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的潛水器舉世矚目,沉沒的難民船無人問津_風聞
新潮沉思录-新潮沉思录官方账号-07-01 07:37
文 | 嶢嶢
這個世界的參差雖然我們早已心知肚明,但每當它一次又一次地被展現在我們眼前時,卻仍然會讓我們感到如此的驚訝。
當地時間6月18日,美國一艘名為泰坦的潛水器在參觀泰坦尼克號沉骸的途中失聯,裏面載着的五名乘員分別是英國富豪哈丁、巴基斯坦富豪達伍德跟他的兒子,法國潛水員保羅、以及這架潛水艇所屬的公司“海洋之門”的創始人兼CEO拉什。

要麼是億萬富翁,要麼是響噹噹的人物,潛水器的事故立刻引起了包括美國總統拜登、法國總統馬克龍在內的一眾國家元首的重視。然而,儘管最終美國與加拿大的海岸警衞隊盡數出動,儘管法國派出了科考船“阿塔蘭特號”,儘管美國海軍聲稱自己“隨時待命”,甚至使用了一套平日裏用於探測敵方潛艇的軍用絕密聲學探測系統,由於水下救援問題這個在全世界範圍內眾所周知的難題,這支國際搜救隊也還是沒能完成這次水深超過3840米的“人類有史以來最深的水下救援”。
6月22日,美國海岸警衞隊確認,“泰坦”號潛水器發生了“災難性內爆”,現場發現潛水器碎片,內部乘員已全部遇難。
無獨有偶,同樣是這個六月,在潛水器失聯僅僅四天以前,一艘滿載了非法移民的船隻在希臘南部伯羅奔尼撒附近海域沉沒,事故造成了大量難民傷亡,其中包括至少400名巴基斯坦人、200名埃及人和150名敍利亞人,目前僅104人被成功營救。

▲這樣一艘小船
沒人知道具體的數字,無論是乘員數,亦或是死亡數字。
聯合國下屬的國際移民組織(IOM)説當時這艘船上約有750人,有媒體在採訪倖存者後報道稱船上載有800餘人,而據巴基斯坦參議院主席薩迪克·桑吉拉尼在18日所做的一份聲明,有超過300名巴基斯坦人在沉船事件中遇難。
每一個都是虛數,沒有人知道死的是誰究竟來自哪裏,無論是聯合國還是希臘當地的官員。不過這也確實不能怪他們,恐怕連蛇頭都不敢説自己確切地知道這艘小艇究竟被自己塞了多少人,畢竟想要逃離落後,甚至是一片廢墟的原生國度尋找那些能被稱得上是好的未來的人太多,而能夠提供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的第三世界國家又太少。可能簡單算一下小艇的體積與人體體積這麼一除,都比現在各方援引多手的數據更可靠。

▲傑森·弗洛里奧作品 |《目的地:歐洲》
不過如果説有什麼事情是我們再清楚不過的話,那就是相比於因“探險精神”而被困在了難以救援的深海的富豪們,這艘難民船上的幾百名遊客的遇難地點是遠比前者更容易開展救援的地中海開闊海域,難民船的沉沒地距離希臘皮洛斯島更是隻有僅僅43海里,而歐盟邊境管理局13日便在皮洛斯島西南附近水域發現了這艘船,並向希臘當局進行了通報,據倖存者回憶,這艘船在沉沒前五天就耗盡了淡水,期間還有好心的貨船給他們扔了幾瓶水。
可以説,這些來自第三世界國家的逃難者們,是死在了繁忙熱鬧的地中海的眾目睽睽之下。

作死與求活
筆者喜歡冒險,也尊重冒險,高中時代還在瀋陽的時候,我就會跟所在的登山隊一起去爬各種各樣的野山,鑽曾經戰爭中留下來的防空洞,大家會帶繩子,會穿冰鞋,會走成熟的路線,而如果説我認為的冒險是這樣的在萬全準備下的對於人生樂趣的享受的話,那麼泰坦潛水器上的五名富人的經歷不管你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作死。
首先,一個雖然荒謬但我還能幫他們找補的一點是,他們這套商用潛水器的控制器是家用遊戲機XBOX的羅技第三方手柄。
沒錯,就是那個你玩《奧裏與黑暗森林》,跳《舞力全開2023》的XBOX。

