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9.4，第六季7.2，刷完最新的《黑鏡》你再來細品..._風聞

2019年，第五季《黑鏡》“倉促”上線，被吐槽到體無完膚，6.9的口碑分數讓“神劇”正式跌落神壇。

蟄伏4年，如今第六季終於來了，第一批該看的都看過了，7.2的得分也沒好到哪裏去……

過去的4年裏，科技世界發生了很多變化：

人工智能不僅能夠對話、撰寫論文，還可以生成圖像；而Apple正試圖讓Google Glass再次流行起來。

此時此刻，恰如其分。

這都為《黑鏡》獨特的技術諷刺提供了更為詳實的依託材料。

**“科技不好，但人更糟”**曾經是《黑鏡》系列主創查理·布魯克締造這部劇集的主旨，可這一次的迴歸，它的變化很大。

△ 《黑鏡》系列12年來的編劇和製作人查理·布魯克

它不再試圖預測未來，將噩夢般的幻象根植於真實、有形的存在；相反，它直接反映了更多當代的恐怖。

對於第六季，不喜歡的朋友會繼續吐槽，這簡直是一場災難，既無科技內涵，也無反轉樂趣，更沒有脊背發涼的細思極恐。

《黑鏡》變味，早已不是那個充滿黑色幽默、科技異化與諷喻社會的未來“三言”；而喜歡它的朋友，又或多或少可以從中找到一些的樂趣與迴響。

他們似乎更關注《黑鏡》所藴含的“鏡子”意味，只因它提供了一個鏡像現實的介質，是對人類社會、人性本身的集中反映與折射。

OK，現在就走進譭譽共存的《黑鏡》第六季。

S6E01

瓊糟透了

Joan is awful

按廣大網友所言，第一集就丟出了王炸。

那個熟悉的“黑鏡”回來了。

誰也沒有想到，瓊的生活居然被做成了電視劇，實時轉播；更可怕的是這不僅僅是瓊的悲劇，而是無數個普通人的悲劇。

我們一方面在即時“編劇”，另一方面又去流媒體消費別人的生活。

不知道是布魯克的靈機一動，還是有意為之，畢竟當前的編劇們正在和流媒體、製片廠開戰，無論是之前的WGA 還是現在的SAG 罷工——這使得在第一集裏，網飛就被塑造成了“反派”。

△ 流“莓”體Streamberry

不過從故事設定來看，閲片無數的你肯定對《瓊糟透了》處變不驚——似乎有種《楚門的世界》既視感，只不過是被《黑鏡》“技術賦能”的加強版本。

它從流媒體時代入手，與每個普通觀眾建立心理聯結，再加上當今風口浪尖的AI、數字人、大數據、霸王條款、個人隱私，由內到外地各種整活。

先看外部，自然是對當今數字時代的擔憂與警示：

AIGC、一鍵換臉、深偽技術，黑科技已經出現，儘管這些技術尚未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貼合當下，它正在發生，保不齊年底GPT又放出新消息。

面對各種互聯網產品的用户與使用條款，有誰會去逐條認真研讀？但凡企業有些動作，我們就會像薩爾瑪·海耶克一樣歇斯底里。

隱私安全的原則會是什麼。當我們被數據和企業算計，併成為其中的一部分後，實時播出，終點在哪裏。

再看內部關照，瓊曾對心理治療師吐露過心聲，感覺被左右着，人生中自己並非主角……好在這份悲哀在結局時，也得到了徹底的紓解。

此時無所謂是哪一層的瓊，又或者哪一個，能讓普通人做回人生的主角，就已值得。

特別是在互聯網時代，我們遠比以往戴上了更多的“枷鎖”和“面具”，朋友圈裏精心P圖，分組可見，此後還要心憂點贊。

果然，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那為什麼不嘗試開啓人和人之間最簡單的相處模式，彼此都接納一個真實的自己。

最後，這第一集也是本季最具喜劇效果的一個。

除了網飛的各種自黑之外，還有薩爾瑪·海耶克與“大魔王”凱特·布蘭切特的加盟；

不過，後者只是可以P圖，恐怕就跟本集故事中所表現的一樣，提供了肖像授權——不曉得“大魔王”自己有沒有認真閲讀條款。

在本集裏，薩爾瑪·海耶克變胖，也變強了，於是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作為一名有“閲讀障礙、英語蹩腳的天才女演員”，海耶克實至名歸。

