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沒早點讀懂他的“油膩”_風聞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嚮往的生活》最終季，大華作為初代MC迴歸。

實不相瞞，我看了兩遍。

不止我，很多老粉也淚目了。

黃磊和何炅看到他時，也激動得眼睛都紅了。

三個人之間這紮紮實實的擁抱，互相上手摸摸對方身子感受胖瘦變化，眼睛也焦灼地從頭到腳掃描一遍對方，真切地關心他過得好不好。

這些動作細節，無一不透露着深厚的情誼。

然而大華出走太久了。

雖然努力重現了拉小提琴追柴犬小H、吃黃磊做的葱油餅等經典畫面刻意call back當年的情懷，但很多東西早都不一樣了。

曾經的拿手絕活不會了

唏噓。

五年前的大華曾在節目裏被觀眾噴“油膩”，但到最後，竟是他成了《往生》系列最大的意難平。

為什麼節目即將完結之際，大家最惋惜的是大華？

作為中國第一檔慢綜，《往生》在開播時一夜爆火，第二季在豆瓣10萬人打出8分熱度達到頂峯，後來卻開始口碑逐年崩盤。

而大華剛好就是在最好時離開的，無意間成了一個註腳。

不僅如此，如今回過頭看才後知後覺：沒了大華當初所謂的“油膩”，恰是節目走下坡路的導火索。

這個月，《往生》整個IP也走到最終季了。

作為從第一季開始追的老觀眾，飄今天不想罵它為何越做越爛（畢竟這些年對節目已經罵得夠多）。

乾脆就以大華為引子，逆風聊聊我心底對這個IP的惋惜。

這檔節目最早讓觀眾入坑，其實是對明星形象顛覆的獵奇。

2017年，正值黃磊形象最正面的年關。

一邊，《爸爸去哪兒》《小別離》坐實了好爸爸形象，另一邊，在《極限》裏玩遊戲總能讓其他嘉賓掉進他的圈套，獲稱神算子，一副EQ和IQ雙高的樣子。

中產+高知+謀士+好爸爸＝完美男人黃磊。

誰曾想，他在《往生》形象一下子顛覆得讓大眾猝不及防。

整天灰頭土臉地圍着個簡陋灶台洗菜做飯，沒半點傳統大男人的威嚴，也沒有精英的小資講究，只有凌亂的頭髮粘膩的汗珠。

不收邊幅之餘還滿腦子都是吃的，看到肉就來勁，喝口飲料就爽到五官變形。

中產+高知的距離感被驅散，變成樸實無華的農村大叔。

這個醜得要命的灶台還是黃磊大華一起搭的

原本在PK綜藝裏當謀士建立起來的知識性權威，在這也蕩然無存。

在農活正忙時他突然來勁，自封農業節目主持人開始科普小知識，被何炅不耐煩打斷：

你！回去做飯！

上一秒還是好為人師的得瑟，下一秒立刻應聲回家當小廚子。

卑微，但視死如歸的眼神，是他最後的倔強。

可以説，這檔節目根本不需要什麼心機計謀，不用動腦子，動手就行。

非但他的機靈派不上用場，繁重的體力活還卸下他形象管理的警惕，讓我們窺見這位“完美好男人”並不那麼完美的接地氣樣子，還原一個40歲男人的生活面貌。

那雙在別的真人秀中露出狡黠之光的眼睛，在這全變成睡眼惺忪的放空，加上土味polo恤胡亂露出的肚皮，竟生出幾分反差呆萌。

甚至連爸爸身份的穩重都似乎遺忘，半夜不睡覺起來劈柴玩兒。

同樣顛覆的還有何炅。

何炅也是圈內出了名“完美”的高情商藝人，為人處世八面玲瓏，常年表情管理得當。知乎上甚至有個話題，討論何炅已經完美到“假”的程度。

