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駿《風之谷》解讀:人類真的有第三條道路嗎_風聞
东莞环保料刘琅-汉使斩楼兰王,士卒上,道:勿动,汉军至,动则灭国06-27 17:36

按語:風之谷——娜烏西卡的道路
《風之谷》有二,一是日本動漫大師宮崎駿的電影;二是宮大師的同名長篇漫畫。兩者並不是一回事,在史詩級的動漫鉅著開篇中就寫道:
歐亞大陸西部邊陲所孕育的工業文明
於數百年間擴展至全世界
造就了巨大的產業社會
剝奪大地資源、破壞大氣層
更肆意改造生命體
這巨大產業文明……於1000年後臻於頂點
然而,卻在“七日之火”後迅速衰退了下去

“七日之火”戰爭後,大量有害物質散發到了空氣中去
高度複雜的文明從此失落
都市因到處部滿有毒物質而相繼瓦解
複雜高水準的技術體系崩潰
地表所到之處幾乎皆已化為不毛之地
巨型的昆蟲和放毒的植物隨處可見
科技一蹶不振,人類因而苟延殘喘於衰微的時代。
短短幾句話,讓人毛骨聳然。下面的文字還很長,全是我對着漫畫一個字一個字敲下的。如果沒耐心,就看前面的按語吧,雖説按語也不短。
作為資本主義制度的批判者,1989-1991年蘇東體系的瓦解給宮崎駿帶來了強烈的衝擊。宮崎駿不相信什麼“歷史的終結”,《風之谷》就是宮大師關於人類未來的一個寓言。
一千多年前,人類過度開發自然資源、每天產生着大量有毒的垃圾、他們掠奪別人的財富,發動殘酷的戰爭,藐視和憎惡他人,仇恨充滿世界上每一個角落。
在這個末世,放眼所及,是死沉沉的沙漠。
更為危險的,是充滿生命與死亡的腐海,
以及因為腐海之毒而不斷減少卻還在彼此殘殺的人類。
那個時候,天空塵霧濛濛,吞吐着寂靜的悲哀。
那個時候,森林是個腐爛的地獄,只有蟲羣能夠進出來去。
那個時候,美麗的孢子開着死亡的花,豔豔的美麗後是不可觸及的氣息。
但人類還沒有灰心,因為有一個傳説支撐着他們:
“有一天,一位身着青衣的英勇武士將從天而降,
結束一切爭鬥和苦難,帶領着人們從此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那就是風之谷的娜烏西卡。

為了阻止西方的強國多魯美奇亞企圖操縱整個世界而發起的戰爭,為了阻止東方大國利用遠古的大殺器——巨神兵的重新降臨而讓一切又毀滅在於七日之火,娜烏西卡,我們的白鳥,在仇恨的旋渦中張開自己的懷抱。
《風之谷》並非大團圓的喜劇,在一定程度上,這是人類絕望命運的來臨,是拯救人類的嘗試宣告失敗的大悲劇。
科學家們認識到,世界必將毀滅。舊世界的毀滅可以加速新世界的到來。讓芸芸眾生的物質人自食惡果死去而掃清道路遠比把他們轉化成精神人來得容易,也更有助於徹底改變世界。科學家們決心用火毀滅舊世界,並在陵墓中保存了碩果僅存的人類種子,併為這世界設計的一個長達千年的淨化程序:他們就可以在舊世界的廢墟上孕育一個全新世界。
然而,當時的人類同王蟲,腐海一樣,在世界真正淨化後都逃不脱覆滅的結果。也就是説,當時所有的生物都只是被利用的。
娜烏西卡質問陵墓的主人(科學家留下的生物電腦):
“為什麼不説實話,不説出那個將污染的大地及生物改造的計劃!”(指現在的人類將被毀滅)
陵墓的人主之所以要利用人類,“因為不管你提供多少知識和科技,為了世界的復活,還是需要奴隸的吧……”娜烏西卡説。
娜烏西卡:“我並不懷疑你是基於理想和使命感而被創造出來的,但,那些人為什麼沒有察覺到,清淨和污濁兩者,就是所謂的生命呢?”