此外，這一集也是彩蛋頗多的一集，對追過《黑鏡》的朋友來説含“鏡”量十足。

流“莓”體首頁劇集各種總領全綱，不僅把第二集、第三集、第五集都串了進來，還順道銜接了以往的幾季。

△ 流“莓”體首頁的《黑鏡》“植入”

而馬克手機上的“瀑布流”，瓊看的報紙以及莫娜背後的海報，又極大地豐富了**“黑鏡宇宙”**，使各季逐漸連成一體。

△ 瓊看的報紙上有條新聞“記憶粒已過時”，聯動了《黑鏡》第一季第三集《你的全部歷史》裏“記憶粒”的梗

S6E02

小鎮懸案

Loch Henry

第一集的餘温還在，突然轉入第二集有些恍惚——感覺第一集的嵌套模式會在第二集持續，沒成想還真的存在。

“追尋真相”的過程變成了真相的一部分，所有角色和經歷也成了最終交付紀錄片的內容。

這一集的線索和細節很多，第一次看時肯定不太注意，直至真相的揭示，才發現原來伏筆早已埋藏。

整個故事是一則犯罪奇案，我們跟隨着主角層層遞進地挖掘背後真相，但當真相出現的那一刻，反而缺少了某種恍然大悟，會讓一些期待轉折的朋友有所失望。

不過，這一集的關注點並不在於犯罪故事，而是結局。

男主戴維斯摘得了紀錄片桂冠，自己功成名就，也為充滿死氣的小鎮帶來了活力與生機；可獨自回到酒店之後，他沉默地拿出了母親留下的字條，百感交集。

△ “為了你的片子——媽媽”

似乎斯圖爾特父親的嘶吼還在耳畔：拍這個意義在哪裏，就為了發現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從而獲得掌聲與褒獎嗎？

那麼，為這些所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每個人見到戴維斯，都會不無興奮地打招呼：嘿，你就是個那個拍攝亨利湖真相的傢伙嗎？

而這每一次招呼都會刷新戴維斯身上的debuff，叫人痛楚難當。

在這背後，是一個戴維斯難題——選擇接受善意的謊言，還是付出代價得到真相。

最終，這具承載榮耀獎盃被戴維斯拿在手中，重若千鈞；而家鄉的小酒館裏，遊客們紛紛戴上同款面具，夜夜笙歌。

面對此番“盛世”，斯圖爾特不禁開懷大笑；沒有人在意，被獨獨遺落了的戴維斯，以及他所要揹負一生的創傷。

《亨利湖》節奏舒適，母題不少。

其實與第一集有着一定的共同指向，比如，犧牲掉同理心去觀看同類的演出，或者站在這種心理視角上去觀看任何事物，類似之前的《一千五百萬點的價值》，都涉及到“看/被看”的關係，將內容消費放置在尊嚴之上的問題。

