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現在的年輕人，一門心思搞副業和兼職？_風聞

後浪研究所2023年06月16日 15:34:51 來自北京0人蔘與0評論

撰文 ｜ 閔魚

搞副業，年輕人的“新浪潮”

經過了考研失利和春招的殘酷競爭後，00後女孩沐曦終於在這個五月底收到了offer。沒有意外的話，她會在領到畢業證後，進入江蘇的一家企業做效能BP工作，公司包吃住，雙休，她很滿意。

但與此同時，沐曦還做了另一手準備，開啓了自媒體博主的新副業。

一個月前，她經營起自己的小紅書賬號，參考了許多博主，她決定分享自己的“攢錢日常”，“基於我個人能力的話，我覺得攢錢是我可以做的一個賽道，也切合現在經濟形勢。”

沐曦設想了一條賺錢的路子，在工作以後，她有了現金流，可以嘗試好物分享，再做變現。

其實，正是畢業季的壓力才促使了她的副業想法。今年春招期間，沐曦在招聘網站上投出近300份簡歷，學校的招聘會也投過60家公司，但最終只得到了不到10次面試機會。求職不順，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焦慮，“我想去別的地方汲取能量，給自己一點推動力，改變現狀，不要繼續down了。”

沐曦的小紅書主頁

事實上，沐曦所經歷的，也是這一屆應屆畢業生的求職縮影。根據教育部數據顯示，2023年全國高校畢業生規模預計達1158萬人，這屆學生們剛離開校園，就面對着後疫情時代裁員、減招的就業形勢。

大學生們開始尋找不同的出路，有人選擇主動延畢，有人選擇GAP，也有人選擇靈活就業，尋找一份副業或兼職抵抗風險和焦慮。

沐曦就是這樣，她做自媒體的目的，一是為了保障收入，多賺點錢；二是為了找點事做，減輕自己在畢業季的壓力，“看到的視野更廣，就不會太過焦慮了。”

其實，沐曦已經不是一個“副業新手”了，早在大二的時候，她就萌生了要賺錢的想法，做過咖啡店兼職，也在網上接單，做一些與自己專業相關的數據統計項目。還是在校學生的她，希望能夠攢多一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許多大學生都會未雨綢繆，在校園開啓自己的兼職和副業。根據求職平台兼職貓數據顯示，2022年暑假期間，平台搜索量增加38%，其中，年齡25歲以下用户佔比78%。搜索較多的崗位主要是主播、短視頻、客服等。

當然，職場人也會抓住副業的機會，24歲的江蘇女孩丸子就是主播行業中的一員。

丸子的本職工作是幼教，2021年，在疫情衝擊下，她停了好幾個月的課，沒有了收入。於是，想要掙錢的她通過招聘軟件找了一些打字員、淘寶客服這樣的兼職。

進入工作後，丸子發現自己根本不適應。客服要求固定時間上線，每次要工作8小時，還要保持絕對的耐心，但實際得到的報酬卻並不值當她付出的情緒價值和時間精力，“認真做的話，一個月也就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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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她打算換一份工作。去年五月，她在兼職貓上看見了主播招聘的信息，作為一個也喜歡看直播的“衝浪達人”，她意識到“這是一個全民直播的時代”，或許可以在直播這行找機會。

她嘗試着投去了簡歷，入職的門檻很低，對方公司只要求她有聲卡、穩定的直播時間、安靜的環境和歌唱的才藝。令她放心的是，整個過程沒有收費的項目，也不需要露臉，只做語音聊天。而且，在加入工會以後，對方還會提供培訓和流量支持。

丸子開啓了自己的新副業，早晚兩次，每天播6個小時，直播間裏流量穩定在五十個人左右。這一年來，她靠着親和力與才藝吸引到許多大方的觀眾，得到了許多“禮物”，平均下來能夠月入過萬。

副業的火熱，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大學生和職場人。

「後浪研究所」今年3月發佈的《2023年副業報告》顯示，有44.72%的年輕人都有過做副業的經驗，還有53.74%的年輕人表示，沒有做過副業但想嘗試。

抵抗不確定性

年輕人們如此迫切地尋找主業以外的第二職場，也是為了抵抗後疫情時代的不確定性。

國家統計局發佈的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底，中國靈活就業人員已達2億人。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尋找新出路，渴望在本職工作以外找一份能給為自己帶來安全感的新工作。