“痛苦、悲劇或愚昧,即使是在清淨的世界,也無法消除掉,因為那是人類的一部分。”
“所以,即使生活在困苦中,人類仍舊有快樂和光輝。”
最後,娜烏西卡呼喚巨神兵來到這裏,用死亡光線劈開了陵墓,把科學家留下的未來人類的胚胎,先進的科技,所有的一切全被她淹沒在藍色的血液中!預言中的救世主毀了世界!

《風之谷》,就在這絕望的現實中(娜烏西卡向倖存的人類隱瞞了現實),走向了大結局。娜烏西卡和庫夏娜最終走出了被毀滅的陵墓,重頭收拾滿目蒼夷的世界。
娜烏西卡繼承了土鬼皇帝的道路,而最後一點渺茫的希望,則留給了庫夏娜和齊剋剋。就如同在宮崎駿另一部鉅著《幽靈公主》的結尾那樣:“活下去!”這就是一切。
《風之谷》,這一偉大的史詩,雖然帶給我們的是一個晦暗、充斥着污穢、罪惡的爾虞我詐的世界,但,希望自在黑暗之中。
雖然信仰破滅了,但宮崎駿不能認同多魯美奇亞所代表的資本主義的貪婪,也無法認同陵墓主人許諾的淨化的世界。
“陵墓”代表的是必然王國,是淨土,是天堂。它可以是未來的希望,正如人們失落、絕望時總是求助、歸因於“命運”。
理想主義者樹立了一個終極的淨土,而且不惜為了實現這個終極目的,而用自己去控制所有的一切,改造人類,使得這個世界滅亡而誕生新的東西。
他們用無數的謊言和死亡堆積一個新生,他們迫使人們加快死亡的腳步而換取一個新的重生--一個沒有異化、沒有矛盾的完美的淨土。
為了最後的淨化,不惜欺騙、利用、最後毀滅所有的生命,包括人類、王蟲和森林--這就是理想主義者眼中的,所謂的天國吧?
實際上,這樣的淨土是不可能存在的。
正如娜烏西卡所言:痛苦、悲劇或愚昧,即使是在清淨的世界,也無法消除掉,因為那是人類的一部分。生命自有其出路。即使前面是黑暗,也不接受預定的光明世界--因為,生命本身就是黑暗中閃爍的光。
活下去,這是一切的開始,即使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改造成無法接觸新鮮空氣,即使一次次地吐血,也要做那碧空下飛翔的白鳥。
因為,無論善良或者邪惡,無論純潔或者污穢,無論美麗還是醜陋,那都是人類的一部分。即使是這樣的可憎可惡可鄙的人類,卻依然有着愛,有着對生命的強列嚮往,竭盡所能的狂熱的存活着,繁衍着。
他們永遠不可能是完美的,但作為同樣具有生命的一分子,作為“黑暗中閃爍的光”,他們不會放棄向着必然性、向着命運的挑戰。
這,就是娜烏西卡給我們指出的道路--也就如魯迅所説,其實世上本沒有路,走的多了,也就成了路。
《風之谷》:序幕
歐亞大陸西部邊陲所孕育的工業文明,於數百年間擴展至全世界,並造就了巨大的產業社會,剝奪大地資源、破壞大氣層、更肆意改造生命體之巨大產業文明……於1000年後臻於頂點。然而,卻在“七日之火”後迅速衰退了下去。
這場戰爭後,大量有害物質散發到了空氣中去。高度複雜的文明從此失落。都市因到處部滿有毒物質而相繼瓦解,複雜高水準的技術體系崩潰,地表所到之處幾乎皆已化為不毛之地,巨型的昆蟲和放毒的植物隨處可見。科技一蹶不振,人類因而苟延殘喘於衰微的時代。
《風之谷》第一幕 戰爭
公元2700年的“七日之火”,人類所製造的“審判者”--巨神兵,燒燬了一個又一個的城市。在之後的一千年中,又先後引發了三次“大海嘯”。
