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域醫學們的野望：ICL行業研究框架_風聞

作者：冷風吹斷樹枝。 

對於一個賽道的研究，絕對不能滿足於宏大敍事，而是應該進行更多的深入調查，依靠動態中的競爭去評估一家企業的優勢。只有對企業的業務足夠了解，才能真正搞懂一家公司的價值。

第三方獨立醫學實驗室（ICL）是一個優質賽道，行業滲透率不足10%，與國外相比，滲透率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圖：主要國家 ICL 滲透率對比，來源：銀河證券

這種以鄰為鏡的邏輯沒有錯，但最終是否真的能夠達到日美的滲透率標準，其實依然很難説。海外的高滲透率是事實，但那些研究報告沒有指出的是，海外醫療體系與我國存在極大的差異：日美國傢俬立診所多，這些診所當然不願意繁重的檢驗設備費用和運維成本，因此會選擇外包性質的ICL，而我國的情況則完全不同，直接套用高滲透率邏輯真的合適嗎？

正是基於ICL行業的這種預期差，我們才認為這是。

01 分級診療真的是最大的利好嗎？

一直以來，分級診療都被認為是ICL行業發展的核心邏輯。但實際上，分級診療加速會利好ICL，這卻絕不是一個硬邏輯。

分級診療確實會利好ICL，但這個政策本身真的能夠順利推進嗎？誰會是推動者，它又會動了誰的利益呢？如果你瞭解赤腳醫生的故事，瞭解上世紀90年代以來城市三甲醫院的突飛猛進，瞭解本輪醫改已經持續了二十年還需要不斷“深化”，就會明白醫療需求並非總能得到滿足，改革也並不總是“從成功走向更大的成功”。現階段，醫療衞生改革進度總體是落後於社會整體改革的。

從2021年國家衞健委對公立醫療體系評估打分的結果來看，分級診療推進的效果有限。按原文表述，“2021年，全國三級公立醫院病例組合指數（CMI值）中位數與2020年基本持平”、“科學管理水平仍需進一步提升。一是在診療水平方面。部分三級公立綜合醫院的CMI值明顯低於全國平均水平”。這兩句話外之音在於，部分三級醫院承接了太多低難度的需求，這些事情本該下級醫療機構來做，分級診療的進度很可能低於預期。

那麼分級診療究竟難在哪？為何推進的進度難以達到預期呢？其原因主要有兩個：其一既得利益者很反感分級診療，其二患者的心中沒有形成分級診療的概念。

圖：分級診療示意圖，來源：國元證券

試想一下，假如您是某位三甲醫院的主任醫師，大批患者慕名而來，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患者中有疑難雜症者，但更多的則是普通病例。顯而易見，這些患者的人數和治療費用直接或間接的影響了您的收入。

而現在，有人説醫生您太辛苦了，我們幫您把普通病例的患者挪走至那些門庭冷落的小醫院，您就只需要安安心心的處理疑難雜症就好，這時您的心中作何感想呢？就算您無懼收入下降，但科室主任能同意嗎？院長能同意嗎？

在這裏我們並不是懷疑醫療隊伍的職業操守，但顯然也不能事事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考驗人性。如果不改變遊戲的玩法，即使再崇高的理想也只會停滯不前。

退一步來説，即使我假設的情況不存在，全國的分級診療進展順利，那麼ICL行業的表現又怎樣呢？我們以全國醫療分級改革先進城市唐山為例，研究一下ICL的境況。

以三甲醫院為核心，唐山市成立了四個醫療集團（也有説法是六個），包括人民醫院醫療集團、中醫醫院醫療集團、開灤醫療健康集團、工人醫院醫療集團。它們覆蓋了市中心區全部二級及以下公立醫院和基層醫療衞生機構，並與縣級醫療機構組建醫聯體。同時，全唐山市已建成29個功能完善的醫聯體建設信息化平台，實現了醫聯體成員之間實時視頻遠程會診、遠程心電、彩超診斷等，以及放射影像、病理閲片等非實時會診功能，極大地方便了羣眾在“家門口”就醫。

