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曼德拉_風聞

作者：陸苗耕 1964年畢業於復旦大學中文系；1965年8月進入外交部，先後擔任外交部非洲司處長、參贊；1980年以後，被派往非洲從事外交工作，先後擔任中國駐埃塞俄比亞大使館研究室主任、中國駐南非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國駐開普敦首任總領事。

曼德拉是當代非洲政壇上最耀眼的一顆明星。他領導的南非非洲人國民大會（以下簡稱非國大）在推翻南非白人種族主義者統治的鬥爭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他因此於1993年榮獲諾貝爾和平獎。

曼德拉獲得諾貝爾和平獎

1994年5月，曼德拉當選為南非歷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統。20世紀90年代，我先後兩次被派往南非，常駐達6年之久，有幸近距離目睹曼德拉的風采，感受他的人格魅力。

關愛百姓 贏得尊重

不管是在異國他鄉，還是在南非國內，只要曼德拉露面，往往會引來羣情振奮、歡呼掌聲。人們對他的愛戴與崇敬之情，超越了國家、民族、膚色、性別和年齡的差異。當年，曼德拉偉岸的身影出現在外國使團舉行的大型招待會上，總是受到賓客們的熱情歡迎，場上氣氛格外活躍。他不忘老朋友、珍重友誼的情感常常溢於言表，我多次聆聽過他鏗鏘有力的語言：新南非要與一切友好國家加強往來和合作，對過去支持和幫助過南非人民反對種族隔離的朋友，決不能忘記！當我主動介紹自己來自北京時，他微笑着答道，他訪問過北京，印象非常深刻，並讚揚中國的飛速發展。他那大方之家的氣度和親切和藹的樣子，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裏。

曼德拉的崇高聲望同他一貫關心廣大黑人民眾的疾苦分不開。

1994年5月9日，曼德拉到達南非開普敦的第一個全種族國會，準備參加就職典禮。（法新社 圖）

1994年12月中旬，我以中國駐南非研究中心副主任身份應邀出席非國大第四十九屆全國代表大會開幕式。當精神煥發的曼德拉出現在主席台上時，台下一遍又一遍地高呼他的名字。曼德拉發表主旨講話，闡述了新南非政府將以《重建和發展計劃》建設南非，解決廣大人民所關心的住房、水電、教育、就業等問題。他指出，新南非政府在過去7個月中，為人民興辦的事情比以前任何政府都要多，並號召人民團結一致、艱苦奮鬥，共同實現建設國家的新戰略和目標。他的講話多次贏得熱烈掌聲。開幕式結束退場時，曼德拉被人們圍得水泄不通，代表們紛紛爭着與他握手，曼德拉樂呵呵地一一回應，沸騰的場面長達半小時。晚上，他又與代表們歡歌共舞，像年輕人一樣忘情地隨着音樂的旋律跳了起來。

順應潮流 中南建交

1993年8月9日上午，曼德拉作為非國大領袖在辦公室會見了我和兩位同事。他身穿深色西裝，精神矍鑠、和藹可親，與我們一一握手問好。當時我是中國駐南非研究中心代理主任。曼德拉以非常認真、坦率的態度向我們通報其前不久訪問台灣的情況。然後，他鄭重地説，中國從50年代起就支持非國大反對南非種族隔離制度，給予了非國大所需的一切援助。非國大同中國的友誼將繼續下去。聯合國、非洲統一組織等都不承認台灣當局。非國大采取上述國際組織對中國所採取的同樣立場。他還談到台灣方面曾希望非國大在台北設立辦事處，非國大已拒絕此要求。非國大希望在北京設立辦事處。

我對曼德拉的上述談話當即表示讚賞，同時代表中國政府高度評價以曼德拉為首的非國大為反對種族隔離制度所進行的不屈不撓的鬥爭，希望他們取得更大的勝利，並祝願中國與非國大的友誼和合作不斷加強和發展。會見結束時，我徵求曼德拉意見，可否將上述談話的主要內容予以報道，他以堅決的口氣回答：“可以！”

曼德拉當時顯示出的果斷氣魄和對中國傳統友好的念念不忘，使我確信中國與南非實現建交將是大勢所趨。後來，由於台灣當局不斷施加影響，曼德拉想以“雙重承認”來處理南非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及台灣當局的關係。由於中國政府堅持一箇中國原則，加之非國大絕大多數成員贊成與台灣“斷交”，曼德拉放棄了一度的想法。

1996年11月26日，曼德拉邀請中國駐南非研究中心主任顧欣爾共進午餐，鄭重表示，他已作出了南非不晚於1997年年底與台灣當局“斷交”、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的決定。

1998年1月1日，中國與南非正式建立外交關係。曼德拉為實現南中建交發揮了關鍵性作用。

1999年5月，曼德拉以南非總統身份訪華，向江澤民主席表示，南非與中國人民之間存在傳統友誼。中國的萬里長征和中國人民為解放全中國進行的英勇鬥爭曾給南非人民反對種族隔離鬥爭以巨大的鼓舞。南非政府對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給予的寶貴支持表示衷心感謝。曼德拉在會見朱鎔基總理時高興地説，南非人民對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老一輩中國領導人的名字非常熟悉。儘管他將很快離開總統職位，但他相信南中友好合作關係會不斷鞏固和加強。

博大胸襟 急流勇退

曼德拉被判處無期徒刑，離開法院時，拳頭伸出囚車。

曼德拉鐵窗生涯27年，後任總統5年多，1999年6月主動隱退，但仍然關心非洲與世界和平，關愛弱勢羣體。聯合國前秘書長安南稱讚曼德拉是“和平與和解的楷模”。曼德拉成功地為南非贏得2010年世界盃足球賽舉辦權，國際足聯主席稱讚他是“慈悲和高尚的典範”。2010年，聯合國將曼德拉的生日7月18日確定為“曼德拉國際日”，此前很少有人享此殊榮。

2000年年初，南非議會在開普敦舉行年度例會，新任總統姆貝基發表國情諮文。當晚舉行了盛大宴會，我作為中國駐開普敦總領事應邀出席。宴會上，姆貝基首先致辭，接着曼德拉偕新婚夫人步入宴會廳。曼德拉在主賓席上向大家招手致意，然後從容講話，讚揚姆貝基年輕有為、知識淵博、精力旺盛，相信他會帶領南非人民取得更好的成績。緊接着他不無幽默地大聲説，“我現在失去了一份工作，但得到了一位新娘”，一下子把全場來賓逗得大笑起來，歡騰的浪潮再度掀起。曼德拉不戀權位，展現了一位政治家的遠見卓識。

1990年，曼德拉被釋放後首次發表講話。

從囚徒到總統，又從總統迴歸平民，曼德拉的一生充滿傳奇。他以岩石般的堅韌性格、大海般的廣闊胸懷，贏得了世人景仰，他的名字將永遠銘刻在人們心間。

（注：原載於《人民日報》國際副刊2013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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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老外交官散文選》

作者 | 陸苗耕  圖片 | 網絡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