00後男孩李維今年專科畢業，他生活在濟南的一個下屬縣城，他在家附近的工廠找到了一份銷售工作，每個月兩千多工資。

工作剛兩個月，他發現自己不能只靠微薄的收入養活自己，而且，他學歷不高，也沒有特長，在找一份體面工作幾乎不可能，“只能想辦法多賺點錢。”

在縣城裏，他周圍的年輕人會去夜市擺攤賺外快，但李維不喜歡那樣的忙活和疲憊，他打算學點真本事掙錢。於是，他在各種社交平台上，搜索“副業”、“兼職”這樣的關鍵詞，找到了一個網店運營培訓的機構。

“本來想着可能會上當受騙，結果還算是幸運。”李維特意避開類似於“刷單”的工作，選擇更靠譜的經營性副業，還交了五千塊，兩個多月的工資當學費。每天花一個小時的時間看視頻學習，他逐漸掌握了開網店的運營技巧。

李維的網店運營邏輯很簡單：購買大量的PPT模板再售賣出去，一單隻掙幾塊錢，但勝在不用發貨，沒有物流成本，薄利多銷。

沒想到，這份副業剛做一個月，賺的錢就超過了主業工資，李維估計，還要半個月，就能回本了。

李維分享店鋪收益

接下來，李維打算繼續經營好網店，多掙點錢，攢夠專升本考試的學費。

李維的副業經歷，恰好印證了專業人士的觀察：就業壓力下，越來越多人的開始學習新技能，靈活變現。

作為一款專注為靈活就業羣體提供副業的APP，兼職貓在就業市場裏看見了新趨勢，其產品負責人告訴「後浪研究所」，他們曾在疫情期間為50多萬學生羣體提供了設計類、寫作類、攝影類等技能型崗位，龐大的副業求職服務市場使他們產生了新思路，技能型副業不止適合學生羣體，也符合白領、技術工人羣體的需求。

兼職貓團隊去年做過調研工作，發現了幾個重要數據——

2020年中國城鎮登記失業人數突破千萬人，失業率達5.2%，部分人選擇靈活就業。（數據來源於國家統計局）

2021年中國靈活就業市場規模近萬億，年增長率大概在20%左右，高技能人才市場規模約在2000多億。（數據來源於艾瑞諮詢）

也就是説，靈活用工已經成為了一種增長潛力巨大的新就業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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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職貓團隊把握住這個洞察，決定在兼職貓產品上增加一個新的功能板塊，滿足年輕人們的副業需求。產品負責人解釋，“Z世代的羣體，他們也衍生出了很多由興趣而來的新興行業，上門代廚、上門喂貓，又或者一些攝影類，模特類的（工作）。”

當然，與發傳單、做服務員這樣門檻低的傳統兼職工作不同，許多年輕人的副業，都基於個人愛好與特長，甚至具有長期發展的價值。

負責人也提到，“兼職更多的是用時間去賺錢，而副業的一個賺錢要素，其實更多的是技能。同等的時間，有技能跟沒用技能的人羣產值是不一樣的。”

00後安秀就用自己的技能賺到了錢。在温州一所大學念大二的她已經是一名小有名氣的“專業攝影師”。安秀大一在社團做拍攝工作，學到了許多攝影知識，去年暑假，她給朋友拍攝的一組照片突然在抖音爆火，私信湧入了一百個約拍訂單，有人甚至直接付了定金。

安秀的攝影副業，圖片源於安秀

這讓她意識到，原來拍照也是能賺到錢的。於是，她又報名了幾個專業培訓班、購買設備，繼續在副業上投入了近萬元。

在除了在校上課，安秀幾乎把自己所有時間都用在了攝影上，通過社交平台，她的市場擴大到了整個浙江範圍，有人包路費，她還會去杭州、紹興跟拍。她的拍攝風格清新大方，受到了很多粉絲的喜愛，甚至有人從哈爾濱專程過來找她拍照。

現在的安秀，已經實現了超越同齡人的“經濟獨立”，這份副業也使得還是大學生的她有了更清晰的職業規劃，安秀説，未來她還是會找一份主業，但也會繼續保持着自己的副業，成為抵抗風險和保障收入的一個來源。

