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飛對話《北上》總製片人張書維:三代人、六家人、二十年,關於運河文化的延續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06-08 09:33

**譚飛:**歡迎《微暗之火》和《北上》的總製片人張書維來到《四味毒叔》,確實這兩個大劇挺難做的。原著《北上》是大部頭,為什麼會想到改編拿了茅盾文學獎的作品?徐則臣的《北上》改編難度很大,而且好多故事發生在運河,運河對年輕觀眾來説,是有點古遠的一個意象,怎麼想到跟這個項目結緣的?
**張書維:**在好幾年前,導演看了《北上》,他當時很喜歡。因為導演是江蘇人,他一直跟我説,我拍了很多年的戲,但我好像沒有給我的家鄉拍過戲。其實他蠻想找一個題材去拍家鄉的故事,也希望能夠在自己家去拍一個戲。我就約了徐則臣老師一起來聊,其實徐老師的小説《北上》,它是有兩個主線,一個是清朝,一個是當下,它主要是圍繞着運河來講述這個故事。

這本小説的靈魂就是運河的故事,一條河的故事在影視創作裏是特別難度大的,因為河本身它不擁有感情,它也不是一個特別具象的一個事。我們説好一條運河的故事,其實是有很大難度。但是我們也想迎難而上,想去挑戰一下這個事情。我自己雖然沒有在運河邊長大,但是也是從小在水鄉中長大。
我們怎麼圍繞着運河把這個故事説好,可能是我們在劇本創作階段非常重要的一個事情。我這兩天也在最後捋劇本的階段,我第一次有一個很特別的感覺,在我心裏運河它擁有了生命。比如長江、黃河在我們腦海上就是一條河,黃河是母親河,但母親河和這條河之間我很難帶入一個感受。但在這個劇本里,我越來越感受到了運河和運河邊的人之間的關聯。

**我們寫的是一個圍繞着這條運河,20年裏三代人的成長故事。在這20年,他們生於這裏、養於這裏,所有的人家是隨着運河興而興,隨着運河衰而衰,**是一個很特別的劇,讓我很興奮的點是,我們已經把這條河寫活了,我們在後期呈現上其實難度也很大。

**譚飛:**好多河邊的戲。
**張書維:**像孩子們跳到河裏去,在河裏玩,家家户户在河邊。小時候可能淘米、煮飯,他的所有的生活是圍繞這條河的,家裏做的生意都是跟這條河相關的。家裏的大船是為了在運河上做生意,還有水上超市,所有的都是跟這條河相關的,所以運河其實是這個戲的主角。
**譚飛:**但是很少見一個戲是以運河為藍圖,而且這部戲基本不用綠幕,大部分還是用實景,這點其實就更難了。因為大家都知道,船上它的空間有限,調動機位、表演都會有難度。
**張書維:**所以《北上》的拍攝器材跟以往的戲不一樣,我們連吊車都不好上。因為河在這,其實沒有地方擱吊車。其實有很多我們沒有經歷過的創作難度,有一個大船,這個船從開場,小船換大船,船怎麼賣掉,又怎麼改裝,最後又變成了什麼樣,有一條船不斷地跟進,這個都是以前戲裏沒有嘗試過的。
我們找到現在的主場景的拍攝地的時候,都特別興奮,因為那個地方旁邊是小橋流水人家,出了那個院子的大門,外面是一條運河。每一天運河上都有船只過去,我們看到那些大船的時候是很興奮的。在運河拍運河,是綠幕達不到的效果。
**譚飛:**特別有那種生命感。

**張書維:**我們所有的演員,在運河邊待着10天、20天、一個月以後,對於河的感情完全不一樣了。在綠幕裏拍,後期再合成,呈現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在這個過程裏面,我們希望所有主創真的能和這條河融為一體。很多過往的影片,其實還是單純地在説運河或者某一個地方旁邊的人,或者説更具象於某一兩個人。《北上》講的是運河改變了人的命運,人又去改變了運河,這兩者之間融得特別好。
**譚飛:**主景是在哪個城市?
**張書維:**在蘇州、揚州和北京。
**譚飛:**正好是京杭大運河主要的幾個位置。
**張書維:**我們都會拍京杭大運河幾段很重要的河道,因為這部劇前半段在江蘇,後半段在北京,所以這些地方都去。
**譚飛:**徐則臣的《北上》也是茅盾文學獎的獲獎作品,《平凡的世界》《白鹿原》《人世間》也是茅盾文學獎的作品,這幾部改編成電視劇那麼火,其實改編《北上》是有壓力的,因為茅盾文學獎作品一定是史詩性的。趙冬苓老師是很有經驗的編劇,在文本改編上有什麼獨特的秘訣,跟原來的徐老師的原著相比,有其他影視化的加工嗎?

