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中諜7》國內定檔7月14日,你對該片都有哪些期待?_風聞
segelas-自由撰稿人-电影学硕士已毕业,但仍旧略懂皮毛06-14 07:36
談一談個人的看法。
從其片名中的“上”字也可以發現,《碟中諜》的第七部和第八部會是一個完整的故事,考慮到湯姆克魯斯的年齡,可能會一起成為整個系列的收官之作。因此,在這裏的期待,也會是針對“兩部合一”與“系列句點”的。
在布萊恩德帕爾馬的第一部中,系列其實就已經獲得了一個主題,即對於“集體與個人”關係的表現,在第一部中具體呈現為冷戰時代,並做出批判性的表達。電影重點展現冷戰中個體存在的命運。在這部電影設定的後冷戰時期背景下,伊森亨特等imf特工是冷戰中西方陣營的武器,其價值隨着冷戰的結束而消失,其人生的奮鬥便也失去了目標與意義。強沃特飾演的叛徒特工,正是對此等個體的失落狀態的集中體現。
第一部的巨大成功,為系列奠定了可行的內在走向:複雜世界格局之下,政治等利益集體與其中個體的關係,基於前者目標而對後者的犧牲。在第一部中剛剛結束的冷戰,是兩大陣營的對決。
而隨着系列的推進,現實世界的格局也在變化,電影便成為了對此的一種反映,帶來了恆定走向下的各種表現形式。
當然,吳宇森的第二部是一個“離經叛道”的存在,它更像是一部在美國展開的香港動作片。而第三部的JJ艾布拉姆斯做出了一定的回調,將集體與個體的衝突落到了imf的組織--也即是“國家”--利益與伊森的個人親友的層面上。伊森要為了imf的任務而活動,也就必須面對徒弟的死亡和妻子的受威脅。
然而,艾布拉姆斯給第三部的結局卻有些削弱了其表達,他提供了一個伊森夫妻的大團圓,徹頭徹尾的婚姻美滿,實現了相對於集體利益的完美平衡。於伊森為imf所做的工作與面對的敵人而言,這無疑是以過於理想化了。而同樣的理想化,也體現在了他對imf本身,以及其背後掌權者的正面刻畫上,它們甚至都沒有什麼存在感。
而第四部的導演布拉德伯德,則糾正了第三部中的理想化,更對片中的“陣營集體”本身做出了適配於當代現實的形象調整。這一部中,他首先推翻了艾布拉姆斯的家庭幸福結局,雖然妻子是假死,但終究受制於伊森的服役身份,二人只能在片尾處遙遙相望,做一對咫尺天涯的路人,這個最終落點也確切地強化了本片對於“個體之於集體的犧牲”的主題傾向。
更重要的是,伊森亨特為之服務的集體本身,包括片中的所有“集體”,也變得不再那麼“正確”,呈現出了當代化的複雜晦暗之色。當克里姆林宮被炸的時候,國家為了撇清關係而迅速地解散了imf。伊森亨特的所有工作正是代表了其利益,imf則只是它的意志延伸與具體執行者。他們為了它犧牲了家庭,卻在“有必要”的情況下直接被扔在了敵國,失去所有支援。這一切的判斷完全基於國家利弊與冷漠理性,客觀上“有必要”,卻毫無感性的顧慮,無視了特工們作為人而非武器存在的事實。這無疑是伊森等人更大的“犧牲”。
可以説,雖然系列的每一部都一直在重複“如果你和組員被抓捕,或任務失敗,組織將不承認一切”,但直到第四部,其文字背後的集體之冷漠與個體之犧牲,才終於被布拉德伯德拍了出來。
有意思的是,他還設置了冷戰時代的兩極陣營,與imf和其背後國家進行對比。曾經在冷戰裏你死我活的兩國特工,在片中一度互相敵對,但在結尾卻可以解開誤會,重歸於好。這是冷戰時期的集體與個人,他們會為了集體利益而犧牲自我,但集體利益是出於純粹的意識形態與政治理想,犧牲也更多是對家庭和生命的。與之相對地,當冷戰結束,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大獲全勝,其集體內部卻變得更加複雜,對個體的“強行犧牲”也更加嚴重--當有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像片中新聞所報道的那樣,將伊森等人判定為“叛國者”,徹底撇清關係,與之服務於自己的真相完全相反,徹底推翻其一直以來的存在意義,這種“犧牲”遠遠超出了對“貢獻生命,放棄家庭”的要求程度。
因此,布拉德伯德才設置了對比,冷戰時期的雙方特工反而可以言和,而對伊森更加嚴酷的反而是“自己人”,是他為之奉獻也理應支持他的背後之國家。當代世界的“集體”不再像冷戰時期那麼兩極化,不再那麼分明,但也失去了曾經對立中出自主義信仰的內在純粹性,夾雜了更加不光彩的複雜算計,並對個體進行更加利己化的“強迫犧牲”。
