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與變革的歷史憾事：縱橫明清數百年的晉商，怎麼突然衰亡了？_風聞

晉商博物館

説起晉商，那可是大名鼎鼎。明清鼎革之際，八大晉商看準時機，資敵賣國，給滅亡明朝出了大力氣。明朝滅亡的很大原因就是晉商團體挖了大明封建主義事業的牆角。到了清朝，晉商被賞賜了特權，成了御用商人。封建時代御用商人依靠皇權發展商業，進入近代皇權衰落，晉商自身又沒適應近代企業間的競爭，最終龐大的晉商團體土崩瓦解。

喬家大院就屬於八大晉商之一的喬家

一、聰明的晉商

明代初期實行開中法，所謂開中法就是商人給邊地運糧換取鹽引。為了節約運輸成本，商人就在邊地屯田，山西商人就在此時崛起。山西商人以販鹽積累資本，形成龐大的運輸網、販賣網後，開始拓展業務。其經營方式包括結成鄉黨、一致對外；經營土地；經營製造業；經營錢莊匯兑；重學讀書、捐官科舉。隨着明朝官僚的腐化，開中法被破壞，晉商開始通過賄賂官府來販賣私鹽，憑此機會他們積累了大量財富。賣鹽不過癮，隨後他們又把目光轉向了進出口貿易。隆慶、萬曆時期的著名大臣王崇古、張四維就是山西人，他們代表的是山西大商人、大地主的利益，也是王、張二人積極推動了俺答封貢、對蒙互市。雖然晉商成績頗多，但在明代他們只能算是嶄露頭角的大商幫，東南商人始終壓晉商一頭。

明朝的官僚們

到了明末，山西互市關閉，但山西的晉商反而有了新發展，出現了最著名的八大晉商，即喬、常、曹、侯、渠、亢、範、孔八大家。這是因為，明末政治動盪，皇權下降，八大商人通過賄賂明朝官府，取得了半公開走私的機會，他們積極給草原和東北運送戰略物資、兵器糧食甚至國防情報，狠挖大明封建主義事業牆角，大明越虛弱，他們賺的越多，最終大明滅亡，江南商人被血洗，而八大商人因為給清朝的建立出過大力氣，所以地位巍然不動。八大商人還榮幸地受到了順治的接見，成了光榮的皇家御用商人，所以清代的財富排行榜前16位，全是山西商人，晉商在清代為商幫第一。

這塊牌子是用多少九邊將士的血立起來的

二、晉商衰落的外在原因

近代列強侵略中國，在民族危亡的時代大背景下，山西商人也承擔了一定的救亡圖存的責任。

1861年以前，晉商的主業務為錢莊、土地經營、轉運。錢莊是晉商經營的基礎；土地是本業；轉運是指晉商承擔並壟斷着從兩湖向俄國販賣茶葉。但第二次鴉片戰爭後，清朝和俄國簽訂了大量不平等條約，其中就有俄商享有免除茶葉半税的特權，俄商可以直接從中國內地買茶葉，然後自由選擇路徑，或水路、或陸路返俄，而朝廷規定晉商只能走固定陸路運茶。俄商的半税交的是俄元；而晉商走陸路要經過63個關卡，交的税是清朝官制白銀。總計下來，晉商的賦税比俄商多10倍！這麼一來，晉商怎麼可能和俄商在茶葉轉運領域競爭？這使得晉商喪失了獲利的一大領域。

晉商的錢莊

第二，錢莊放貸業務的停滯。錢莊生意為晉商的一切活動提供財力支持，一旦錢莊虧損，連帶晉商一切業務都將停滯，所以錢莊虧損直接導致了晉商的衰落。

近代列強以大機器掠奪中國資源獲利頗豐。20世紀初，國家危亡，在救亡圖存思想的引導下，晉商也開始實業救國。1907年，晉商引入西方公司辦法，建立了股份制保晉礦物公司，以275萬兩白銀的高價從英國手中買回了山西礦權，這種愛國行為是值得肯定的。買回礦權後，該公司以晉商土地為抵押募集資本，打算建立近代化的機械大工廠。當公司募集到193萬兩時，山西官府以軍費需要為名，向公司經理渠本翹“借錢”。