所謂大海嘯是指腐海突然翻天覆地似地如海嘯般波濤洶湧襲捲大地,根據記載在七日之火戰役後曾發生三次。根據先民的歷史記載:“最後一次的大海嘯發生於三百年前,當時我們邊境各族一統於名叫艾弗達魯的強大國家……不久艾弗達魯的和平泛起陰影,爭奪王位繼承權的紛爭蔓延全國並演變為內亂混戰…武器商人便瘋狂地來回於腐海間搜尋王蟲蜕殼。爾後武器商人更想出有組織捕捉王蟲的方法,那方法現已失傳。仍徘徊於腐海的馴蟲師,就是那些遭詛咒的武器商人的後裔…為數驚人的王蟲慘遭殺害……腐海充斥着憤怒,終於湧出無數王蟲陷入發狂狀態開始狂奔……二十日間大海嘯襲捲艾弗達魯全國……直奔離腐海二千海里王蟲才相繼死亡……以王蟲屍體為苗牀孢子將其菌絲伸展至地層深處尋找水源後一口氣發芽出來……倖免於難的一小撮人從此只好住在腐海畔…淪為多魯美奇亞的附庸國了……”
到公元3700年左右,大地上已覆蓋着一層污氣森林--“腐海”,散發着有毒的氣體,並且在不斷擴張到人類僅剩的領地。在這個未世,放眼所及,是死沉沉的沙漠。更為危險的,充滿生命與死亡的腐海,以及因為腐海之毒而不斷減少卻還在彼此仇恨、殘殺、自相踐踏的人類。
那個時候,天空塵霧濛濛,吞吐着寂靜的悲哀,那個時候,森林象是個腐爛的地獄,只有蟲羣能夠進出來去,那個時候,美麗的孢子開着死亡的花,豔豔的美麗後是不可觸及的氣息。
但人們還沒有灰心,因為有一個傳説支撐着他們:“有一天,一位身着青衣的英勇武士將從天而降,結束一切爭鬥和苦難,帶領着人們從此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那就是風之谷的娜烏西卡。
倖存的人類,在腐海邊緣建立起一個個國家,風之谷就是其中的一個小國。這是一處靠海的峽谷,這裏四季都颳着大風,所以居住在這裏的古老的艾弗達魯王國的後裔崇拜風神,以能控制風在天空飛翔為榮,族長之女娜烏西卡是其中佼佼者。在這一方淨土上,人們安居樂業,過着和平的生活。
腐海不斷擴張,人類的地盤不斷縮小。為爭奪土地、資源和糧食,衝突和戰爭在不斷加劇。最大的國家是多魯美其亞帝國和土鬼帝國(這多麼像當年的美國和蘇聯)。為了爭奪土地和糧食,多魯梅尼亞軍隊入侵土鬼帝國,濫殺無辜。土鬼,在神聖皇帝的帶領下而動用一切可取和不可取的手段,將王都修瓦陵墓中神秘而恐怖的力量一次次地帶回到大地上,留下一個個無法癒合的傷口。終於,戰火蔓延到了“風之谷”。
起初,工業都市培杰特因為發現了尚存活的巨神兵,因而引起了多魯美其亞帝國公主庫夏娜率領強大的第三軍團的攻擊,巨神兵的胚胎被搶走,培杰特被毀滅。運載巨神兵的飛船被昆蟲們攻擊墜毀,落到了風之谷。多魯美其亞軍隊也隨之來到風之谷,其強行要求風之谷幫助她們復原巨神兵。然而,英勇的庫夏娜並不知道,她父親--多魯美奇亞的烏王已經在風之谷設下圈套,引誘土鬼用王蟲攻擊庫夏娜率領的多魯美奇亞第三軍團,庫夏娜因而一敗塗地。
不但國與國之間,而且親人之間也在猜忌和爭奪着啊。烏王和三個王子,千方百計欲置親人庫夏娜公主於死地。多麼像多魯美其亞國旗所描繪的兩頭蛇啊,彼此之間仇恨和貪婪的無知的生物,即使到了最後一刻還在互相撕咬!