這些舉措跟ICL行業有關嗎？似乎並沒有。根據金域醫學官網，能找到的僅是與唐山市中心醫院共建區域檢驗病理中心。唐山中心醫院是由唐山市政府和中信產業基金共同出資（PPP項目），總投資26億元，按照三級甲等綜合醫院和區域醫療中心規劃標準建設的的大型醫院，是唐山市政府與社會資本方在醫療衞生領域進行合作的成功範例。

組建了四大公立醫療集團，覆蓋了市中心區全部二級及以下公立醫院和基層醫療衞生機構，被國務院作為醫改和分級診療的優秀案例通報表揚，而ICL龍頭卻僅參與社會資本方參與投資的體系外醫院。原因何在？其核心原因在於唐山市並不缺少資金和人員。

根據唐山市衞生健康委披露的數據，唐山市衞生健康委僅市級財政每年投入醫改的專項資金就達8000萬元，2021年全市財政累計投入衞生健康領域資金56億元，同比增長7.69%，保障了改革順利推進。同時，唐山市各級公立醫院的“公開招標公告”也並不差錢，如豐南區醫院發佈招標公告，希望購買3.0T核磁一台，64排CT1台，彩色多普勒超聲診斷儀2台，預算金額高達3500萬。

豐南區醫院是二甲醫院，絕非醫療集團的領頭羊，它都擁有如此先進的醫療設備，領頭羊的水平可想而知；還有，醫療集團成員之間可以實時遠程會診、遠程心電、遠程彩超，醫療集團內會沒有設備做各項醫學檢測嗎？

此外，唐山市作為全國首批備案制改革試點城市，於2017年在全部11家市直屬公立醫院整建制推行編制備案制改革，按人牀比例重新核定了人員使用控制數，較原有編制增加了9328人，較原編制增加128%。

要人有人，要錢有錢，ICL機構似乎並沒有多大的發揮空間。那麼ICL機構是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呢？答案顯然也是否定的。

最佳的案例是深圳羅湖。羅湖醫療集團與迪安診斷聯合成立了迪安湖欣醫學檢驗實驗室，“在打造常規診斷產品和服務的基礎上，重點建設液相色譜-串聯質譜、核酸質譜和宏基因組等技術平台”。這其中的核心在於技術平台層面，迪安診斷手裏顯然有深圳公立醫院集團也拿不出的硬實力。

ICL實際上做的是公立醫院不想做或者不會做的業務。作為ICL龍頭，金域醫學誕生於醫療體制不完善的背景下，廣大基層醫療機構連檢驗都做不好，服務患者成了一句空談，金域醫學選擇了補上這個缺口，所以“利國利民”。

聚焦當下，衞健委下決心要推進分級診療和按病種付費，讓“小病不出鄉，大病不出縣”，搞了完善的績效評估體系讓醫療資源合理分配，部分地區財政也做了鉅額的投入完善醫療服務體系。這種“完善”與誕生於“不完善”的金域醫學（ICL產業）之間本身就是一種矛盾。

投資者對於行業越瞭解，可能越不想投資這個行業。只有天天看着券商研報的人，才會痴痴等待那些似有似無遙不可及的利好；而寫這些研報的人，接受的都是哈耶克、弗裏德曼的自由主義經濟學培訓，對現實世界的斑斕色彩缺乏認識，腦海裏也缺乏多種情形的形勢推演。

但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就，恰恰相反我們認為這個賽道中依然存在諸多機會。

02 從何而來的信心？

金域醫學的前身是廣州醫科大學的校辦企業，成立之初以經銷檢驗試劑為業，發展至今，已經成為一家以“第三方醫學檢驗及病理診斷業務為核心的高科技服務企業”，致力於“為全國各級醫療機構提供領先的醫學診斷信息整合服務”。