渠本翹

在權力機關的逼迫下，渠本翹交了錢，之後山西官府欠賬不還。因為公司缺乏資本，所以公司的礦務一直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晉商投資礦業算是失敗了。這次失敗的錯誤在於封建官僚，封建官僚以手中的權力干擾並打斷了晉商的近代化，這次投資礦務的失敗使晉商羣體傷筋動骨，晉商錢莊業務、土地經營都受到了衝擊，直接導致了晉商的衰落。

山西府衙

三、失去的機會，晉商自身問題

外因不是主因，晉商衰落更有其自身的問題。首先，晉商這個羣體本身就是封建經濟的產物，它依附於封建主義。如前所述，開中法使得晉商興起，清朝皇帝則直接冊封了八大商人，所以晉商這個羣體自出生之日起就和封建主義密切相關。

其次，晉商經營模式有漏洞。錢莊放貸是晉商的基礎業務，晉商經營錢莊是靠“東夥制”。東就是東家，是出資人；夥就是夥計，不僅是錢莊中的服務員，也包含管理錢莊的大掌櫃。一般來説，大掌櫃主管這個錢莊的一切業務，從用人、人事提拔到日常經營，都歸大掌櫃負責。看起來很像今天股東董事長和企業經理之間的關係，但其實不是。今天的企業是集體決策，人事流程也較為民主，負責經營的經理也是專業人才；而東夥制下，錢莊為一人出資或多人合資，但東家掌握一切權力，獨裁一切，不受任何束縛，一旦東家有什麼失智行為，錢莊大掌櫃無可奈何，就連大掌櫃本人也是臨時工，隨時可以被東家踢走，這就是封建經濟的隨意性。所以當晉商從錢莊籌資經營礦務的時候，錢莊大掌櫃只能乖乖交錢，不能提供建議。

晉商錢莊的銀子

第三，晉商缺乏競爭。在清代，晉商處在皇權的絕對保護之下，這些特權商人依靠特權和壟斷獲利，晉商涉足的行業，外來户很難插手。即便想玩商戰，晉商也不是通過經濟手段公平競爭，而是依靠官府權力機關。不僅是對外缺乏競爭，就是晉商內部也因為商幫的約束處於“和睦相處”的狀態。

而且晉商對企業員工的控制是身股制，員工出力，到一定年限後，也享有錢莊收益分成。這麼做的目的同樣不是為了和同類行業競爭，只是為了讓員工熟練業務、減少失誤。晉商之間也嚴密控制一切信息和人員流動，阻礙不同企業間的交流。在閉關鎖國、舉國和睦的情況下，企業沒有活力也許還能生存，但國門洞開，外國資本主義殺入，這就決定了缺乏競爭經驗又指望不上官府保護的晉商必然衰落。

第四，晉商思想觀念陳舊。同近代大多數人一樣，晉商也不睜眼看世界，也不知道世界變化。晉商賺錢後最大的目的還是買地蓋房，“以末（商業）致財，用本（農業）守之”，家中子弟希望的出路還是科舉做官，所以晉商投入再生產的資本不足。

因此，辛亥革命之後，軍閥混戰，晉商失去了最後安穩發展的機會，基本退出了歷史舞台，只有民國時期，孔祥熙算是維持了晉商最後的招牌。

孔祥熙

文史君説

晉商在明清兩代都產生過巨大作用，其因封建主義而興，又隨封建主義而亡。晉商羣體也曾提出過先進的管理辦法，身股制就是證明。近代晉商也展現了愛國主義情懷，奈何官方太腐敗，直接造成了晉商的失敗，在機緣巧合之下晉商最終沒有發展成近代企業，這不得不説是歷史的遺憾。

參考文獻

張正明：《晉商興衰史》， 山西經濟出版社，2010年。

王帥：《政商關係視閾下的晉商興衰與權力經濟》，《山西大學學報》2019年05期。

（作者：浩然文史·紫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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