探索第二職場

當然，對於有些人而言，副業並不只是單單意味着“賺錢”。

“有些人做副業不一定是為了錢，他只是想要表達自己內心。（副業）能更加豐富他們自己的內心的精神世界，這也是一種精神需求。”剛開始做小紅書博主的沐曦還沒有開始賺錢，但她已經通過這份副業，找到了自己生活的價值座標。

對沐曦而言，做博主的“記錄”屬性，能夠讓自己認真對待生活的每個細節，也能讓她在待業的焦慮中，重新審視生活的意義，“有事可做，就能夠走出迷茫”。

對於像沐曦這樣的應屆大學生，副業為他們創造了一個容納自我，解壓放鬆的空間，在進入職場的過渡期，托住了她們的焦慮和緊張。

而對於那些已經進入職場的年輕人來説，尋找副業，其實也是在尋找一個能夠實現自我成長的第二職場。

95後程序員小嘉在北京某互聯網企業工作，他的副業很接地氣，週末在網上接單上門做飯，平時售賣自己做的減脂餐。

這份副業一個月能給他帶來一兩千的收入，但和他的主業工資根本不能相比，小嘉説，自己做這份工作純屬“為愛發電”。

小嘉做的減脂餐，圖片源於小嘉

四年前，他的副業還是外包小程序的設計，一單週期一個月，能拿到上萬的工資。

抱着多賺錢的想法，他白天工作寫代碼，晚上副業接着寫代碼，常常要忙到凌晨1點多。過於疲憊的狀態讓他的身體亮起了紅燈，2019年夏天，他因為急性闌尾炎住進了醫院。

後來，小嘉決定不再做外包兼職，轉而開始做起了“美食達人”。

去年，因為體重過胖，他開始給自己做減脂餐，並把照片分享到了社交平台上，越來越多的人向他建議可以把午餐便當賣出去，生意就這樣做起來了。他頭天會接單，根據訂餐的份額製作便當，兩個菜、一個主食、一份水果，售價30，只配送自己公司附近的範圍。名額也有限制，一般都在5份以內。

減脂便當得到了許多人的好評，一個跟着他買午餐的女孩，真的瘦了五六斤，他自己也減下來十幾斤。

雖説這份工作並沒有為小嘉帶來大額的收入，但他看見了另外的價值，“説不定以後去做創業了，我有在想能不能去開一個做減脂餐的店，這也算是前期深入用户裏面調研了。”

小嘉上門做飯的照片，圖片源於小嘉

他説，這份副業能夠打開自己的社交能力，“做飯的時候也會跟這個下單的人聊天，聊自己或者他們的故事，其實也挺有趣。我也在想，如果哪天我不寫程序了，我能幹什麼？程序員每天説話也少，那我能不能去打開自己的社交圈，這個就是算是一種能力。”

在互聯網行業工作的小嘉曾經也是一個有“裁員焦慮”的人，有一段時間，他天天做題，學習計算機的知識。但慢慢的他轉變了自己的心態，通過“做美食”的副業療愈了曾經的焦慮。在小嘉看來，售賣減脂便當和上門做飯能夠讓自己暫時擺脱寫字間工作帶來的忙碌和迷茫，獲得與人交往的活力和更自在的新生活方式。

在賺錢以外，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看見了副業的潛在價值，精進特長，為自己提高競爭力，拓寬職業發展路徑。對副業青年而言，多一種職業可能性，也就多一分風險抵抗能力。

小嘉尤其贊同這一點，他認為，副業能夠讓年輕人們在不確定中有安心的落腳地，這也是這麼多白領爭相做副業的原因，“掙得不管多少，都能多一點點安全感。我們從早到晚上都紮在這個寫字樓裏面，這個圍城裏面，加上現在就業的壓力，其實讓人很不舒服的，每個人都在想我還能幹些什麼，還能有什麼賺錢的能力。”

繞開副業的坑

當然，湧入市場掘金並非易事。「後浪研究所」今年3月發佈的《2023年副業報告》顯示，有15.4%的年輕人並沒有通過副業賺到錢，67%的年輕人副業月收入不到3000元。

