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北京發現的鳥種_風聞
科普中国-科普中国官方账号-中国科协科普工作官方微平台07-01 18:38
每一個生物分類的研究者大抵都夢想着發表新種,但是在現今這個時代,人類的足跡幾乎已經遍及世界的各個角落,昆蟲、魚類等物種還可能有較多的新種出現,對於鳥類和哺乳動物而言,發現新種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了。這不禁讓人們懷念起物種大發現的那個黃金時代。
在那時,眾多的西方博物學家,或是對博物學及其熱衷的傳教士、外交官們懷着各種各樣的目的,紛紛來到中國,短短的幾十年間,發表了大量的新種。當一個物種首次被科學的描述時,用來發表定名的那個標本被稱為“模式標本”,而模式標本的採集地,則被稱為模式產地。福建的掛墩、四川的寶興都是大名鼎鼎的模式標本產地。北京雖然不能和以上兩地相提並論,但是由於傳教士與外交官集中,又是從華北前往內蒙古和西北的必經之路,因此,博物學家的目光也沒有忽視了北京這座古城。盤點下來,自19世紀60年代以來,北京共貢獻了五個半鳥類新種。咦,怎麼還有半個?別急,下面就讓我們把這五個半一一道來。
在鳥類研究和物種發現上面,斯文侯(Swinhoe)是我們耳熟能詳的“老朋友”了。這位英國外交官員在華時間長達19年,雖然長期居住在廈門、寧波等中國南方城市,但是對於北京鳥類發現也做出了不小的貢獻。北京鳥類中最有特色的山鶥和山噪鶥均是他首次發現的。
1868年,斯文侯從廣州出發北航,途徑煙台、天津等地,前往北京和張家口進行旅行。這一路上收集了眾多的動物標本,棲息於北京周邊低海拔山區的山鶥和山噪鶥也沒有逃過他的法眼。
山鶥與山噪鶥分別屬於雀形目的鴉雀科和噪鶥科,山鶥全身佈滿縱紋,而山噪鶥則是一身純褐色的打扮。它們雖然長相有所差異,但是生境習性卻頗為類似,都生活在中低海拔的山區,都喜歡在灌叢中活動,也都喜愛結為小羣,當它們三三兩兩分開覓食的時候,常常用叫聲來相互聯繫。這兩種鳥都是差一點就成為了中國特有種,只在朝鮮鄰近中國的地區有很小的分佈範圍,因此,外國的觀鳥人來到北京觀鳥的時候,山鶥和山噪鶥在他們的目標鳥種上都是排在前列的。
事實上,北京周圍的老百姓對這兩種鳥並不陌生,在冬季,這兩種鳥往往會到海拔更低的地方覓食越冬,而且沒有了濃密的灌叢的掩護,也更容易被觀察到。老百姓管山噪鶥叫“山畫眉”、“黑老婆兒”、“大背串”,管山鶥叫“小背串”、“大尾巴狼”,既生動又形象。
不知道斯文侯和當地的獵人有沒有過交流,聽沒聽到“大尾巴狼”這樣有趣的名字,但是他肯定是敏鋭的感覺到了這是兩個新種。就在當年,斯文侯將山鶥和山噪鶥發表在了頂尖的鳥類學雜誌Ibis上,並給了它們兩個正式的名字:Garrulax davidi(山噪鶥)和Rhopophilus pekinensis(山鶥)。從山鶥的種名中,我們可以明顯的看出這個標本採自北京。
山鶥和山噪鶥是北京山區的常見鳥種,不過斯文侯此行另一個採自北京的鳥種就沒那麼常見了。1870年,斯文侯發表了一篇文章,通過採自北京的標本,他建立了稻田葦鶯的一個新的亞種Acrocephalus agricola concinens頂着稻田葦鶯的帽子生活了一百多年,後來人們通過研究發現,這個亞種與生活在新疆的稻田葦鶯有很大區別,於是將其獨立為鈍翅葦鶯,學名也變更為Acrocephalus concinens。鈍翅葦鶯雖然“名正言順”了,但是記錄卻不多見,在《北京鳥類志》中只提到了1962年5月28日在大有莊和8月9-24日在東郊神樹莊有采集記錄。自《北京鳥類志》出版以來的30多年間,觀鳥者的數量呈爆炸性的增長,長焦鏡頭也逐漸成為了觀鳥者的標配,但是鈍翅葦鶯卻一直沒有露面,直到2014年5月31日,丹麥觀鳥者葉思波在北京奧林匹克森林公園記錄到一隻,這才算是和這種神秘的小鳥“再續前緣”,之後,在入奧森、沙河等蘆葦較多的地方,也持續有鈍翅葦鶯的記錄。