**張書維:**我們其實也是在“摸着石頭過河”,原小説有一條清朝故事線和一條當下故事線,最早我們討論以哪條線為主線來説運河。
**譚飛:**其實不好影像化,對於距離遠的兩條故事線,原著呈現的效果很好,但是電視劇上可能難度比較大,有時候觀眾不會代入到情境裏。
**張書維:**清朝的那條故事線是以意大利人為主來寫的,在改編方向上,我們前期做過很多討論,我們也嘗試過以清朝這條線為主線來寫這個故事。我們也嘗試過分兩個時空來寫,一條是清朝的故事線,另一條是當下的故事線。但在創作的時候,確實遇到了挺大的困難,後來找到了趙冬苓老師來加盟。

因為趙老師跟我們導演關係很好,他們當年一起合作過《葉落長安》,趙老師説,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消化一下這個項目。當時我比較着急,希望趙老師早點給我們一個思路。她就説,她想去運河邊看一看,我們就跟趙老師、徐則臣老師、導演一起去了運河,在江蘇採訪了很多人,做了很多的案頭工作。在那個過程裏,當時我感到了灰心,因為我覺得趙老師可能也沒有想好怎麼去改編,改編難度大。
在採訪過程裏面,不斷地蒐集運河邊的人的素材的時候,我也很忐忑,可能我們的素材收集完了之後,不知道如何去組合這些素材。我們跟徐則臣老師也聊,他也是運河邊生長的人。後來我們採風結束後,我就催趙老師,我説,趙老師您看行不行?行的話,我們把合同簽了,我也着急。後來她説,不着急,你等等我。等了大概一個多月,突然有一天她給我發了一個10萬字的大綱。我們公司圍讀大綱,到最後的時候,我熱淚盈眶,感覺特別激動。
第一,趙老師寫得特別動人,第二,我們沒有想到趙老師會用這樣的一個方式來改編這個作品,整個採風過程裏,每一個人跟她説的話,運河邊的人互動的細節,她都放在裏面了,她的作品跟徐則臣老師的很多作品的氣質是有非常大的吻合度。當時看到大綱我們就特別開心,我們順利地開始劇本創作,但是創作劇本也遇到了很多困難和瓶頸,我們也修繕每一稿劇本,希望最後能呈現很好的劇本,那麼現在的故事是以現代為主視角來敍述。

現在並不是雙線並進的故事,它主要視角是在當下。劇裏面清朝那段故事裏的人物,是我們現在主人翁的祖上。因為原小説也是這樣,原小説的兩段故事你會覺得他們之間不搭嘎,清朝是清朝的故事,現代是現代的故事。但是到最後,你發現他們都融在了一起,其實現在這幫人就是,當年那一幫人紮在這裏的後代。我們現在故事等於是以後代為主來説,中間我們會有一條線,講述當年清朝那撥人為什麼留在這裏,讓後代的人成了現在運河邊的人。
**譚飛:**有機地連在一起了,形成一個歷史的呼應。
**張書維:**希望我們能夠在劇裏把它更完美地結合,因為清朝那段故事線主人公是外國人,在影視化呈現上是有非常大難度的,現在的方案也是最合理的影視化改編的方向。
**譚飛:**聽説《北上》是一個大的羣像戲,目前演員談得怎麼樣?
**張書維:**這個戲它講了6家人,3代人,20年的故事,當時在定演員的時候,我們希望三代演員都整整齊齊的。三代人的每一家都特別有戲,這個故事裏沒有功能性角色,每一個角色都有他們完整的人生故事線,每一個人物都不一樣。

**譚飛:**每個演員的參與,他都覺得很過癮。
**張書維:**因為每一條故事線都很特別,而且每個人物的差異化特別大。整體的演員都很會演戲、很資深,而且和這條河流都有關係。

**譚飛:**你説的這點挺對,我覺得一個演員的在地感是很重要。包括方言、他愛吃的東西,如果是在他的家鄉,他特別舒展,舉手投足都是戲,演員有時候可能也需要一個土地給他的滋養感。
**張書維:**其實我特別希望我們後面還有機會再做一期,我就可以説,我們的演員真的挺讓我感動。比如説我們當中有一個主角,他説他看了劇本之後,他很有感情,因為他小時候也是在船上長大的,看着自己的爸爸賣船。因為船運開始衰落,高速公路興起,眼看到了家裏的衰敗,跟《北上》的劇情是完全吻合的,非常非常有感觸。
**還有的演員,他們就生長在運河邊,他的人生故事跟劇裏的人物特別像,非常有頑強精神,野蠻生長成特別好的人。所以每一個演員在演這個戲的時候,都應該是有了一些超出單純接一個戲之外的感情。**我也希望在這個過程裏,大家把這個感情融入到我們拍攝當中。我預期這個戲拍攝的過程中,大家應該會很愉快,我很期待大家碰撞的火花。

**譚飛:**因為河流是每個人的母親,水是萬物的來源,關於運河的故事肯定難拍。因為它裏面的場景相對單一,而且對現代觀眾來説是有距離的,我覺得最關鍵的是,怎麼樣把它的當下性和每個人的代入感做足。

**張書維:**而且這種劇其實特別不好拍的原因,是因為它所有的故事是源自於生活流的細節和那種極其真實的生活質感。很難拍出真實的20年的故事,把每一家的故事拍得好似我們自己家的故事,這部劇沒有很大的劇情釦子。我們老説《請回答1988》很好看,《請回答1988》拍的是紮實的生活,一個戲怎麼把紮實的生活拍好,我覺得是一個挑戰。
**譚飛:**所以這個戲的美術、道具這都極其重要。
**張書維:**是的,所以我們各個部門主創已經籌備了很長的時間。
**譚飛:**還得收集一些老物件,正兒八經的水上人家的水家兒女。
**張書維:**而且我們在搭配這個戲的主創班底的時候,做了一個老少配的搭配,有一幫非常成熟的行業主創,還有一波是85後的主創,因為這20年是85後他們成長的20年,他們對所有事情有記憶,老一輩的主創又有特別豐富的製作經驗。那麼兩代人結合,把20年的故事紮紮實實地寫好,紮紮實實地拍出真實的細節。

**譚飛:**希望早日看到《北上》,也希望書維繼續呈現更多的好作品。
**張書維:**謝謝譚老師。
**譚飛:**謝謝書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