▲海洋之門CEO拉什(已故)教你如何使用羅技手柄操縱潛水器 | 我家有好幾個同款
筆者家裏有switch,Xbox360,PSV,但説實話除了索尼的掌機PSV之外,另外兩個的手柄都不知道壞了多少回了。一旦壞了,要麼噴一點玄學噴霧聽天由命,要麼就只能換新的。
而在各種手柄故障之中一個最常出現的,便是手柄漂移。
啥意思呢,就是在遊戲中即便你只是拿着手柄並沒有在操縱搖桿,它也會持續輸出指令使遊戲畫面中的操縱對象始終往一個角度偏移。
給不玩遊戲的讀者舉個例子的話,大概就是你去家樂福選了輛看起來還挺乾淨的購物車,結果你剛一開始往前推它就始終往左拐,如果你想讓它走直線那就得付出更大的力氣。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是在超市,那你大可以換一輛車,哪怕撞到人了説聲對不起也就夠了,如果你是在玩遊戲那也大可以在看到過保修期了之後罵罵咧咧地再買一個。
可你要是在海底呢?你撞了,或者手柄漂移了,你還能沉得住氣麼?即便像海洋之門的CEO拉什先生在視頻中所承諾的那樣,潛水器內已經準備了多個手柄,可你又如何能確保自己可以在**“生命的規定時間內”**快速更換外設呢?
有點小難度吧。

但即便在這裏我們假設當時的手柄出現了故障,我們就能把事故源頭推給手柄麼?當然不能了,因為它就不應該被用來幹這個。
在質量、價格、好用這個不可能三角里,作為面向對價格十分敏感的遊戲人羣的產品,品牌腦子進水泡了才可能以堅如磐石的質量、永不漂移的搖桿、跟****故障後的快速切換為賣點。
對於遊戲手柄來説,重要的永遠都是好玩,好玩,好玩;便宜,便宜,便宜,能耐用最好,哪怕不耐用之後產生的罵聲也是所有情況中最小的。

▲沒做防水的手柄,好處是撐過了災難性內爆
那為啥我還在前面説可以幫他們找補呢?
因為美國軍隊也在用XBOX手柄。

真的,大家別不信,就解放軍報、BBC、CNN等一眾國內外大小媒體的公開信息來看,現在XBOX的手柄在西方世界最起碼存在以下數種用途:
在美國海軍最新型“弗吉尼亞”級“科羅拉多”號核潛艇中用來替代昂貴且複雜的潛望鏡控制器;
在美國陸海軍2010年的新型無人地面排爆機器人測試中完成多項排爆精密操作;
在美軍“龐塞”號船塢登陸艦上加裝的“激光武器系統”中用來操控並摧毀來襲的小型無人機和高速快艇;
在美國陸軍“高能激光系統機動型演示樣機”中實現操作控制。
等等等等等。




你説我不重視安全吧,我用的是美國陸軍同款,你説我重視安全吧,我用的是美國陸軍同款。

那為啥美軍會選擇遊戲手柄呢?
因為在不可能三角里,美軍同樣選擇了好用,與便宜。
作為一款知名家用遊戲主機的手柄,Xbox是在全球幾千萬玩家的長期體驗與反饋中逐步改進、更新換代的,舒適感與便利性根本不是西方政府單獨立項撥款研發做出的軍用操控器可以媲美,政府更不可能為了某一塊新的系統操縱就跟微軟一樣投入上億美金去開發讓軍人有着舒適體驗的“軍隊外設”,哪怕只是單獨研發一個擁有簡單性能的操作杆,軍方的報價比起前者恐怕也會是一個天價,更別提在細節上做到跟Xbox一致了。而在單獨開發的初版定下來之後,還會是無盡的扯皮,漫長的製作週期,繁雜的維護。
而與之相比,XBOX的手柄只需要三十美金一個,壞了隨時買新的,擁有人性化的操作體驗與為0的溝通設計成本,估計這裏****哪怕讓軍方重新選擇無數次,他們也依舊會用腳投遊戲手柄。
然而即便是這樣,即便他們選擇遊戲手柄的理由如此充足,但就像我剛才説的,一個人無論是在深海里,還是在戰場上,他的第一需求都不會是體驗感,亦或是便宜,而是安全安全還是安全。
不過如果説在這一點上他們尚且有美軍的“前車之鑑”,使得潛水器的羅技手柄還不至於那麼“雷人”的話,那麼在潛水器本身的構造設計上,那真是讓你感覺這羣人就是約好了去集體自殺的。

