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珠峯氪金的登山人，一次花50萬_風聞

覺姐在珠峯昆布冰川。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作者 | 周嘉寶

編輯 | 黎倩

在距離珠穆朗瑪峯頂垂直高度不到100米時，40歲的覺姐（化名）放棄了衝頂的計劃。

為了攀登珠峯，覺姐4月初就來到了尼泊爾，在珠峯南坡大本營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性訓練和拉練後，開始了這段挑戰之旅。5月14日傍晚，她從海拔近8000米的珠峯C4營地出發，向登頂發起衝擊。但最終，因為惡劣天氣，以及擔心氧氣不夠帶來不可想象的後果，覺姐選擇了放棄。

今年春天，珠峯迎來最火登山季，全球攀登者湧入這座世界之巔。數據顯示，2023年5月，尼泊爾方面公佈簽發了歷年以來數量最多的南坡攀登許可證，達478張。其中97張許可證屬於來自中國的攀登者，中國也首次成為珠峯南坡攀登人數最多的國家。可以對比的是，2019年春天，珠峯南坡的攀登者數量為374名。

除了對高山的嚮往，尼泊爾珠峯登山的高度商業化也支撐着這一數字增長。

目前，珠峯多達20條攀登路線中僅有2條是商業攀登路線，一條是我國西藏自治區的北坡路線，另一條則是位於尼泊爾境內的南坡。據外媒報道，在2019年，僅尼泊爾南坡的珠峯探險項目就有包括廚師、夏爾巴協作（指當地嚮導）、搬運工等超5萬人提供服務。

攀登者只需要支付一筆費用給探險公司，探險公司就會負責提供嚮導、氧氣及營地、適應訓練、物資運輸、安全保障、緊急救援等一條龍服務。通常，這些服務需要至少35萬元人民幣，上不封頂。

覺姐透露，自己整趟珠峯行程的花費在50萬元左右，這在攀登者中屬於中位數。“尼泊爾高度依賴於登山經濟，商業登山非常活躍，幾乎是完全開放的市場化競爭。”據她觀察，珠峯南坡提供登山服務的探險公司或超過100家。

另有數據指出，以登山、徒步等户外運動為主的尼泊爾旅遊業每年給當地帶來了約7億美元（約合50.6億元人民幣）的經濟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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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珠峯“氪金”：35萬元起步，上不封頂

在過去，想要登頂珠峯的攀登者不僅需要有強烈的主觀意願，足夠的體能，還要有豐富的攀登經驗。如今，登山運動的高度商業化，將門檻大大降低。“給錢就能接收。”覺姐稱。

在尼泊爾，花1.1萬美金就能擁有一張珠峯登山證，但是走在珠峯的每一步，都是錢。

一般而言，山體的垂直海拔與攀登花費直接掛鈎。以國內攀登市場為例，攀登海拔5000米左右的雪山大約需要2-3天時間，探險公司服務費用約在2000元；海拔6000米左右大約需要1周時間，服務價格在1萬元左右；而海拔7000米雪山普遍則需要15-20天，費用就去到了5萬元左右；海拔8000米的雪山攀登週期需要30-40天，服務費用則是20萬元起步。

覺姐告訴時代財經，我國境內的珠峯北坡僅有一家公司承接珠峯攀登項目，整體攀登花費要“50萬元起步”，每年的名額也非常少，不僅需要官方頒發8000米以上的登高證書，還需要提供二甲以上醫院體檢證明，集合後還要組織統一體檢。

而位於尼泊爾境內的南坡則門檻更低，攀登的花費也更靈活。“不過，攀登也至少需要35萬元。這還只包括探險公司的費用和交通費，並不包括裝備的費用。”在這次的攀登過程中，覺姐遇到的友人大多在40歲以上，事業有成，有錢有閒。

覺姐和她的夏爾巴嚮導。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不過，每位攀登者登珠峯最終要花費多少錢，取決於他們選擇的攀登形式、攀登路線、需要的後勤支持等。依據攀登者的需求不同，各家公司項目報價也並不固定，從4萬美元到8.5萬美元不等。而有的探險公司則能為珠峯攀登者提供定製化服務，花費上不封頂。

在今年春季的攀登中，覺姐向探險公司支付了5.5萬美金（約合39萬元人民幣），其中約2萬美金（約合15萬元人民幣）是硬性支出，包括向政府取得攀登許可證、聯絡費、繳納垃圾押金等。其他費用包括營地餐飲、嚮導費及部分交通住宿等。

除此之外，在整個行程中往返機票、額外的交通和住宿、商業保險、後勤及嚮導小費等需自理，共計約10萬元人民幣。她整趟珠峯行程的花費在50萬元左右，屬於攀登者的中位數。

花費不同，收穫的服務和體驗也有所區別。據覺姐介紹，“在徒步階段，我們住的客棧是香格里拉旗下的，但有的登山隊就差點去打地鋪。有的隊伍在大本營還可以吃海鮮、牛排、火鍋。”