從經營數據來看，在2017年剛IPO的時，公司淨資產僅為17.44億元，而到了2023年3月底，公司淨資產已經增至90.21億元，其中僅在2021年小額增發實際獲得資金1.46億，而上市後累計分紅17.35億元，淨資產年化複合增長率51%。

這種增長的原因是什麼？本質而言，是行政主導的醫療資源分佈不平衡以及發展不充分，客觀上需要社會資本形成補充力量，而且哪裏最薄弱，哪裏就發展得更好。不僅僅是第三方醫學檢測，民營醫院、眼科、口腔科等專科醫院以及其它形形色色的其它醫療機構，無不是如此。接下來，我們將從空間、願景兩個維度展開分析。

（1）空間

這種發展的空間有多大？我們認為仍是非常可觀的。

原因之一，目前居民的基本醫療需求遠遠未能得到滿足，欠賬太多。在城市，三甲醫院有洶湧的人流；在農村，廣大患者卻只能依賴村醫的簡單治療。

原因之二，為患者提供醫療服務的方式需要徹底的革新。與互聯網帶給人的方便快捷相比，以公立醫院為代表的醫療服務流程，幾乎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廣大患者需要在得到診治的同時，也獲得更多尊重和關愛。

原因之三，醫療體系提供服務的效率需要大大的提升。醫保難堪重負，財政投入規模大但效果低於預期。醫療改革落後於社會改革的整體進度，是不爭的事實，也是客觀規律。加上對外資有事實上的限制，因此給留給民營資本的空間是空前的。

（2）願景

既然ICL產業依然存在明顯的機會，那麼應該如何把握呢？這一切完全要取決於金域醫學自身有什麼樣的規劃和設計，以及實現的可能性有多大。

以金域醫學為例，當前階段，它對自己的定位仍然是“第三方醫學檢驗和病理診斷”，這句話大家都熟悉，後面一句可能大家不會那麼關心，它致力於“為全國各級醫療機構提供領先的診斷信息整合服務”，道出了它的願景。這句話應該如何解讀呢？

首先，為全國各級醫療機構，各級意味着從三甲醫院到鄉鎮衞生院、村衞生室，各級醫療機構都需要從金域採購服務，這一點不是設想，而是現實。各位想想，A股裏有多少企業能提供跨度如此之大的產品和服務？海天醬油、伊利牛奶、格力空調、工商銀行、中國移動。

其次，診斷信息並不等於第三方醫學檢驗，任何一項與診斷有關的服務都可以在金域的範圍之內。普檢、特檢、病理檢驗、罕見病檢驗是已經上線的，沒上線的還有很多，而且極具想象力。試舉一例：檢驗科門診。這不是新鮮事物，也並非天方夜譚。

2022年3月國家衞健委等多門聯合發佈《醫療機構檢查檢驗結果互認管理辦法》，提出有條件的醫療機構可開設檢查檢驗門診，獨立提供疾病診斷報告服務。一個好的檢驗科，絕對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厲害的武器，具有無法比擬的潛在優勢。那麼，一個好的醫學檢驗服務提供商呢？

最後，整合服務。整合，對象既可以是不同地域的，也可以是線上線下的，還可以跨專業跨科室的，這一點上金域具有天然的優勢，只有這樣的民營機構才能“全國一盤棋”。

綜合三個解讀，如果有一天，金域醫學的份額佔到了所有醫療機構全部醫療服務收入的1%，亦或是更多，我不會感到絲毫驚訝。如果最終它沒有佔到，我會為廣大患者感到高興，因為他們在公立醫療體系裏已經得到了優質高效的服務。

坦率地説，各家綜合類的ICL，肯定都對這條賽道抱有虔誠，而核心的關鍵卻在於能否有卓凡的執行力。是否無條件的相信它依賴它，並堅定不移的執行它，並最終形成自己的競爭優勢，那就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了。畢竟人的大腦是個糟糕的東西，有時它甚至會欺騙自己。（作者：冷風吹斷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