▲僅存的潛水器殘片
作為一款需要完成3000米以下下潛任務的潛水器,泰坦號所使用的主體耐壓材料不是特種金屬,不是鈦合金,不是有機玻璃,而是碳纖維複合材料。

▲國內外科研用潛水器主體材料一覽
這種在海底幾乎沒有前車之鑑的材料有什麼特點呢?比起被各國“重器”所偏愛的具有高耐腐蝕性與強度的海洋金屬——鈦合金來説,碳纖維最大的特點就是一便宜,二誰也看不出來它壞沒壞。
與大飛機一樣,潛水器在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一個耗費人力物力極大,極其考驗工業實力與科研技術的品項,2020年,中國奮鬥者號在馬裏亞納海溝成功完成深度10909米的坐底,並且達到了百分之96.5的國產化率,背靠的是全中國上百家高校、科研院所跟企業裏的上千名科研人員。光裏面的一個載人潛水器聲學水聲通訊系統,都是中科院聲學研究所幾十年的技術積累。

而這種實力拉什有麼?沒有,辦不到。
在創立海洋之門開始做商業下潛之前,他擁有的只是林斯頓大學航空航天工程學位和麥道公司飛行測試工程師的職位。
為了完成自己的潛水夢,也不知道拉什是不是在碳纖維材料應用相對成熟的航空航天領域獲取了靈感,覺得既然鈦合金的我搞不起,既然碳纖維能勝任空中任務,那我為什麼不能將它用於潛水器呢?
但別人不用碳纖維,那是有原因的啊。
碳纖維這種材料你説它強度高它確實挺高,但當潛水器在到達3800米的深海之後,需要承擔的是來自各個方向的高達40MPa的壓力,然而碳纖維本身卻不擅長承擔這樣的拉壓以及壓壓疲勞,而且也不會像金屬材料那樣在出現疲勞老化的時候給出相應的變形反饋,一架複合碳纖維材料的潛水器可能實質上早已不堪重任了,再一次下潛就會像威化一樣崩離解體,可外表看起來卻仍然完好如初。
然而,儘管材料的特性就擺在那兒,儘管有專業人士的警告,儘管有相關規定根本不可以這樣設計,但拉什還是造出了這個使用碳複合纖維作船體,並用兩個圓形鈦合金端蓋加固的潛水器,並且堅定地認為是自己是那個用先進的設計理念打破了行業陳規舊俗的小天才(自己説的)。
這就相當於啥呢,這哥們造了一架設計使用深度在1500~2000米(存疑)的脆脆鯊,並且堅持要坐着它下潛到4000米左右的深度(他自己還是駕駛員)。

他把一切傳統潛水器需要的屏幕、界面、儀器全部拆掉,空間內沒有座位、儀表、操縱桿,僅有的就是一個艙室,一個羅技手柄和一個打進了碳纖維結構的顯示器。

嗯,這脆脆鯊還讓他打了個洞。
其間,公司員工海洋運營總監大衞覺得自家老闆的設計實在是太不靠譜了,想停止潛水器的載人測試,結果讓拉什給開了,還遭到了進一步的起訴。
美國也有針對商業運營潛艇的法規,但通通都被他繞過了,他覺得所謂法律都是都是耽誤商業創新的累贅,你要是想安全,那就不要起牀,不要坐車,啥都別幹了得了。

泰坦號本身沒有作為美國船隻在美註冊,也沒有在監管安全的國際機構註冊,它的母船極地王子號是在加拿大註冊的,你甚至都不好説他這個商業載人深潛的創業項目究竟該被歸類為什麼海運團體。
就這樣,從2021年開始,拉什便駕着脆脆鯊在海底服務着一眾富豪精英,並在泰坦號的十幾次下潛中越來越自信(不都是去泰坦尼克),並在這個月的18號的任務中產生了災難性內爆,只留下了幾塊潛水器碎片,以及一些**“貌似人類遺骸的東西”。**
脆脆鯊坍縮了。
不存在的探險精神
筆者上一段中某些玩世不恭的語言也許會讓大家感覺到有些許的不適,這畢竟是幾條人命,人命不分階級也不分貴賤,我們需要尊重生命,愛護生命。然而筆者之所以會採取這樣的描述方法,其實也恰恰是出於對上述有錢人們不尊重科學,不尊重生命的不認同。
一名富豪想要登上泰坦號參觀泰坦尼克號需要多少錢?181萬人民幣。
一名敍利亞人想要登上前往歐洲的非法移民船需要準備多少錢?5萬人民幣。
這兩者之間究竟誰是真正的冒險者,誰花費的“代價”更高,誰對未來的死亡可能更加“心知肚明”呢?
毫無疑問是後者。