但在《往生》，何炅可以説是徹底失去表情管理：

在第一季的設定裏，玉米＝貨幣，沒錢就啥也幹不了，所以何炅天天下地裏幹體力活“掙錢”。

眾所周知，何炅本就是個極其勤快不怕累的人，但在《往生》中也多次感慨：

一輩子都沒這麼累過

有次嘉賓陳赫點菜要吃佛跳牆，那些高端食材可得花一大筆。

為此，何炅和大華像真正的農民那樣在茫茫玉米地裏辛勤勞作一天，摘下1300個玉米，累到整個人虛脱，眼神渙散。

可以説，何炅都被虐出玉米ptsd了。

因此當饞嘴的黃磊捨棄眼前的蘑菇，卻要花“玉米錢”另外買木耳時，何炅急得立刻跺着腳翻着白眼抗議，阻止隊友亂花錢。

那可是他賺的血汗錢啊！

上面提過的，黃磊在玉米地裏抖機靈時被何炅兇狠地趕回家做飯也同理。

本來幾乎成了他肌肉記憶的“高情商”模式，在《往生》裏都疲勞得無法開啓。

沒有和藹可親的何老師，只有煩躁罵人的何大爺。

繁重體力活讓他沒有餘力兼顧周全的分寸，可也算不上塌房，倒難得還原出他本真的秉性，破除了“假”的觀感。

沒了100%正面的完美，卻有鬆弛的喜感。

而且跟熟悉的人做搭檔，朋友之間的安全感也讓MC們的反應更真實，沒有商業場合的拘謹。

節目裏，何炅把養的雞當作寵物，又搭雞窩又鋪草的，父愛還沒抒發夠呢，只見嘴饞的黃磊晃晃悠悠從後院走來：

真的，把雞燉了，這雞好吃

正洗碗的何炅即刻五官擰成一團：別啊，它是家人！

這一幕，宛如一個大大咧咧毫無形象整天顧着吃的老爸，還有一個為家裏事事操碎心又嫌棄豬隊友的老媽，活脱脱一出情景喜劇。

這也是不少粉絲上頭的另一個原因，把綜藝當成大型長篇連續劇來追。

看着看着你會發現，清新的鄉村環境，截然不同的勞動方式，加上親密無間的相處氛圍，成功讓MC們卸下面具，露出本真。

觀眾第一眼新鮮，第二眼也跟着放鬆，慢綜藝的精髓就初步get到了。

而放大這種趣味效果的，是劉憲華。

劉憲華當年被批油膩，是因為他總讓人感覺一驚一乍，表現誇張。

實際上在國外長大的他，只是習慣於情感表達外放些，國內的觀眾還不大習慣，覺得是刻意裝的。

如今，被各種假人綜藝辣過眼的觀眾再回頭看，才知道當年大華的好。

身為才華型歌手，他完全沒偶像包袱，還用他沒太多條條框框的視角幫觀眾強化了對田園生活觀感的新鮮和趣味。

第一季是真的苦啊。

大華作為年輕勞動力，搬磚是他，摘玉米也是他，常累到隨時隨地昏睡過去。

他身上的疲勞程度足以讓人直觀感知，因而被慢生活的治癒程度也能讓人徹底代入。

當他勞動後跟何炅分一瓶可樂，就那麼一小口，也滿足得像要馬上原地起飛的樣子，那種喜悦和暢快感就通過他“誇張”的表情一秒傳達到觀眾身上。

這種慢綜藝最原始的簡單快樂，正是城市人最缺失的。

那年夏天，我坐在空調房看到這一幕時，瞬間懷念起小時候和小夥伴瘋跑一下午，大汗淋漓回家後吃到第一口西瓜的感受。

久違的，樸素的快樂被勾了出來。

而且大華旺盛的好奇心、從不怕顯得無知而掩飾的坦蕩蕩，也是體驗類節目裏不可或缺的品質。

黃磊發個饅頭給他都會樂呵半天，童心未泯。

最明顯是有一期，大華一直問嘉賓董子健，你愛不愛我？我們不是兄弟嗎？

一開始，董子健和其他人一樣覺得大華很幼稚，隨便糊弄回答。

直到晚上，他們躺在院子裏看星空，大華髮現了一顆流星就興奮得跳起來滿院子跑，又回來激動着擁抱董子健，和他分享喜悦。

