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美國攝影師的蘇聯旅行記錄_風聞

James Abbe

美國攝影師詹姆斯·埃貝(James Abbe) 因拍攝 20世紀20年代初期電影明星而聲名鵲起，後來他對新聞攝影產生了興趣。

埃貝的鏡頭捕捉到了20世紀最具爭議的領導人——希特勒、墨索里尼、佛朗哥。

1932年3月，埃貝來到蘇聯，他在蘇聯呆了六個月——直到 1932 年 9 月，他為蘇聯新聞機構工作，但事實上，他想通過鏡頭記錄民間的真實生活。

埃貝目睹了大饑荒的開始。1932年夏，他乘坐又髒又臭的馬車前往烏克蘭。

“在我經過的村子裏，人們看似漫無目的的遊蕩，像陷入陷阱的老鼠一樣死去，因為他們在尋找食物，”其中一位農民告訴他，許多抵制農業集體化的人和他們的所有家屬被驅逐到西伯利亞。

埃貝問他回到家鄉後打算如何生活。“我們活不下去了！我們快要餓死了，”農民回答道。

到達哈爾科夫火車站後，埃貝對農民的集體湧入感到震驚。對許多人來説，車站已成為家。

為了登上火車，人們設立了營地。他們相信他們會在離家很遠的地方找到食物，但這是徒勞的。“這就是烏克蘭，廣袤的蘇聯最肥沃的領土，”埃貝寫道。

埃貝拿出相機拍攝了鐵軌上一羣飢餓的農民。他因此被捕，但後來獲釋，被嚴厲警告禁止在蘇聯拍攝鐵路。

哈爾科夫車站的農民。 Source: James Abbe Archive, No. 1149.照片背面的説明文字：“禁止。哈爾科夫。我因拍攝這個鐵路場景而被捕。”定位：Kharkiv, Ukraine Latitude: 49.98081 Longitude: 36.25272

這位美國攝影師看到了如何積極建設現代化強大的工廠，看到有很多德國、法國和美國的工程師和技工在參與建設。

但在他的旅館裏，埃貝發現旅館不提供任何麪包、茶和糖，他作為外國人，這些食物都要在當地政府的指定地點購買，而且蘇聯人禁止進入。

“工人中許多年輕的面孔看起來很生氣。因為只有國營工廠的工人得到了足夠的食物，但這些工人只能領取自己的口糧，他們家人沒有口糧份額，以至於工人們不得不吃不到半飽給自己家人留下一部分糧食，”他回憶道。

在他前往頓巴斯的一次旅行中，埃貝奉蘇聯機構之命拍攝了“快樂”礦工的宣傳照片。

攝影師寫道，鏡頭前他們明顯吃過了飽飯，但照片無法表現他們因長期空腹導致的異常臉色。

等待分發糧食的工人。Source: James Abbe Archive, No. 1134.在第聶伯河水電大壩施工現場等待糧食分發的人羣，照片説明：禁止，拍攝任何隊列都是禁忌，尤其是食物隊列。定位：Zaporizhia, UkraineLatitude: 47.25 Longitude: 35.66667

在哈爾科夫短暫停留過夜期間這位攝影師設法喬裝避開了官方工作人員，後者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在城裏，他和普通路人聊天。“我發現人們私底下都在考慮烏克蘭脱離蘇聯……如果可能的話，”他回憶道。

在一個礦業城鎮他去了市場。看到飢腸轆轆的農民如何在行間走來走去，只是看着有荷槍實彈士兵把守的國營商店櫥窗裏的食物（只有工人和政府幹部能憑證購買）。

“沒有人願意再工作了，”其中一人回答埃貝。美國人很驚訝，因為他解釋道，勤勞的人，無論他們在集體農場工作多麼努力，也不會比任何一批遊手好閒者掙得更多的食物。“在蘇糠米的領導下，數百萬農民寧願逃亡成為城市流民也不願在集體農場工作，因為有的人回鄉發現自己的親戚和鄰居都餓死了,”埃貝在回憶錄中寫道。

當農民們捱餓時，這位外國攝影師和當地的蘇聯精英們得到了豐盛的餐桌。

“在我們在礦區度過的十天裏，不可能沒有一張桌子上沒有魚子醬、烤火雞、雞肉、各種魚、糕點，甚至牛排這樣稀有的奢侈品，”他寫道。“雖然每次聚會我都感覺我的胃在犯罪,但理智告訴我如果我問了關於那些農民的問題，那麼我的旅途到此為止,”

礦區的幹部們與外國人在進餐。Source: James Abbe Archive. No. 4107.照片背面説明：頓涅茨盆地（饑荒地帶）當農民捱餓時，我們這些外國遊客過得很好……特別是如果他簽署了一份宣誓書，聲明他沒有看到發生饑荒。定位：Donetsk, UkraineLatitude: 48 Longitude: 37.66667

因為埃貝的種種“不配合”小動作，很快就耗盡了蘇聯政府的耐心。在莫斯科另一次未經授權的拍攝中，攝影師再次被拘留。

如果他繼續拍攝，他將受到真正逮捕的威脅。埃貝和美國大使館聯繫後不得不離開蘇聯。

過境時，他設法保存了照片。他把底片藏在小兒子的褲子裏。

這位美國攝影師坦言，由於客觀原因有很多無法用鏡頭捕捉到的情景，

例如，大量被關進內務人民委員部地下室，稍後被送往古拉格的不配合集體化的農民家庭，以及那些餓死的人的屍體被裝上馬車成批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