《風之谷》第二幕 仇恨
為解決人類困境所進行的爭鬥,僅僅是帶來了更多的仇恨,反過來又使人類陷入了更深的困境。神聖皇帝帶着巨神兵和毒氣,帶領土鬼各族去攻打多魯美奇亞王國,並且説那是唯一的生存之路。
但是,娜烏西卡説:這條路上只有憎恨和復仇。憎恨和復仇是產生不了任何東西的。娜烏西卡找到一個土鬼族的長老,告訴他用粘菌來打仗是自尋死路。但是,頑固的土鬼統治階級卻堅持報復行動。最後土鬼本身也發現粘菌開始越來越難控制,一切都開始往無序化發展。對於所發生的一切,人類已經失去了控制。
年紀尚小的娜烏西卡在命運的迫使下挑起了整個人類的生存之路。為了阻止多魯美奇亞企圖操縱整個世界而發起的戰爭,為了阻止巨神兵的重新降臨而讓一切又毀滅在於七日之火,為了阻止倍吉特被憎恨所矇蔽的雙眼而發動的讓人嘆息的復仇,為了從滅亡中拯救風之谷,或者説得更直接,為了從救一隻年幼的王蟲,我們的白鳥,在旋渦中張開自己的懷抱,只為了壓下土鬼士兵的槍頭。

兵敗的庫夏娜,為了拯救自己的軍團,不得不向風之谷投降。被她毀去家園的培吉特王子,撥劍憤怒地衝向庫夏娜。猶巴老師攔住了他:看看你的腳下,是無窮無盡的屍骸……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仇恨不能忘掉的呢?然而,為了平息被蹂躪的土鬼人民的憤怒,猶巴老師也不得不獻出自己的生命。
為什麼要彼此仇恨呢?難道王蟲之間,人與王蟲之間,甚至這個世界的每一個存在,不都是相通的嗎?難道這個世界不是我們的一部分,而我們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嗎?娜烏西卡説:這片森林是我內在的森林,那麼這沙漠,這不毛之地,也是我內在的東西。
無論是土鬼,還是多魯美奇亞的士兵,哪怕是蟲子和粘菌,都被這個女孩所感染着,漸漸地改變着改變着。當娜烏西卡所跟隨的多魯美奇亞與土鬼的前沿展開第一次戰鬥的時候,在路途上目睹娜烏西卡用口親自吸取毒血而挽救士兵的眾人,自告奮勇地做起了娜烏西卡的盾牌。那麼堅固,那麼不可摧毀,即使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即使他們的鮮血在眼前劃出交錯的弧線,即使自己的生命已經輕描淡寫如同殘葉,但他們依然緊緊地依靠在娜烏西卡身邊,保護着心目中的女神。塞馬嘶鳴的戰場,要在其中選擇是生是死是多麼不由自主,但他們卻早已拋卻了對死亡的恐懼,因為他們感激娜烏西卡帶來的光芒。響箭落處,鷹飛鹿逸,金戈避日,“我不能再送你一程了,請你保重”,他們帶着這樣的心聲,倒在了娜烏西卡的身後。而在這場戰鬥中,娜烏西卡心愛的坐騎卡伊也帶着傷痛,在被團團包圍之中衝出重圍,用盡最後一口氣力將自己的主人送回了陣營,抽搐着死去。
土鬼的上人,一個部族的首領,用他那看不見的眼睛感悟到了娜烏西卡身上的力量。當娜烏西卡的老師猶巴和她的朋友阿斯貝魯發現土鬼秘密培養王蟲被發現後,上人瘦弱的身軀昂然地站在了他們兩人的前面,據理力爭地土鬼的神聖皇帝爭辯着,企圖讓他明白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對世界犯下的錯誤,而那個藍衣服的小女孩,才是真正救贖的聖者。在無法挽回的最後,他向遠處的娜烏西卡做着默默的告別,擋在了兩人和數十隻矛槍之間,光輝瞬逝,這是堅持正意的壯舉。
神聖皇帝,土鬼有着特殊能力的統治者,從上人那裏得知娜烏西卡的存在後就一直企圖去接近她,毀滅她,但一次次地被上人的靈魂和娜烏西卡自己所退敗。當他將新型的粘菌投放到大地上,引起新一輪的死亡海嘯時,內心的恐懼和無助卻瞭然無疑。神聖皇帝的報復行為,最終導致了土鬼帝國的毀滅,和土鬼人民的橫屍四野,自己也失去了生命。娜烏西卡把失去了國家、也失去了生命的可憐巴巴的神聖皇帝帶進了淨土。她説:來自黑暗的人,應該再回到黑暗去的。在我的心中,也存在着黑暗。在娜烏西卡的心中,他就象一個小丑,渴望着光明卻又桎梏於黑暗,但娜烏西卡還是象對待旁人一般將手伸到他的面前。終於,他象個孩子一般奔跑在娜烏西卡心中的莽莽森林,在陽光與綠色的大地上笑得開懷,手舞足蹈讓人感慨萬千。

