈立德·謝赫·穆罕默德進行殘酷審訊時,中情局聲稱,這些技術從他那裏引出了有助於挫敗進一步恐怖主義陰謀的信息。事實上,這些資料是從其他來源獲得的。據報道,審查報告承認,強化審訊技術並不像中情局聲稱的那樣有效。
文化領域
在那些年裏,來自文化界的一點點光芒開始照亮那些強化審訊技術的黑暗恐怖。2007年,在布什總統承認使用了這種“技術”,並將14名被拘留者從中央情報局的黑獄轉移到關塔那摩——他在古巴臭名昭著的不公正的離岸監獄之後,紀錄片製片人亞歷克斯·吉布尼執導了《開往黑暗面的出租車》。它講述了阿富汗出租車司機迪拉瓦爾的故事,他在受到嚴重虐待後死於美國拘留。那部電影是最早公開揭露反恐戰爭中殘酷和虐待的影片之一。
但這種薄膜並不總是能產生足夠的光線。例如,2012年,深受中情局顧問影響的電影《獵殺本拉登》認為,這些嚴酷的審訊有助於保持美國的安全——特別是讓美國當局找到了本拉登,這是政府官員經常重複的一個説法。事實上,有關本·拉登的可靠情報是在沒有這些技術的情況下獲得的。
然而,越來越多的電影開始強調那些遭受酷刑的人的聲音。例如,毛里塔尼亞人的故事是根據穆罕默德·烏爾德·斯拉希的回憶錄關塔那摩日記改編的。斯拉希是毛里塔尼亞人,在該監獄被關押了14年。·斯拉希從未受到指控,最後被釋放並返回毛里塔尼亞。正如《紐約時報》記者卡羅爾·羅森伯格對他的經歷所總結的那樣,“他在脅迫下做出的供詞被推翻了,而且由於審訊的殘酷,檢察官認為對他提出的指控在法庭上毫無價值。”
阿布·祖巴耶達
去年,屢獲殊榮的紀錄片導演亞歷克斯·吉布尼再次為我們帶來了一部關於酷刑的電影《永遠的囚犯》,聚焦於關塔那摩被拘留者阿布·祖巴耶達,他的真名是扎因·阿比丁·穆罕默德·侯賽因。在他身上,中情局首先測試了嚴厲的審訊手段,聲稱他是基地組織的主要成員,這一假設後來被推翻。他仍然是關塔那摩僅有的三名囚犯之一,既沒有受到該監獄軍事委員會的指控,也沒有獲准釋放。
沒有什麼比祖巴耶達的故事更能説明矇眼的徒勞——有時甚至是解除它的徒勞——這是這些年來酷刑故事的核心。參議院特別委員會長達525頁的執行摘要提到他的次數不少於1343次。
祖巴耶達於2002年在巴基斯坦被捕,並首先被帶到一系列秘密場所進行審訊,他最初被認為是基地組織的第三級成員,後來這一説法被放棄了,他甚至是該恐怖組織的一員的説法也被放棄了。國家安全顧問康多莉扎·賴斯首先授權對他使用強化審訊手段,部分原因是司法部批准這種手段是“合法的”,而不是酷刑(國內法和國際法都禁止)。祖巴耶達的律師喬·馬古利斯這樣總結對他使用的可怕手段:
“抓他的人把他扔到牆上,把他塞進盒子裏,把他吊在鈎子上,把他扭曲成人類身體無法承受的形狀。他們連續七天七夜不讓他睡覺。他們把他鎖在冷凍室裏好幾個月。他們把他丟在自己的尿池裏。他們把他的手、腳、胳膊、腿、軀幹和頭緊緊地綁在一塊傾斜的木板上,讓他的頭低於腳。他們蓋住他的臉,把水倒進他的鼻子和喉嚨,直到他開始呼吸,所以當水充滿他的肺部時,他窒息了。折磨他的人讓他繼續掙扎,直到他開始被淹死。反覆。直到,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他們把木板舉起來,讓他吐了水,乾嘔了。然後他們放下木板,又做了一次。酷刑者僅在2002年8月就對他進行了至少83次這樣的虐待。至少有一次,他們等得太久,阿布·祖巴耶達幾乎死在了飛機上。”
此外,正如德克斯特·菲爾金斯 2016年在《紐約客》上報道的那樣,祖巴耶達在被中情局拘留期間失去了左眼。
正如范斯坦委員會的酷刑報告所明確指出的那樣,在那個黑牢裏的中情局工作人員向華盛頓發回電報,強調刪除有關祖巴耶達審訊性質的任何信息的重要性,含蓄地承認他受到了多麼不公正的對待。2002年7月的電報要求“合理保證(阿布·祖巴耶達)將在他的餘生中被隔離和與外界隔絕。”中央情報局高層向特工們保證,“所有主要參與者都一致認為(阿布·祖巴耶達)應該在他的餘生中保持與世隔絕。”
