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海歸博士回老家淄博,成為“雙非”高校首位直聘教授_風聞
东八区北京时间-不分东西南北,只知上下左右06-06 09:02
來源:科學網
離博士畢業答辯還有3個月,29歲的劉聰從荷蘭回到老家山東淄博。他要在畢業前搞定兩件人生大事:結婚和找工作。
當時,劉聰已經收到了多所國內高校的offer,但他最終選擇回到淄博一所地方“雙非”高校,作為山東理工大學建校以來第一位直聘教授的博士畢業生,開啓獨立PI的新階段。
4年後,這座老工業城市憑藉“淄博燒烤”成功出圈,劉聰也憑藉自己在“小眾學科”的深耕細作升級為學校最年輕的二級教授。身邊的朋友紛紛誇他選對了地方、選對了專業,有“先見之明”。
在接受《中國科學報》採訪時,劉聰坦言:“我只是認準一個很小的方向,又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環境,其他的一切,都交給時間。”

劉聰身旁的日晷上鐫刻“行勝於言”四字 受訪者供圖(下同)
回家結婚,順便“拿教授”
劉聰是土生土長的淄博人,在面臨人生十字路口時,他的選擇總帶有“山東性格”。
2015年,劉聰從山東科技大學碩士畢業後,在荷蘭埃因霍芬理工大學全額獎學金資助下開始攻讀博士學位,師從歐洲科學院院士Wil van der Aalst教授。
臨近畢業,劉聰面臨着首要抉擇:回國,還是留在歐洲。
劉聰所在的埃因霍芬理工大學,不僅是流程挖掘這門學科的發源地,更有着成熟的流程挖掘產業化落地環境和經驗。此外,劉聰的博士導師Wil教授,更是圈內知名的“流程挖掘之父”,同時團隊還集聚了一大批全球頂尖的流程挖掘學者。

博士畢業時,劉聰與導師及答辯委員會專家合影劉聰(左一),Wil van der Aalst教授(右一)
思索再三,劉聰還是決定回國。
“一方面,國內整體科研實力和環境越來越好,但流程挖掘方面的理論研究規模還相對較小、產業化應用還處於探索階段,我想回國闖一闖!”劉聰笑道,“另一方面,對山東人來説,回老家也更有歸屬感。”
2019年4月,劉聰回到山東老家,與結識相戀長達十年的女友結婚,也開始馬不停蹄地投簡歷、面試。
很快,這個29歲的小夥子收到了多所國內高校的offer,其中不乏東部沿海城市的一流高校。
“一般來説,博士生入職高校後大都是從講師做起,加入已有的實驗室,參與到實驗室的科研‘大盤子’中。”劉聰坦言,自己從事的流程挖掘在國內並非熱門研究領域、也並非大眾熟知的領域,如果與現有實驗室方向不一致,很可能“做着做着,就把自己的方向做沒了” 。
因此,在綜合比較後,劉聰延續了山東人特有的務實性格。他最看重的不是學校的頭銜、排名,而是在科研和團隊建設中更大的自主權。這意味着,未來入職的高校需要提供足夠的科研自主性,最好能獨立組建實驗室、當PI。
在山東理工大學計算機學院和人才工作處領導的鼓勵下,劉聰以應屆博士畢業生的身份,申報了山東省“泰山學者青年專家計劃”。當時這一項目每兩年遴選一批,每批僅遴選100名左右學者,劉聰畢業那年,首次對海外歸國學者開放。
博士答辯當天,劉聰得到了“入選”的好消息。
憑藉泰山學者計劃的支持和多年研究成果的積累,為了來校後能在科研團隊建設上獲得更大的自主權,他向山東理工大學提出了“直聘教授”的要求。
“過去,博士學位的講師到教授一般至少需要5年以上的時間,學校也沒有博士畢業生直聘教授的先例。”山東理工大學的人才工作處處長張曉連介紹,因為山東正在推進新舊動能轉換和流程再造行動,劉聰的專業正是其中的關鍵領域,本着“人才優先”的考量,山東理工大學為劉聰開闢了綠色通道,通過了他直聘教授的要求。
由此,29歲的劉聰成了山東理工大學歷史上第一位直聘教授的應屆博士畢業生。