《風之谷》第三幕 生命
巨神兵終於被研製了出來,而娜烏西卡手上用有的神秘物體使巨神兵將她當作了媽媽.娜烏西卡和巨神兵一起準備去封印掉產生這些“怪物”的源頭--陵墓修瓦。一路上,娜烏西卡發現巨神兵不但能力強大,智力成長也非常驚人,難道,它是一千多年前的人類所製造出來的上帝嗎?
娜烏西卡來到了陵墓的前庭--花園。這是舊世界科技的產物,它保存了舊世界的一切物種,在世界被淨化後得以恢復地球的美麗。它是當時世界上唯一的淨土,是這個世界的美麗後花園。
花園的主人勸她留下來,不要企圖去拯救世界:
“你想做的事,人類已經不知重複做過多少次了。
幾百年前有個少年,他聽到世界的真相時,也説要救人類,他還帶走了陵墓中的技術和不死的戰士席得拉。幾十年後,他成為那個“神聖皇帝”,世界在他的統治下更陷入了殺戮的地獄……
他無法戰勝自己的心而被力量所吞噬。
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對,然後從罪業中產生更多的罪業,從悲哀造出更多的悲哀,怎麼樣也無法從這輪迴中走出來。
這就是人類,幾百年來不斷只是重複着着一切愚蠢的輪迴!什麼也不能改變他們註定滅亡的命運。
這個院子是截斷一切的地方。你留下來吧。”
娜烏西卡卻選擇了離開。來到這個美麗地方是要付出代價的,人們會失去記憶,完全服從於這一花園的看守者--一個特殊的席德拉。
森林人瑟穆爾也曾勸她放棄,對她説:“跟我到森林中去吧。”娜烏西卡回答:“我太愛這個世界的人了。我要生活在這個被人類污染的黃昏的世界裏。”
或許,娜烏西卡並不相信救世主,但她相信生命的力量:
“被淨化的世界雖是我們的夢想,卻無法在那裏生存,你説那是我們的體質改變了的緣故。那不是自然產生的生物性,而是人類靠自己的意志所改變的吧?”
“你是説,腐海是人類製造出來的嗎?”
“全體即個體,個體即全體。”
“所有的生命都是這樣的,無論其如何發生。”
“無論是再小的生命,內在的宇宙都擁有外在的宇宙。”
“在苦惱的深淵裏,必然也存在着精神的偉大性。”
“世界真的復活了,即使我們的肉體無法承受這種潔淨。就算下一個瞬間就要出血,我也要像鳥兒們般飛過去。”
“腐海中的皰子,只為了讓一顆能夠發芽,一次又一次不斷飄落,還沒掉到地上就被風吹走的數也數不盡。”
“我的生命,也有十個已死的兄姐在背後支撐着。無論是再悲慘的生命,都可以靠自己的生命力活下來。”
“在這個星球上,生命本來就是一個奇蹟。”
《風之谷》第四幕 真相
娜烏西卡帶着巨神兵,最終走入了修瓦,站在一切的起因--陵墓的主人的面前,這個由七日之火中殘生的人們所創造的彙集所有智慧的墳地。培養森林、 王蟲和粘菌,引發大海嘯的技術都從哪裏漏了出來。此刻,她的腦海已經清晰而平靜,她找到了謎底。
一千多年前,人類過度開發自然資源、每天產生着大量有毒的垃圾、他們掠奪別人的財富、發動殘酷的戰爭、依舊認為種族高於一切、藐視和憎惡他人、敵意充滿世界上每一個角落。面對人類的墮落和世界的污染,陵墓的主人--最後的科學家看到這世界已經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其自然的狀態,於是他們製造出巨神兵,發動了“火之七日”。
陵墓的主人説:
“你能想象那個時代,是一個如何充斥着恨意和絕望的世界嗎?那是有好幾百億人類,為了求生存而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世界!有毒的大氣、兇暴的太陽光、枯竭的大地、接連產生的新疾病、無窮無盡的死亡…各種的宗教、各種的正義、各種的利害關係…為了調停,甚至連神都得製造出來。但卻沒有一個方法真的可行。已經沒有時間了,我們只好將一切都寄託在未來…這是因為舊世界所造的墓碑,同時也是朝向新世界的希望!”
