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早期史事再窺-臣辰盉銘文釋讀_風聞

小貓文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 周成王篤行文武之道，行周公制，明德慎罰。我在對夨令方彝的釋讀中，認識到西周都城成周非洛邑，那麼西周早初之成周應在哪裏？今再把目光轉向1929年與其同一出土地點的臣辰盉銘文。《文心雕龍.銘諫》有言：“天子令德，諸侯計功，大夫稱伐”。“國之大事，在祀在戎”臣辰盉銘以一場盛大的宗廟之祭，使周王之德銘記至今，在臣辰盉的釋讀中，能否窺破迷蹤？

    全銘釋讀：“隹王大①禴②宗周③徙④客⑤蒡京年，在五月既望辛酉。王命士上逮史⑥黃：⑦殷於⑧成周，⑨豊百⑩生豚，逮賞㔽、鬯、貝。用作父癸寶尊彝。臣辰冊侁”

①龠，此銘龠假為禴，禴祭也。《禮記.王制》曰宗廟之祭。亦言周公改夏祭名為禴。《爾雅註疏》論及禴祭，意為商朝春祭曰禴，周公制禮，改夏祭名禴。《禮記正義.坊記.第三十》“故君子不以菲為禮”疏曰：”《易》曰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實受其福吉大來也。東鄰為紂，西鄰謂文王也。紂之國中奢而慢禮，雖殺牛以祭，不如西鄰文王國中以禴祭，但殺豕而已。以其祭儉而恭敬故也。”

②宗周：宗，本宗也。宗周者，周之本宗也。《帝王世紀》注：武王自酆居鎬，諸侯宗之，是為宗周。《穆天子傳》“自宗周瀍水以西”,故知東周洛陽亦有宗周之指稱，揣宗周之意，必為周之本宗，宗廟所在，稱宗周也。

③（彳出）字，吾釋徙，取行出之意，古文（彳止）之本字。郭沫若釋為出字異寫。

④郭沫若認為是“館”字。吳其昌釋為“造”字，形義不通，非也；陳夢家疑為“居”，亦非，居字是踞之本字，無食卧之意。吾皆以為非，此當為“客”之正字。字型宀下夘食，夘，説文段注：轉卧也。該字為深屋卧食之意，深屋卧食者，寄身於屋檐之下也，必客字也。從宀䭆聲，會意兼形聲。該字出現在臣辰盉和呂鼒、麥方尊，皆周早之器。吾以為甲骨文的“各”及西周中期以後銘文的“王各某某”之各，乃假各為客也。徙，移也；客‘寄也。“徙客”即“移駕寄身於”之意。

⑤蒡京：金文習見宗周、蒡、蒡京、京、成周，臣辰盉銘文“宗周、蒡京、成周”俱見。蒡京者，羅振玉以為鎬京；王國維以為《詩經.小雅.六月》“侵鎬及方”之方也；皆非。蒡，郭釋為豐，以為是。但蒡京為何，吾疑蒡為豐；京為鎬也；蒡京者，並稱豐鎬也。《説文》：京，人所為絕高丘也。甲骨文之京與高，其字源同。如排列觀其分化演變，可見京字為基座下為一豎，高字變為一橫一豎，又變為口。鎬：《説文段注》“武王都鎬本無正字。偶用鎬字為之耳。一本有其字之叚借。一本無其字之叚借也。鎬京或書鄗乃淺人所為。”。知蒡與京皆地名指稱，蒡京竊以為兩地之合稱也。

⑥黃：士上與史黃為同時受命負責進行殷祭的人。史黃的“黃”字，乃郭沫若所釋，以配玉之型解；今有釋寅，非是；亦有疑為矢者。

⑦宀下殷字，由下文“豊百生豚”可知為殷祭也。殷祭乃袷禘合祭。

⑧成周者，周道始成，王之所都也。可知成周是周王治政之城，周都之泛稱。

⑨豊豐同源，甲骨文亦有此字。

⑩生字，郭氏在此以姓釋，謂百生為百姓，今多從之。吾因下字豚，以其為犧牲之牲意。豚説文曰：豚，小豬也。牲在甲骨文中，字有牛與生之合，亦有羊與生之合或生與牛合、生與羊和者，以表用牲之物何。此銘百生豚者，用牲豚百也。

“隹王大①禴②宗周③徙④客⑤蒡京年**”是以事紀年，“才五月既望辛酉”**是確其時也。句釋：王於宗周舉行大禴之祭，移駕寄身於蒡京這一年，在五月既望辛酉這一天。

“王命士上逮史⑥黃⑦殷於⑧成周，⑨豊百⑩生豚，逮賞㔽、鬯、貝**。”**此作器之事由也。句釋：王命上士及史黃二人於成周主持殷祭，以一百頭小豬做為犧牲；並賞史黃卣、鬯、貝。

**“用作父癸寶尊彝。臣辰冊侁”**臣辰冊侁，加印璽族氏徽號也。此句言鑄彝之用也。句釋：用做為祭祀父癸的寶尊彝。臣辰冊侁

臣辰盉銘文釋意：王於宗周舉行大禴之祭，移駕寄身於蒡京這一年，在五月既望這一天。王命上士及史黃：二人於成周主持殷祭，以一百頭小豬做為犧牲；並賞史黃卣、鬯、貝。用做為祭祀父癸的寶尊彝。臣辰冊侁

臣辰盉銘文字不多，全銘49個文字，確透出很多信息。該銘文前言大禴宗周，後語徙客蒡京，可確認蒡京之地，周之宗廟所在也。宗周位於蒡京，成周亦可含宗周也：如洛陽有稱東周之宗周與成周。有德方鼎銘：“唯三月王在成周，徙武王裸自蒿”，有學者疑蒿為鎬京，但蒿可能是祭祀用的牛尾蒿之類。德方鼎之蒿如是鎬京，則成周王都必含鎬京也。王大禴宗周，時間應在夏至，成周殷祭，在五月既望辛酉，以此知道這次大祭在五月十七辛酉日亦夏至之時，同時大禴宗周與殷於成周也。那周初之成周必與蒡京幾近或包含蒡京，太史公《周本紀》所言確也。

殷祭乃袷禘合祭之大祭。今以夏至日在五月十七來判斷臣辰盉的年代，更為準確一點。（吳其昌曾推為昭王時，郭指出吳之歷表難為準。）作器者應是史黃而非士上。記人於前，書己於後，敬人者人亦敬己也。如夨令方彝銘同事之二人，亢在夨前。臣辰冊的族氏徽號，也表明史黃應為作器者。故此盉亦可稱史黃盉。因黃字爭議較大，仍稱臣辰盉為佳。

由此器窺之：西周成周在豐鎬附近或包含豐鎬。除了夨令方彝和臣辰盉，德方鼎亦有銘可證也。確否，以待更多的考古證據來證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