一有靈感,劉聰會記錄在辦公室白板上
認準一個“很小的方向”
用劉聰的話來説,他走上流程挖掘這條路,起源於一次“莽撞”的自薦。
2009年,剛上大一的劉聰,就早早思考起今後深造的方向。他詳細查閲了山東科技大學信息科學與工程學院(現更名為計算機科學與工程學院)教師的科研方向和論文,最終敲開了未來導師曾慶田的辦公室門。
曾慶田打量着眼前這個小夥子,20歲出頭,臉生,沒上過自己的課,便笑眯眯地説:“做研究是需要基礎的,師生間也需要相互熟悉,你可以先看看我的導師、咱們學院吳哲輝教授的《Petri網導論》。”
劉聰如獲至寶,他瞭解到Petri網理論始於1960年代,在歐美發達國家已經迅速發展並獲得廣泛應用。但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我國才逐步開始相應的研究,而山東科技大學教授吳哲輝就是國內最早期從事Petri網研究的學者之一。
翻開這本《Petri網導論》,劉聰才發現這門學科不僅需要紮實的計算機基礎,還涉及離散數學、線性代數等數學交叉學科應用。花了整整兩個月,劉聰終於在課餘時間啃完了這本書。當時他還沒有意識到,日後自己從事的流程挖掘研究,很多概念、模型和算法也建立在Petri網理論的基礎上。
再次踏進曾慶田辦公室,劉聰終於有了些許底氣。在隨後的幾年裏,劉聰在曾慶田的指導下,開啓了Petri網、業務流程管理和流程挖掘的研究之路。
轉眼到了大四保研季,專業成績排名第一的劉聰本有機會保送外校,但“換個地方,可能要變個方向”。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劉聰選擇留在本校,跟隨曾慶田攻讀碩士。在曾的指導下,劉聰提前一年完成碩士學業,前往荷蘭跟隨“流程挖掘之父”、Wil
van der Aalst教授攻讀博士學位。
十幾年間,計算機領域新的研究熱點層出不窮,但劉聰一直篤定流程挖掘這一研究方向。這門橫跨了數據挖掘、機器學習、業務流程管理的多領域交叉學科,正成為海外大廠實現企業超自動化和數字化轉型的兵家必爭之地,在我國產業化卻剛剛起步。曾經有朋友問他:“流程挖掘在中國不温不火很多年了,你考慮過換方向嗎?”
劉聰的答案是,“我只想認準一個很小的方向,沉下心來做研究。”
回國4年後,劉聰帶領團隊在流程挖掘理論研究和產業應用方面,逐步做出了自己的特色,憑藉在領域內的成果積累晉升二級教授。如今,劉聰在培養學生時也鼓勵他們不盲目追求熱點,只需在一個很小的方向有持續的積累;他並不強調發表論文的數量,但研究成果一定要在領域內有影響力,這也與山東理工大學人才引進的要求一脈相承。
“我個頭不太高,不愛扎堆兒,只想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劉聰笑道。

劉聰給研究生們開組會
燒烤“流量”vs.引才“留量”
對許多像劉聰一樣從海外回國、回到淄博高校的科研工作者來説,這一選擇不僅僅出於安土重遷的故鄉情結,更多是因為山東高校引進人才的“實誠”。
“從入職到現在已近四年,從山東省到淄博市,從學校到學院都給了我很大幫助,能夠快速組建實驗室並配備學生指標,讓我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科研工作中。”劉聰説。
張曉連在山東理工大學從事人才引進工作二十餘年,他不無感慨地表示:“如果不是山東省、淄博市的引才政策,單憑我們地方高校的吸引力,可能招不來這麼多優秀的人才。”
不過,隨着“淄博燒烤”的出圈,這座山東中部城市的吸引力攀上了新的高峯。
張曉連開始思考一個新的問題:如何把淄博燒烤的“流量”,變成淄博地區高校,尤其是山東理工大學人才引進的 “留量”?
對淄博本地人劉聰來説,淄博自戰國時期就是“百家爭鳴”的中心園地,中國“最早的大學”稷下學宮遺址就坐落於淄博市臨淄區。
張曉連介紹,淄博曾是全國工業門類最齊全的城市之一。中國第一輛雙層大客車、第一家醫療器械生產廠、第一條煤燒日用陶瓷隧道窯、第一個國營繅絲廠……這些中國工業史上的“第一”,背後都是淄博的名字。然而,和許多老工業城市一樣,淄博一度面臨着工業轉型、人才流失的陣痛。
在“淄博燒烤”出圈前,淄博曾多次出台堪稱山東“史上門檻最低”的人才落户政策。去年,淄博還曾出台“淄博人才金政50條”,專門增加青年科技人才、產業“新鋭”人才支持專項。淄博的引才熱情,正是好客山東的縮影。
在山東理工大學流傳着這樣的金句:“古有稷下學宮,今有山東理工”。他們希望在稷下學宮2000多年後,如今的淄博、如今的山東依然能“致千里之奇士,總百家之偉説”。
(原標題:29對海歸博士回老家淄博,成為“雙非”高校首位直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