“在七日之火的那一段時間,世界已呈現無法從污染中回覆的狀態時,有一羣人將人類及其他生物做了改造,並打算用相同的方法令世界再生…一種使有毒物質結晶化而安定下來的方法。也是一千年前會突然出現具攻擊性的生態系的原因…腐海被造成只要花數千年即能將不毛的大地復原。而且也被設定為一完成這個目的即會滅亡…”
“我們僅代表因自身的愚昧而令自己白白滅亡的無數人類向你們告知…你們現在正處在長久的淨化中…然而終有一天,腐海將會結束,蔚藍的淨土就會再度醒來!為了淨化…把那極度的痛苦當作是贖罪,朝向重生的光輝黎明終將到來!孩子們啊,我們在絕望和混亂的時代,集合智慧精英造出這陵墓。為了讓它能在將來那一天到來之時,成為重建世界的力量…去讀我身上出現的文字吧!將這些科技流傳下去!當所有的文字出現時,那一天就到來了…一切痛苦結束的那天…”
科學家們已經不再寄望於人類的自覺。芸芸眾生把思想家視為窮酸,而把棒球手和性感明星奉為偶像。他們只有理解動畫片的智力和欣賞大腿舞,怎麼可能放棄物慾犧牲享受的明智聲音呢?
所以世界必將毀滅。舊世界的毀滅可以加速新世界的到來。讓芸芸眾生的物質人自食惡果死去而掃清道路遠比把他們轉化成精神人來得容易,也更有助於徹底改變世界。
科學家們決心用火毀滅舊世界。以往人類變革的手段──以描述美好的未來鼓舞人們奮起追求──已經喪失,只有靠一個滅頂之災留下的恐怖陰影熔入人類集體潛意識。恐懼將比自覺提供更有力的保證。
科學家們在毀滅來臨前做好準備,在花園中有着舊世界的全部科技,在陵墓中保存着碩果僅存的人類種子,併為這世界設計的一個長達千年的淨化程序:他們就可以在舊世界的廢墟上孕育一個全新世界。
這就是科學家們設計的淨化程序:
蟲類,人造生物,森林的守護者,以蟲糧樹為食,可以在有毒瘴氣中生存,約在一千年內進化出位於其頂點的“王蟲”,一種“個體即羣體”智慧無限積累的種族,血液為藍色。
菌類,人造生物,淨化者。在森林的最深處,是已淨化了的沉寂世界,菌類、蟲類均不能生存在如此純淨的世界中。
然而,人類在不停地打破自然平衡,他們相互爭鬥,攻擊蟲的世界,拼命向自然索取,並放出毒素。人類又是最缺乏靈性去交流的生物,他們聽不到蟲的聲音,聽不到植物的聲音,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人類,在不斷地摧毀世界中同樣摧毀着自己,一把火就能燒完的一片森林,風和水卻要用1000多年去重新建立。
王蟲和腐海都是為了重創世界而誕生的東西,他們的每個舉動都是為了以後,以後,很久很久以後的一片碧綠而努力着。
陵墓,這是舊世界科技的結晶,在內有着失傳的高度文明而且研究並未停止,每年都會新長出一行字。千年之前的人們想用當時的科技手段來控制之後幾千年的文明走向,使世界在千年之後能恢復成一片淨土。
在花園中的物種是淨化後真正要在世界上生活的物種,而在陵墓中則保存着史前的文明,用來建設新的世界。這世界全部被淨化之後,神的樂園將再次降臨在這一塵不染的潔淨世界,從陵墓中孵化出新的人類,學習那些被保存下來的人類文化的精華,成為更優秀更完美的神的子民!