隨行夏爾巴嚮導的專業性，也因價格不同而有一定差異。“夏爾巴越專業，攀登珠峯的次數越多，身價越高。有的人會配備2-3名，甚至更多的嚮導，去幫他負重、攀爬。”夏爾巴，指尼泊爾本地的登山向導，每一名珠峯攀登者都需要配備至少一名。

攀登過程中的意外也會進一步增加費用。覺姐在下撤過程中出現了雪盲（陽光中的紫外線經雪地表面的強烈反射造成的眼部損傷），這讓她不得不選擇在海拔6500米的營地坐直升機回到大本營。這趟短短3分鐘的飛行旅程，費用高達4000美金（約合2.9萬人民幣）。

高度商業化為業餘“小白”登上珠峯提供了可能，也吸引了“氪金”玩家的出現。“探險公司的老闆親自出來接待，在營地為他專門建了一個大帳篷，聽説他請了5個夏爾巴。”在今年的登山過程中，覺姐對這位攀登者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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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險公司激增，高山向導月入2-3萬

登珠峯熱的背後是户外運動的持續升温。

《2022中國探險產業白皮書》顯示，我國探險旅遊產業的規模在2022年達到12360億元，同比增長34.96%，佔全球探險旅遊市場的14.5%。另據資料顯示，中國已有各類非正式的探險旅遊俱樂部、探險旅遊註冊企業約3萬家。

一名四姑娘山的高山向導就對時代財經表示，近幾年，户外登山迎來爆發式增長，“現在非常火熱，都忙不過來！登山的隊員很多，每天都發團，而且都是10-20人的大團。”

圖片來源：Pixabay

四姑娘山位於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小金縣，主峯海拔5355米，二峯海拔5454米，深受户外攀登者們的喜愛，四姑娘山二峯也被稱為“人生的第一座雪山”。2018年五一期間，四姑娘山景區的接待人數達1.7萬人次，而2023年同期，這一數字達到了6萬人次。

扎西就是在這裏從一名高山向導變成了探險公司的老闆。

上世紀90年代，國家登山隊在玉珠峯組織的兩次商業登山活動拉開了國內商業登山的序幕。2000年，國家體委調整了中國登山事業發展的戰略，高山探險逐步走向社會化、商業化。2003年，萬科集團創始人王石登頂珠峯進一步帶動了國內商業攀登氛圍。

扎西是這波紅利的受益者。2006年他首次註冊了登山協作隊。此後數年，隨着攀登者不斷增多，這一協作隊逐步演化為一家名叫“雪山之巔”擁有27名登山向導的探險公司。“2009年，公司每年接待攀登者也就300人，但是到2013年的時候，這個數字就漲到800人，現在每年能接待5000人。”扎西説。

扎西的公司收入規模亦大幅增長。儘管四姑娘山的攀登項目費用和珠峯比起來只是九牛一毛，普遍在1800元至3000元價格區間，但利潤卻十分可觀。“2009年一年也就賺1萬塊錢，現在一年公司的營業額達千萬，純利潤200萬（元）。”扎西的業務也由單純的登山向導，拓展至登山、攀冰、攀巖、徒步和露營。

四姑娘山高山向導的工資也有了明顯漲幅，“以前一趟一天才30塊錢，現在高山向導月收入都在2.5萬元左右。嚮導的工資是按照趟數結算，再加上客人登頂小費，一趟不會低於1600元，一個月上去十幾趟。這行沒有淡旺季，冬天我們的攀冰又開始了。”

户外攀登熱度持續提升，不少人也盯上了這門生意，2019年-2021年四姑娘山的探險公司數量激增。扎西説，“2013年之前四姑娘山的探險公司不會超過5家，2016年的時候就到了8家，現在足足有35家。”

不過，扎西發現，攀登正逐步演變成大眾旅遊產品。商業化帶來收益的同時，也帶來了諸多風險。“大家對利益這塊看得很重，我開1800（元），人家開1300（元）。”激烈的競爭讓行業迎來持久的價格戰。

扎西指出，山地户外運動非常追求體驗感，一味的價格戰將帶來嚮導專業性下滑、攀登服務缺失、體驗感變差、投訴增多等問題。“如果持續出現安全事故和投訴，那未來有可能是‘一刀切’的事情。”

其次，攀登運動的門檻實際並不低，但是商業化的宣傳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小白”熱衷於挑戰雪山。扎西在工作中發現，近幾年來攀登四姑娘山的新手非常多，“他們缺乏對裝備的基礎認知，也缺乏風險和安全意識。在小紅書看了很多別人登頂的照片之後就想上去。一上來就問你多少錢，這對探險公司來説，是巨大的壓力。”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尼泊爾也迎來最慘烈珠峯登山季。據當地旅遊局方面確認，今年珠峯攀登季中失蹤和死亡的攀登者高達17人，而在媒體報道中，往年該數字在5-1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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