董子健這回真的get到了大華英語語境中的所謂愛，是一種簡單又真誠的喜歡，這種感情也很珍貴。

到董子健離開節目時已經很捨不得大華了，反過來問，你愛不愛我，會不會想我。

後採時還在猛誇，説自己和大華的相處像回到小時候，回到了某種看起來很傻，但很純粹很熱烈的友誼裏。

董子健後採講述

女排姑娘們來的那期，也是許多老粉最愛的一集。這羣女孩子一個個健康大方，心思純淨，跟這檔節目的美好主題不謀而合。

儘管大華總在扮演一個花痴角色，但他其實是為了逗平時訓練緊張的姑娘們開心，讓她們在這得到徹底放鬆。

他像個傻子一樣在窗户上哈氣畫愛心，女孩們笑成一團的場景，無論什麼時候看都覺得很窩心。

臨別，姑娘們都哭了。

幾天後，大華悄悄告訴何老師，挺想幾位女排姑娘的，因為很難得能在兩天時間裏看見別人的真心。（他真的，我哭死）

人長大了，情感上便容易變鈍。

但那時的大華很敏感，這種像小孩子一樣依依不捨的情緒，貫穿了他和每期嘉賓的相處。

平時沒個正經樣的他，又會在某些時刻特別正經。

有次他悄悄告訴陳都靈，每次嘉賓來，他都覺得這種突然很親近但很快又分開的相處模式，讓他心裏很難受。

大華真切地感受和周圍的細枝末節，熱烈外放的表達，都在無意中契合了這個節目最初倡導的精神內核：

停下腳步感受慢生活，關注自己的內心，才能體會簡單的快樂。 

除了MC，第一季不得不提的經典，是宋丹丹和兒子巴圖作為嘉賓的第一集。

宋丹丹幾乎以一己之力盤活了整個節目。

人還沒到，打電話到蘑菇屋點菜時，就用一口港普把精明的何老師忽悠瘸了。

作為大前輩，也出於喜劇人的自覺，她全程不間斷輸出硬核段子，把自己曾用名和爸媽名，跟報菜名似的報了個遍，把大家樂得不行。

完了又開始組織大家唱號稱中國第一首流行樂的《心火燒》多聲部演唱。

這麼無聊的活動，硬生生被他們的配合和沉浸擊敗，變得無比搞笑。

這首魔性之歌，不僅在黃磊和何炅心中根植，也直接被觀眾默認為《往生》主題曲，唱遍七季。

神來之筆在於，這期黃老師的美食翻車了，豇豆沒煮熟導致集體中毒。（萬萬沒想到看個綜藝居然被科普烹飪常識，往後我每次煮豇豆我都特別注意）

這意外夠戲劇性了吧，沒想到後續眾人的反應也是一場精彩的羣像戲。

宋丹丹吐得喊着要送院洗胃，把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大華嚇懵：

倒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巴圖，一點不慌，也不諮詢到場的急救醫生，而是拿着手機，當着醫生面兒，大聲念百度百科的豇豆中毒科普……

狂吐的宋丹丹還要強撐着給兒子捧場，附和一聲“哎呀喂”，那畫面又凌亂又痛苦又好笑。

而何炅甚至打起了病人的主意，在老友黃磊吐得五顏六色之際，竟然還有心思給品牌爸爸強勢植入（當時也是窮怕了，第一季就這麼一個贊助商，很珍貴的必須服務好）：

黃老師

我給你泡個XX（產品）吧，對胃好

而黃老師可能中毒太深腦子已經不清醒了，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頂着雞窩頭和迴光返照般的安詳臉，回了一句：我要喝酒……