第五部和第六部,則是對第四部的完美升級。克里斯托福麥奎裏曾經為第四部工作,在自己主導的兩部裏對“集體”進行了更加具體的複雜化處理。第五部中,國家意志的執行者在IMF之外又多了MI6,形成了美國與英國並立的“西方陣營內部之複雜化”狀態。雙方共同對恐怖分子的反派做出部署,其間又以各自的算計與訴求為主導,無法實現合作,反而讓伊森亨特和伊爾莎相互影響,甚至一度變成了國家武器版的“史密斯夫婦”,為了實現本方的目標而下殺手亦可。伊爾莎更是被領導直接當作旗子拋棄,才與伊森實現了合作。
在“集體”層面上,這無疑是對曾經冷戰之惡劣程度的全面升級。曾經的西方陣營尚可以保持基本一致,如今在面對着等同於蘇聯的“共同敵人”恐怖分子時,卻不再有曾經的“大義為先,內部團結”,即使依然有着對等“主義鬥爭”的“反恐怖主義”作為“大義”的正確思想動機,但其內部已經開始自相爭奪,在大義之下有了來自微觀層面的利益算計--不再只是為了陣營信念而鬥爭,而是為了自己的“小國家”在爭名利。而大陣營內部的“小集體”的交鋒,就影響到了伊森和伊爾莎的個體,他們不得不壓制着共同的愛意,在各自國家的驅使下各自為戰,甚至對立起來。
而在第六部裏,對美國這一“小集體”,麥奎裏導演則再加入了CIA,讓它與imf產生摩擦。CIA的領導人為了給自己組織爭到功勞,不惜安排自己人空降到伊森的任務中,並形成了負面的影響。這樣的內部爭權奪利,必然會動搖其整體的目標完成,cia特工的叛變成為了其組織負面影響的極端表現,證偽了其領導的空降行為,也導致了任務失敗。隨後,即使兩個組織已經合力發現了叛徒的身份,並一起部署,馬上就要奪回核武器,解除共同的危機,但CIA領導人依然安排了試圖自己奪取功勞的後手,從而葬送了即將成功的局面。
而在小集體內部亂成一團的美國之外,mI6一方也在繼續與之進行陣營層面的內部爭奪,並對其下個體進行壓迫。伊爾莎依然要為組織執行任務,身上更多了一層組織對其是否變節的懷疑枷鎖,執行任務也是在試圖自證清白。於是,她也繼續影響着伊森的工作,雙方仍舊一度面對着無法交心的困境。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二人保持着很遠的距離,剋制地繞過大街小巷,直到在鏡頭的移動強化之下完成了環境空間的切換,從一片隔絕外界--因其“黑暗”而完全隔離--的樹叢中鑽出,才在這一片獨立封閉的小天地之中袒露心聲,只有這處空間才能屏蔽掉外部世界中雙方國家的壓制。
此外,白寡婦的第三方組織更是非常明確的表達存在。它為了各國利益而活動,為各國完成見不得光的任務,手段也是難以拿上台面的,目的與行為都不能被各國公開承認。可以説,其存在本身便代表了各國非光偉正的真實面貌,也將幾部中隱藏於劇情背後的骯髒算計與鬥爭進行了表象化延伸。
從表面上看來,每一部的《碟中諜》似乎都是“類型化”的。它們都設置了個體化的反派,從叛徒到恐怖分子,站在“集體”之外去對抗主角,讓對立似乎停留在個體對個體,而其影響主角的手段也是極端式的“殺死”“用家人威脅”等等。而每一部的結尾,伊森亨特也都會解決危機,並實現“集體”的形象回調,即使在第六部裏也依然是CIA的迷途知返。
然而,就像CIA領導人的“洗白”顯得如此突兀而生硬所表現的那樣,對某極端個體反派的對抗,其實並非《碟中諜》系列的真正所指,“集體”同樣是系列中一以貫之的重要反派。這也讓這個系列在糾偏短暫“淺薄化”彎路的情況下,拿出了一定的超越類型化動作諜戰片的深度內容。
因此,對於第七、八部的期待,也就顯而易見了。作為系列的收尾,希望這個故事能夠將“犧牲個體而又功利算計“與“非理想與非信念“的集體,做出確切與複雜程度的終極提升,讓系列成為一個內裏高度統一的完整存在。
事實上,如果它真的做到了這一點,也就與第一部形成了最完美的首尾呼應,也照射出了兩部上映時現實世界的巨大變化--曾經尚屬於“為了理念而奮鬥”的冷戰時代,已然在更加市儈的功利算計之下,其信仰伴隨着陣營分化的格局,而徹底不復存在了。兩極化的消失,帶來的是“多極化”後的必然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