“這碗飯也不是誰都能吃的。”靠直播大賺一筆的丸子，對這個行業也有自己的感悟，丸子説，這個行業都是“吃青春飯的”，做主播要保持熱情洋溢的狀態，在設備前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還要懂得與人交往的技巧，畢竟，她的收入全靠着禮物打賞。

丸子也明白，才藝展示以外，她還要花費耐心和精力去維持和經營好粉絲之間的關係，有時候，她也會遇到不友好的遊客和騷擾。

流量也是不穩定的，源源不斷新主播的加入就會吸走自己的粉絲，直播間一旦流量減弱，難免會有落差感。丸子知道，主播行業競爭激烈，如何保持長紅也是自己當下必須突破的問題。

圖源視覺中國

除了工作本身的困難以外，更多年輕人會在找副業的過程中遇上“坑”和騙局。

不少媒體報道過，試衣員、配音、短視頻剪輯等副業兼職都存在着入會交費、虛假培訓等套路騙局。

一些打着速成、高回報標籤的培訓班，瞄準有賺錢急迫需求的靈活就業人羣，誘導其花高價買課甚至貸款消費，後期卻無法退費甚至“跑路”。

根據中消協5月發佈的“2023年第一季度全國消協組織受理投訴情況分析”，教育培訓服務類的投訴在具體服務投訴中居於第3位。在黑貓投訴平台上檢索關鍵詞“副業”，有1510條記錄，許多投訴者提到了“卷錢跑路”、“誘導消費”、“虛假宣傳”等現象。

“副業失敗的一天”小組一位組員分享了自己被騙6000多元的經歷。她在小組中被一個“穩定副業”的帖子所吸引，私信後加上了對方的好友，對方抓住了她想掙錢沒有防備的心理，誘導她先用支付寶掃碼，並一步步騙取她充值、繳費。

一位叫@無糖奶茶三兄弟的用户在帖子下留言，“不要點擊任何鏈接，不要輕易掃描二維碼，不要接聽陌生電話，更不要相信有什麼可以輕鬆掙錢的工作！”

踩入陷阱的年輕人，也在用經驗告訴我們，副業求職是一件需要慎重和理性選擇的事情。

打開求職渠道也許是一個關鍵。因抗週期性特徵，零工經濟增長潛力巨大，一些藉助“眾包”“兼職”等零工模式重構組織的平台越來越多，但卻少有完全鏈接C端的平台。兼職貓產品負責人告訴「後浪研究所」，將在Q3季度上線一款針對副業的新功能，旨在構建多個垂直社區，通過“社交+內容+商業化”的形式聚攏技能人才。

兼職貓產品負責人介紹，利用新的副業功能，可以擴寬原本的“兼職”面，為更多有技能的年輕人提供一個公開高效的求職接單平台，“線上線下的場景其實都是兼容的。線上能夠提供圖文音視頻類的這種形式的工作成果，給到僱主這邊去做驗收，線下類我們要求週期短，那最好是能夠一次付的，像攝影類的、模特類的等等。”最重要的是，在新的副業平台，用户既可以是提供技能服務的達人，也可以是發佈需求的僱主。

兼職貓團隊對“副業”新項目的期待是，在上線3個月內吸引十萬加的技能人才，平台GMV突破千萬，“既能解決靈活用工的社會現狀，也具有非常好的市場前景。”

可以預見的是，更多資本會關注到副業青年，也會有更多符合副業求職期待的產品誕生。在“零工時代”和“副業浪潮”下，年輕人們會投入精力和時間去經營自己的第二職業，尋找、確認和保護自己的價值座標。

雖然網絡上到處喧囂着“副業月入過萬”、“高回報”的誇張話語，但從選擇副業到進入副業的過程，也需要年輕人們擦亮眼睛，在現實和利潤中理性衡量。在人人副業的搞錢浪潮下，還有一個問題仍值得思考，究竟什麼樣的生活方式才能抵抗不確定帶來的焦慮？

也許就像小嘉説的那樣，經歷過焦慮、內耗的職場生活後，副業意味着“換一種生活方式”和“新的可能”。

年輕人的第二職場，更應該成為尋求突破和自我發展的生活實驗場。除了錢的可能性，它更關應乎我們如何掌握事業和人生的主動權。

（文中人物為化名，封面圖源於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