他們更明白自己的未來完全取決於這次航程會發生什麼,而富人多半已經在思考下一個探險的目的地,181萬隻是億萬富翁們願意為娛樂做出的某筆消費,但五萬卻可能是難民東拼西湊甚至借高利貸才獲得了的改變命運的船票。
難民船失事地點愛奧尼亞海最深處可達5000多米,比泰坦尼克沉船的位置還要深,還要黑,富豪的勇氣跟擁擠在小船上的難民們比起來不值一提。
可二者之間誰受到的關注更大呢?
毫無疑問是前者。
事件發生後,加拿大交通安全委員會在24日宣佈啓動“泰坦”號深海潛水器失事調查,並與其他有關機構展開合作,預計調查時間長達18個月至兩年。
海洋之門也在聲明裏説:“這些人是真正的探險家,他們有着獨特的冒險精神,以及對探索和保護世界海洋的深厚熱情,在這個悲慘的時刻,我們的心與這五個靈魂和他們的每個家庭成員同在”。
互聯網上,人們熱切議論着CEO拉什的老婆其實是泰坦尼克號後代,他只是想“回去看看家人”,甚至創造性地提出了“泰坦尼克號”精神,大談特談“宿命論”。

人們盛讚這五位潛航員是為了探險精神而犧牲的大英雄,忙着教育網民什麼才是真正的探險精神與浪漫主義,用着相同的文案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我究竟有多low。

是,我這個人確實是很low,也不夠浪漫,我是真看不出來這裏面有什麼狗屁泰坦尼克精神,我從頭到尾只看出來了富人們所表現出來的強烈的盲目自大與民科精神。
還是之前説的那句話,我認為的真正的探險,是在充分尊重老天爺的情況下的放任自流,是在盡人事之後的聽天由命。
我挑戰張家界翼裝飛行是冒險精神,我穿個雨衣從上海中心大樓跳下去也是冒險精神麼?
我準備好充足的水跟口糧獨自穿越撒哈拉是冒險精神,我啥都不帶穿個羽絨服在撒哈拉熱死了也是冒險精神麼?
你們只會覺得我有病。
同樣的,海洋之門數次無視公司員工和深潛工程行業專家的警告,不理美國海洋技術協會的工程師和科學家們寫給自己的長信,執意架脆脆鯊下水,是不也是有病?
哪怕不與逃難者們相比,在我個人的評判標準裏這也是純純的作死,跟什麼探險精神八竿子打不着,最多就是個商業行為。
其他成員不予置評,誰都不知道他們對自己所乘坐的深潛器所知多少,但如果你讓我用一句話概括一下整件事情,我只會説——
當窮人花費了五萬塊錢密密麻麻地擠在大號蛋糕盒裏期盼着沒有苦澀的甜蜜未來時,富人卻花900萬人民幣給自己造了一個大號骨灰盒。
是這個世界不正常
一個我們心知肚明但卻又都不忍心捅破的事實是,如果這次沒有富豪潛艇的失事,可能我們壓根就不會關注到地中海上的這艘難民船隻。
筆者最開始看到將兩件事情並列提及的地方其實是在推特,就像剛剛上面的很多圖片,還有本篇文章的封面圖那樣,西方世界的人們也在用文字與圖畫來描寫着這個世界的參差。

▲在希臘,人們被刺眼的差別對待所激怒,並爆發了針對當局的遊行。
然而與此相對的是,如果一篇推文上僅僅是在講述北非難民或者是地中海的難民沉船,那麼閲讀量就會呈現出斷崖式的下降,甚至直到現在筆者想搜尋一下究竟有多少人被確認死亡也是完全搜不到,只知道十多天過去了,仍有將近600人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
可以説,是五位富豪的“犧牲”,才讓地中海的人口販運鏈條短暫的進入了我們的視野。
筆者也捫心自問了一下,如果沒有如此巨大的命運溝壑擺在我的面前,我真的會去主動關心八千公里以外的另一個世界麼?大概率是不會的,甚至在我的潛意識裏,難民的死去是“正常”的,而富豪們的死去,才是“不正常的”。
原因也很簡單。
在我們這個時代,信息實在是過於繁雜,我們不可能逐條瀏覽所有,而是會着重看待那些更具有“新聞稀缺性”的事件。
那什麼更具有新聞稀缺性呢?
富豪們天然佔有着更多的社會財富,有着更多的機會,受過更好的教育,享有更好的生存環境,更不容易死去。
所以他們過得好不算是新聞,過得不好,尤其是荒謬的死去,才算是新聞,才具有新聞稀缺性。
相反的,對於落後的甚至處於戰爭中的第三世界國家人民來説,教育是稀缺的,機會是稀缺的,和平是稀缺的,乾淨的食物與水也是稀缺的,他們比我們更不容易活到平均壽命,更不容易出人頭地,在互聯網上長期處於被歧視的地位。
而對於這羣人來説,他們的死去不算是新聞,活着才算是異事,更別説講衞生懂禮貌了。“你看,他都這麼窮了,居然能活得像個人一樣,真是件怪事”。