可悲的是,這個承諾直到今天都沒有兑現。2005年,中央情報局官員授權銷燬祖巴耶達審問的錄音帶,他從未被指控犯罪,至今仍在關塔那摩。
然而,儘管他承諾將繼續與外界隔絕,但隨着時間的流逝,我們對他所做的事情瞭解得越來越多。事實上,在2021年10月,在美國訴祖巴耶達案中,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首次公開討論了他的待遇,大法官索尼婭·索托梅耶、尼爾·戈薩奇和埃琳娜·卡根公開使用“酷刑”一詞來形容對他所做的一切。
在其他地方,當談到酷刑的恐怖時,眼罩也被撕碎了,因為更多的祖巴耶達的故事繼續被曝光。今年5月,《衞報》發表了一篇關於西頓霍爾大學法學院政策與研究中心的一份報告的報道,其中包括祖巴伊達在關塔那摩上製作並註釋的40幅圖畫。在書中,他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他在中情局黑牢和監獄裏遭受的酷刑。
這些圖像怪誕至極,就像一首刺耳的交響樂,你無法關掉,你很難不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它們。他們展示了毆打,從天花板上銬起來,性虐待,水刑,監禁在棺材裏等等。在一張他命名為“漩渦”的照片中,這些技術被結合在一起,祖巴耶達在自畫像中痛苦地哭泣。為了證明他畫的場景的準確性,折磨他的人的臉被當局塗黑了,以保護他們的身份。
正如《衞報的埃德·皮爾金頓所報道的那樣,祖巴耶達的國際法律代表海倫·達菲強調,在這麼漫長的歲月裏,他一直無法“與外界直接溝通”,但他的畫作卻能重見天日,這是多麼“了不起”。
行動呼籲
在拜登擔任總統期間,國際社會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關注關塔那摩。2022年1月,紅十字國際委員會在“20年、100多次訪問之後”呼籲儘可能多地釋放那裏剩餘的囚犯,最近又對30名老年囚犯的健康狀況惡化和過早衰老提出了警告。
最近,聯合國也開闢了新的領域。今年4月,聯合國任意拘留問題工作組發表了一份意見,譴責長期以來針對祖巴耶達的暴行,並呼籲立即釋放他。該小組進一步指出,繼續在關塔那摩拘留囚犯可能“構成危害人類罪”。
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關於華盛頓酷刑項目的細節被曝光。然而,即使是現在,仍有人試圖讓眼罩留在原地。結果,直到今天,我們仍然在尋找,伸出雙臂,而那些掌握這個國家噩夢般的酷刑的關鍵信息的人則盡力避開我們,希望時間的流逝能讓他們遠離我們,直到我們追捕者最終耗盡精力。
直到今天,仍有許多事情處於黑暗之中,而國會和美國的政策制定者仍然拒絕解決這種不法行為的遺留問題。但是,隨着信息的不斷泄露,直到有一天,美國正式承認它所做的事情,這個故事才會消失。如果其他國家現在也在做這件事,這些立法者和決策者會立即譴責這件事。事實上,酷刑的歷史不會消失,除非這個國家為此道歉,儘可能多地解密范斯坦報告的機密,併為阿布·祖巴耶達和其他身心健康受到美國虐待的人提供康復服務。
正如巴拉克•奧巴馬在就任總統一個月後告訴國會的那樣,美國“不使用酷刑”是一回事。揭露反恐戰爭的罪行,並接受代價,以防止恐怖戰爭再次發生,這是另一回事。
作者是TomDispatch的常客,也是福特漢姆法學院國家安全中心的主任。
原文標題是: Blindman’s Buff
America’s Continuing Quest to Hide Tor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