S6E03

星海彼端

Beyond the sea

第三集的故事很長，幾乎可以當做一部獨立電影。

克里夫和大衞是在太空執行任務的宇航員，為了照顧家庭，地球上給他們每人量身定製了個機器人；他們倆可以在固定時間，通過睡眠連線的方式，陪伴家庭，享受地球生活。

看上去挺不錯的。

可悲劇還是發生了，邪教組織覺得這項舉措有違自然秩序，兇殘地殺害了大衞·羅斯的妻子和孩子……還有他的“機器替身”。

至此，故事真正展開——而這一集也成了整個第六季爭議最大的一集。

大鬍子原本也以為這會是個鳩佔鵲巢的故事，按照一般心理肯定會這麼想，可實際上結局更加黑暗、可怕。

《星海彼端》充分暴露了人性的惡，貪婪、嫉妒、仇視會怎樣扭曲一個人，從而選擇毀滅。

這似乎也與第一集的劇集理念有所呼應，沒人喜歡看Happy Ending，順風順水可帶不來熱度與討論。

這一集顯而易見地拋出了**“施善的尺度”問題**。

道理我們都懂，《農夫與蛇》的故事大家也早已知曉，我們能夠感知、並認識到人都有惡的一面；

然而，在現實裏，我們往往會遵從於內心的良善，這本是極好的。

倘若聯想到當今的社會，為了保護自己，我們卻不得不做出與良善相反的舉動。這種善惡衝突，還會繼續上演。

此外，第三集裏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勸導：

可以看到，從家庭和諧程度而言，大衞一家更加多姿多彩，只是大衞本身有着自己的性格問題；

反觀克里夫一家，就顯得不那麼“怡然自得”。

孩子在父親面前顯得謹慎又呆板，顯然，父親的權威與規矩是立起來了，但少了父子緊密情感的聯結。而夫妻層面則缺少足夠且坦誠的交流。

想來克里夫不是不愛妻兒，或者説他的性格驅動下，不善於對愛的表達。

不過，愛是相互的。

妻兒能夠為了克里夫來到偏僻的鄉野生活，但克里夫的回報並不夠——不得不説，我們在工作奔波的過程中，也不要忽視了家庭文明建設。

S6E04

梅奇戴

MAZEY DAY

梅齊·戴是個當紅女影星，吃了“毒蘑菇”瞬間嗨翻，結果出門買煙時撞了人。

然後，一切就變得不可控制起來……她開始東躲西藏，從公眾視野中消失；很快，狗仔隊嗅到了利益氣息，決定挖出女明星的真相。

可是他們實在沒有想到這個“黑料”居然這麼大，大到需要用性命作為代價。

簡單來看，這一集完成了對狗仔、明星、娛樂圈的間接表達，即：消費主義盛行下，利益驅使的狗仔不斷突破底線，賺取流量和金錢，最後被反噬的全過程。

當然，“名人非人”的設定也被囊括其間。

可惜的是，這一集既沒有將娛樂圈的糟粕文化批駁到體無完膚，也沒有把明星的夾縫求生演繹到位，只將狗仔的嗜血性進行了揭露。

隨着狗仔和明星之間“捕食者—獵物”的關係反轉，我們發現，查理·布魯克在大膽地突破“黑鏡”的邊界，摒棄科幻後，依舊選擇另一種“黑鏡”延伸方式，通過狗仔們的相機，完成拍攝者和被拍攝者主體之間的冷距離表達。

最後，隨着狗仔妹子最後舉起的鏡頭，是社死下的職業生涯終結，還是真死以求解脱？

這一刻，其實都無所謂了。

S6E05

惡魔79

Demon79

印度新移民妮達陰差陽錯召喚了惡魔，她需要按照契約殺死三個人，從而避免毀滅世界。

這一集也是放飛自我。很難想象《惡魔79》會用一種荒誕和喜劇效果來解決電車難題。

古早B級恐怖片的畫面營造，加上撒切爾主義興起的時代背景，而核心要表現的是妮妲的道德抉擇與行為轉變。

我們認可惡魔的存在，它便完成了“毀滅吧，累了，趕緊的”滿滿躺平感與荒誕性。

現代生活壓力這麼大，身處其間，無人輕鬆。

更別説妮妲還屢受歧視，不如索性放手一搏，能行行，不行拉倒——“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想必我們每一個人曾經都有過妮達一樣的念頭，又或者，既然全世界與我為敵，何不一起同歸於盡的惡念。

那麼，《惡魔79》就很好地滿足了這份末日快感。

不過，如果我們將其當做一部多重人格犯罪片，那又會有些不一樣，突出刻畫了連環殺手心理變化，成為一種犯罪視角下的側面分析切入點。

當然，這集故事並沒有朝這個方向行進，只是另一種有趣的想象。

就故事本體而言，除了電車難題的掙扎，也可以看到布魯克對70年代末期的恐怖電影致敬，同時也提出了對這段時期在英國慢慢感染民眾的極端主義、種族主義意識形態的批評。

話説這一集的惡魔也是個逗比，遇事不決，量子力學，他偏不。

他恪守社畜的本分，第一時間請示領導，方式是打電話，陡然生出一種《魔神英雄傳》裏施巴拉古大師的既視感。

5集終了，第六季結束。

不得不説，當《黑鏡》入手網飛後，就離我們心目中的那個“黑鏡”越來越遠。

不過，即便如此，倘若換個比較對象的話，第六季其實也還能打。

或許布魯克在嘗試一種新的《黑鏡》表達式，隨着各種新技術愈發融入當下生活，也許《黑鏡》已經沒有太多放眼未來的空間。

它一直引導我們去直面自己，現在是時候將屏幕轉向自己了。

於是，就有了這一季“黑鏡宇宙”的建設，更多探索人類情感深度的空間，趣味且雄心勃勃的故事，以及幽默和恐懼的結合方式。

可惜這是“黑鏡”，在觀眾看來，它的對手只會是自己。

當然，作為追劇12載的我們，出於深情厚愛，還是希望《黑鏡》能夠“回到過去”，貼近原旨，復現想象，用各種極具諷刺的戲劇型故事，反思人類當前的時代內涵，完成一出出現代隱喻，讓我們看到鏡子中的另一個自己。

“黑鏡”之“鏡”，路還有，道且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