所以同樣是這個月發生的事,同樣是海難,即便窮人的遇難者是富人的整整一百倍以上,可二者之間的新聞價值或者受重視程度也完全不同,因為****冒死偷渡而屍沉大海的經濟難民常有,而作死探險卻碎成粉末的世界級富豪卻不常有。
這不是我們的問題,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正常。
實際上,即便這次難民船事故最終死亡人數停留在600人以上,它也絕不能算得上是什麼“特大新聞”,一個眾所周知但從來都沒有被好好對待的事實是,由於2010年底的阿拉伯之春以來,西方國家一再粗暴干涉西亞與北非的內政,導致了地中海周邊產生大量難民流離失所並迅速向歐洲流動,其中僅2023年的第一季度,死於地中海西線、中線、東線偷渡的難民人數就高達225人。

今年二月,一艘難民船在暴風雨中撞上了意大利卡拉布里亞海岸岩石,96人死亡;
去年十一月,一艘難民船在希臘附近海域傾覆,60人失蹤;
根據國際移民組織的統計,從2022年1月1日至2022年11月26日,地中海偷渡的遇難人數總計978人,而這已經是與往年相比有所下降的數字了。

2020年8月,一隻難民船在愛琴海傾覆,正好遇到了路過的剛剛卸完貨的中國船隻,最終這艘船隻一共救下了41名難民。

從2014年至今,在這條被聯合國稱作“全球最致命移民路線”的地中海偷渡路線上,因從海路試圖偷渡入境歐盟而葬身大海的人數保守估計就高達20430人(別忘了,這裏面的所有數字都是預估)。
這麼一看,600人又算啥呢?
大家還記得這張照片裏的艾蘭·庫爾迪嗎?2015年,年僅兩歲的艾蘭與家人一起登上了超載的橡皮艇,打算從土耳其走地中海東線偷渡去希臘的科斯島,結果橡皮艇出海不久便傾覆,只留下了這張引起了巨大轟動的攝影作品,以及什麼都沒有改變的現實。

八年過去了,事到如今,國內外的網民們能夠將富人的潛水艇與地中海的難民船相聯繫在一起已經實屬不易,遑論再將這張陳年的老照片翻出,並將現實視為當時的某種延續了。
這麼多年了,在西方有意降熱度的情況下,人們只知道地中海岸有熱帶植物以及鳥語花香,卻鮮少知道這裏作為“難民絞肉機”的“新常態”。
而在這背後,又是多年來歐洲極限扯皮的另一個新常態——由干涉內政引發了難民問題,難民問題又進一步引發了社會治安問題,既然無法干涉美國干涉他國內政,時間也不會倒轉,那麼作為接納難民的前線國家的意大利、希臘等國,對待難民就自然是消極的。
甚至可以説,既然死亡不是一個確切的數字,既然落後意味着沒有人權,那麼難民的高死亡率對於後來者的勸退,才是符合難民前線政府執政利益最大化的解決方式。
這幾年其實已經好很多了,這次的前線海岸警衞隊只是什麼都沒做而已,2015年的海岸警衞隊可以真真切切的用長竿刺破了難民們的橡皮艇。

所以説,對於歐洲最好的解決辦法,其實就是**“無人問津的死亡”**,沒人在乎也無人知曉,哪怕沒有傾覆也會默默地拒絕入境,國內的難民保護者們絲毫不會察覺,可偏偏就是這次的潛艇事件把難民們置在了聚光燈之下。
由於目前歐洲的抗議活動,前線國家可能會在短時間內對難民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寬鬆”,並在熱點過去之後再次迅速地關閉大門,畢竟阿拉伯之春已經過去13年了,這一套彈性政策也是輕車熟路,換湯不換藥。
甚至能再抽出空來罵一罵中國,説中國造了太多橡皮艇,草菅人命之類的。

所以,這就是今天的我們所面臨的世界——作死的富人,掙扎的窮人,以及沉默的西方政府。
不公平,且荒謬,富人直到醉生夢死都是積極向上鼓舞人心的,他們的死被形容的華麗且悲壯,而窮人無論多勇敢,都只配在上不了枱面的地方陰暗地存在。
這就是21世紀的世界,這種不公平還會持續很久,可如果説有什麼事情仍然值得我們慶幸的話,那就是百年前也稱得上是一文不值、無人問津的“我們”,如今也需要很努力地吸取信息,才能理解這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感覺了。
這個世界不太正常,但我們正在正常的道路上努力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