鈍翅葦鶯 拍攝於奧森在模式產地為北京的鳥種中,我們提到的前三種都是我們的“老朋友”斯文侯發現並命名的,下面要提到的兩種的命名人我們卻不太熟悉。他們是棕眉柳鶯的命名人Milne-Edwards(愛德華)和黑頭鳾的命名人Verreaux。這兩個人均沒有到過中國,這兩個物種均是在1865年發表,這又是怎麼回事呢?這就要涉及到我們的另一個“老朋友”譚衞道了。
譚衞道(David)可能是在華生物收集史上最著名的外國人了,麋鹿、大熊貓、川金絲猴、珙桐等大名鼎鼎的物種均是他收集並介紹給西方人的。譚衞道是一位法國傳教士,不過他對傳教熱情不高,對於博物學卻是十分的熱衷,在他來華之前,通過漢學家儒蓮結識了巴黎大學理學院院長,動物學家愛德華等人,並接受了他們的委託,在中國收集生物標本。譚衞道到了中國之後,不辱使命,收集了大量高質量的標本送回法國,Milne-Edwards和Verreaux則是通過研究譚衞道的標本發表的這兩個新種。其中棕眉柳鶯的標本採自北京以西及西北山地,黑頭鳾的標本採自北京以北。在19世紀,北京的範圍遠比今天要小,我們對照譚衞道的行程與今天的物種分佈記錄,可以推測棕眉柳鶯採自門頭溝百花山,而黑頭鳾則有可能來自昌平山區。在這兩種鳥中,棕眉柳鶯記錄不多,這可能源於它們和褐柳鶯、巨嘴柳鶯極為相似的外貌迷惑了眾人,不過隨着觀鳥者的日益增多和水平的不斷提高,我們在京郊海拔一千米以上的山地中,都陸陸續續發現了它們的身影,而黑頭鳾的分佈更為廣泛,從山區到近山的平地,包括植物園和頤和園這樣的公園,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這種扒在樹幹上,頭朝下行走的萌萌噠小鳥,也成為了中國觀鳥會的標誌。
棕眉柳鶯
黑頭鳾我們已經説到了五個來自於北京的鳥類新種,那麼還有半個是什麼,為什麼又是半個呢?別急,它就要登場了——大沙錐,同樣來自於斯文侯的發現和命名。1860年鴉片戰爭期間,斯文侯隨英軍北上,在遼東灣和渤海灣一帶採集和購買標本,在天津塘沽與北京間,斯文侯得到了大沙錐的標本,並與1861年在Ibis上發表。可能是由於隨軍的生活比較繁忙吧,他並沒有記錄採集的具體地點。在那個年代,通縣和大興還都不屬於北京,我們只好猜測一下,也許是在這裏採集的吧,姑且把它算成半個好了。
除了上面的“五個半”鳥種之外,還有一些鳥類的亞種是在北京採集發現的,它們是勺雞xanthospila亞種,模式產地在北京西北山地,由G.R.Gray在1864發表;縱紋腹小鴞plumipes亞種,模式產地為河北南口附近(今昌平南口,其時屬於河北),由斯文侯於1870發表;普通樓燕pekinensis亞種,模式產地:北京,由斯文侯於1870發表,現在人們常常以“北京雨燕”的名字來稱呼它;星頭啄木鳥scontilloceps亞種,模式產地:北京,由斯文侯於1863年發表(中國鳥類區系綱要、北京鳥類志、中國動物志等書均誤寫為1853年);雲雀pekinensis亞種,模式產地:北京,由斯文侯於1863年發表;松鴉pekinensis亞種,模式產地:北京,由Reichenow於1905發表;紅嘴藍鵲brevivexilla亞種,模式產地:北京西山,由斯文侯於1873年發表;紅嘴山鴉brachypus亞種,模式產地:北京,由斯文侯於1871年發表;煤山雀pekinensis亞種,模式產地:北京,由斯文侯於1870年發表;沼澤山雀hellmayri亞種,模式產地:北京,由Bianchi 於1902年發表。除此之外,領巖鷚erythropygia亞種採集於北京與張家口之間,我們姑且也把它算為半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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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蛐蛐,《中國鳥類觀察》編輯,《北京地區常見野鳥圖鑑》副主編
審核:黃乘明 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
來源: 星空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