可謂羣魔亂舞，雞飛狗跳，笑死觀眾的一集。

很多老粉事後諸葛亮地説，這次中毒事件是《往生》當年火爆的原因，是一種不可複製的天意。

説得對，但不全對。

這種不被策劃的隨機事件，確實是綜藝節目裏最稀缺的、引爆看點的小火花。但這樣的化學反應，得建立在一個足以讓嘉賓們隨時“燃燒”起來的環境裏。

説白了，考驗的是節目組的用心程度。

《往生》剛開播時的選址很講究，地裏有玉米，青菜，後院有雞蛋，樹上有山楂，板栗……

每次看他們晃晃悠悠去採摘就能大豐收，我也好像置身其中，也感受到了伸手去摘即有所得的滿足。

而且短短几期節目，前前後後卻拍了大半年，中間專門暫停了一段日子，等寒冬來了才又召集MC回去拍。為的，就是給觀眾集齊春夏秋冬的四季體驗。

時間長，素材多，自然可以最大限度地捕捉到各種“神來之筆”。比如第一季除了有流星，他們還一起看到彩虹，拍下了無數温馨的小確幸。

第一季的節目組甚至願意把鏡頭轉向小狗小雞。

那隻剛出生5個月，一隻手就能握住、名叫H的小柴犬，當時直接就給我種草了某種生活期待，一直夢想着自己以後一定要養一條柴犬，也叫H。

長大後的H不僅到在節目裏處拉粑粑，還趁人不注意上飯桌搞破壞。最搞笑的一次，他們帶回來一隻小灰鴨，取名彩燈。

黃磊腦補設定，彩燈是妹妹，家裏有個哥哥，是條狗。

描述的畫面正温馨着呢，結果H衝過來差點一口咬上小鴨的脖子温馨蕩然無存，差點變血腥畫面。

一點面子都不給MC的小動物們，也為節目增加了不少笑點。

後來，H變成肥嘟嘟的成年柴犬，彩燈很快也長大了，完全足已和H抗衡，還總愛在雨棚裏獨自思考鴨生。

還有一頭羊，叫老點。嘉賓們一有風吹草動，它就趴在旁邊聽牆根……

每隻小動物都在節目裏生出人格，變成了觀眾們熟悉的成員。

那年夏天，這一幅完整的田園生活畫卷，讓我在炎熱中感受到樸實的、篤定的、充滿希冀、清新的能量感。

每週疲勞工作，可一想到週末有電子多巴胺《往生》，就會有盼頭。

但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

山羊老點因為腸胃炎去世了，另一隻羊天霸因為難產去世。

H有老婆了，叫O，生了一堆小孩叫“鍋碗瓢盆”，被宋茜、王珞丹、張子楓等明星領養了。

第二季，彭昱暢加入，大華出走。

沒人想過，大華的離場會給這個如日中天的綜藝帶來一個致命轉折點。

節目組對《往生》態度變了。

發芽期過了，不努力了， 集體擺爛，全面進入收割觀眾韭菜期——

而且姿態相當癲狂。

節目再無迭代升級，辛苦的農活都抽走了，嘉賓就憑興趣去周邊走走；有時候甚至哪也不去，就是屋子裏玩玩遊戲混時間。

只留下一個抽真空的農房，很多高科技便捷的贊助商家電，還有很多上節目蹭曝光的明星。

植入多到嚇人

沒有田園牧歌，沒有大自然的慢節奏，沒有簡單的快樂。

一切都變得模式化。

黃磊一直做飯，日復一日地重複“和何老師是20年好朋友”這個老梗；不分場合地沒有理由地和小輩講大道理；

何炅恢復主持人功能，又開始展現完美高情商地迎來客往。

大華的出走，更凸顯了節目的滑坡。

節目越來越平，越來越無趣。

可只靠MC明顯頂不住。黃何的輸出也會枯竭的，而彭昱暢雖中二，但總歸沒有大華豐富。

這時大家又後知後覺，學古典樂的大華總能隨時抄起小提琴即興一曲，歌聽一遍便能記住，快速伴奏，貢獻了很多優雅靜謐的表演級音樂現場。

他蹩腳的中文和外放可愛的性格，填補了田園生活的平淡，再結合前面講的，他確實完美地契合了這個節目。

大華曾認真地把嘉賓點的“素包芹菜餡”翻成了“書包精彩線”，何炅震驚

buff疊下來，節目頹勢已顯。為了挽救，節目組又企圖通過塞人糊弄。

加入了安靜得存在感很弱的張子楓，再後來，加入了黃磊在《極限挑戰》的徒弟張藝興……

這麼概括吧，《往生》後來進入全員麻木狀態。

請看，這是黃磊第一季第一期多次出現的笑臉：

後來很少能再見到他笑得這麼走心了。

《往生》終究是被節目組放逐，一步步被資本無情壓榨，成為一顆自然死亡的嫁接果。

生命週期中的絢爛極其短暫，姿態逐漸不堪直到自然而亡，整個節目的生命週期倒像開玩笑似地符合原本的主題。

《往生》這次真的往生了。

在老粉心裏，它永遠停在過去。

停在大華出走之前，大家還未模式化時。

如他這次迴歸發的微博：

他眼中的《往生》，還是2016年夏那些聽過的故事，吃過的好吃的，唱過的歌，拉過的琴，看過的星星，還有很多好朋友。

確實，這些，才是我們印象中的《往生》。

還好，H還記得他，他一下車就跑去歡迎他，熱烈外放，就像當初一樣。

而當初，還有一片永遠收不完的玉米地。

那年那時那人那情景。

是勞作後一定會有回報，是一羣人交心玩鬧，是自己一磚一瓦砌的醜灶。

那些讓我跟着嘴角上揚的。

真的讓人嚮往的生活，終究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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