《風之谷》第五幕 毀滅
然而娜烏西卡毀了這一切!娜烏西卡質問陵墓的人主:
“巨大的粘菌和王蟲們的行動,真的是那些計劃重建這個世界的人們計劃好的嗎?不,我不信。”
“我拒絕。你們只是影子而已。”
“為什麼不説實話,不説出那個將污染的大地及生物改造的計劃!”
“剛剛那些幻影就是計劃造出腐海,令舊世界緩慢的滅亡的人吧。你真的打算欺騙那些預定要滅亡的人嗎。”
娜烏西卡認識到,現存人類及動物,已接受生體改造之後裔,對“毒”有一定的適應能力,但也絕對不能在純淨的世界中生存,否則便會因這太過純淨的空氣,肺底出血而死。陵墓支持皇帝只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而已。這樣陵墓和皇帝二者達到雙贏的結果;一個保全了自己,另一個取得戰爭的主動。而當時的人類同王蟲,腐海一樣,在世界真正淨化後都逃不脱覆滅的結果。也就是説,當時所有的生物都只是被利用的。
陵墓的人主之所以要利用人類,“因為不管你提供多少知識和科技,為了世界的復活,還是需要奴隸的吧……”
“那個黑色的物體,大概就是作為重建世界的中樞之用吧?”
“他們卻沒有發現,這本身就是對生命最大的侮辱。”
“活的東西是會變的。我們也可以做到與腐海共生。”
“但你不會變,一切都只有設定好了的預定而已!因為你完全否定了死亡……”
“你是千年之前被創造出來的眾多之神其中之一。而在這千年間,成了毒瘤和穢物。”
“我並不懷疑你是基於理想和使命感而被創造出來的,但,那些人為什麼沒有察覺到,清淨和污濁兩者,就是所謂的生命呢?”
“痛苦、悲劇或愚昧,即使是在清淨的世界,也無法消除掉,因為那是人類的一部分。”
“所以,即使生活在困苦中,人類仍舊有快樂和光輝。”
“可憐的席得拉,你好歹也算是生物啊,然而,你被創造出來作為淨化之神,卻連”活“是什麼都不知道,而變成了最醜陋的東西。”
陵墓主人憤怒了:
“多少的問題發生,都在預測之內。”
“我是黑暗中唯一留下的光!”
“小女孩啊,你打算放棄朝向再生的努力,任憑人類死亡嗎?”
娜烏西卡:“你問得太可笑了,我們本來就是和腐海一起生存下來的,滅亡也早已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了。”
陵墓主人:“這裏保留的原種人類胚胎可以接替你們。你們生出來的孩子越來越少,而且也無法逃脱化為石頭的命運。你們是沒有未來的。人類若是沒有我,就會滅亡。你們是無法度過那一天的。”
娜烏西卡:“這個是由這星球來決定的……”
陵墓主人:“虛無!那是虛無!”
娜烏西卡:“王蟲的温情和友愛就是從虛無的深淵裏誕生的!”
陵墓主人:“你是危險的黑暗!生命是光!”
娜烏西卡:“不是!生命是黑暗中閃爍的光!既然一切都來自黑暗而回到黑暗裏去的,那麼,你也回到黑暗去吧!”
娜烏西卡呼喚巨神兵奧瑪來到這裏,用死亡光線劈開了陵墓,所有的一切全被她淹沒在藍色的血液中!
陵墓主人:“住手!黑暗之子!不要叫來會毀滅了世界的怪物!我們會把你記錄成惡魔!把你當作是破壞希望之光的元兇!”
娜烏西卡:
“我不在乎!如果你是光,那麼,不要光也可以!”
“就算沒有巨大的陵墓、奴僕,我們也有能力明白世界的美和殘酷!”
“因為,即使是一片葉子、一葉蟲,我們的神都會活在其中!”
娜烏西卡從崩潰的陵墓中拾階而上,她的衣服被陵墓中的鮮血染成更加濃烈的藍,風無盡地吹拂着,揚起她的每一根羽毛。死亡的陰影正在慢慢散去,陰霾的天空有陽光絲絲縷縷地穿透。生命不再是草芥塵埃,而是每一粒毒素經過森林沉澱後發光的結晶,總有一天,它們將變成一片草原的廣闊。
《風之谷》尾聲 生命自有其出路
作為資本主義制度的批判者,1989-1991年蘇東體系的瓦解給宮崎駿帶來了強烈的衝擊。在他看來,這並非“歷史的終結”,並非大團圓的喜劇,在一定程度上,這是人類絕望命運的來臨,是拯救人類的嘗試宣告失敗的大悲劇。
《風之谷》,就在這絕望的現實中(被娜烏西卡所隱瞞的現實),走向了大結局。娜烏西卡和庫夏娜最終走出了被毀滅的陵墓,重頭收拾滿目蒼夷的世界。娜烏西卡繼承了土鬼皇帝的道路,而最後一點渺茫的希望,則留給了庫夏娜和齊剋剋。就如同在宮崎駿另一部鉅著《幽靈公主》的結尾那樣:“活下去!”這就是一切。庫夏娜,就最終的結局來説,是一個現實的改良主義者,但她的改良顯然不足以最終挽救人類的衰亡。因此,另一個更不確定的因素,齊剋剋,就變得更為引人注目。從血緣上説,齊剋剋事實上是土鬼帝國的繼承者,而前代的失敗,無疑是他身上揮之不去的巨大陰影,也正是他無窮力量之所以可怕的真實理由。但作品中,娜烏西卡撫育齊剋剋成長的結局,則無疑是作品最終的展現的整體黑暗中,最耀眼的一處“光明”。
《風之谷》,這一偉大的史詩,雖然帶給我們的是一個晦暗、充斥着污穢、罪惡的爾虞我詐的世界,但,希望自在黑暗之中。
我們不能認同多魯美奇亞所代表的資本主義的貪婪,也無法認同陵墓主人。“陵墓”代表的是必然王國,是淨土,是天堂。它可以是未來的希望,正如人們失落、絕望時總是求助、歸因於“命運”。先人們樹立了一個終極的淨土,而且不惜為了實現這個終極目的,而用自己去控制所有的一切,改造人類,使得這個世界滅亡而誕生新的東西。他們用無數的死亡堆積一個新生,他們迫使人們加快死亡的腳步而換取一個新的重生--一個沒有異化、沒有矛盾的完美的淨土。為了最後的淨化,不惜欺騙、利用、最後毀滅所有的生命,包括人類、王蟲和森林--這就是斯大林和其他許多革命者眼中的,所謂的共產主義吧?
實際上,這樣的淨土是不可能存在的。痛苦、悲劇或愚昧,即使是在清淨的世界,也無法消除掉,因為那是人類的一部分。生命自有其出路。即使前面是黑暗,也不接受預定的光明世界--因為,生命本身就是黑暗中閃爍的光。
活下去,這是一切的開始,即使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改造成無法接觸新鮮空氣,即使一次次地吐血,也要做那碧空下飛翔的白鳥。
因為,無論善良或者邪惡,無論純潔或者污穢,無論美麗還是醜陋,那都是人類的一部分。即使是這樣的可憎可惡可鄙的人類,卻依然有着愛,有着對生命的強列嚮往,竭盡所能的狂熱的存活着,繁衍着。他們永遠不可能是完美的,但作為同樣具有生命的一分子,作為“黑暗中閃爍的光”,他們不會放棄向着必然性、向着命運的挑戰。
(百韜網劉琅) 2007-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