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時光 -我對年代的記憶(5)_風聞
摩天轮888-07-03 11:19
十一
我的祖父祖母去世得早,他們是前後一年左右相繼去世的,先是其中我祖母得了俗稱攪腸痧的病,現在估計應該是闌尾炎吧,當時日本兵來來往往,外面很亂,鎮上醫療條件不好,交通又不便,無法去南通城裏及時治療,耽誤了,我祖母是生生給疼死的。差不多一年後我祖父因悲傷過度加上肺部突發疾病咯血不止,不久也就離開了人世。他們去世後,留下了三個小孩,我大姑媽比我父親大虛歲一歲,當年也就五六歲,她是正月裏生日的,我父親四五歲,是臘月裏生日,還有一個是我的小姑媽,比我父親小2虛歲。我祖母臨走前囑咐我祖父,小的送祖母的二哥家領養,他家沒小孩。我祖父去世後我曾祖母就按我祖母的意思把我小姑媽送給我二舅公家了。
我的曾祖父在我祖父走後不久也因受不住打擊離開了人世,我小姑婆告訴我這個故事時這樣説:苦啊,前後二年半時間走了三個,家裏就像梁都塌了啊。當時我小姑婆還沒出嫁,就與我曾祖母一起帶三個小孩,大姑媽當年因為生病發高熱的緣故,導致喉嚨裏聲帶受損,只能説含糊不清的話,我們這裏叫“半聲頭啞子”,算是殘疾人。
作為謝家傳下的獨苗,我父親小時候也是很受寵愛的。五十年代末,他考上了南京機械學校,當時應該是算中專吧,但學業在我曾祖母去世時中斷了,沒有畢業,八十年代初期,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我父親曾到學校去查檔案,學校給開了個肄業證明,證明他曾在學校上過學,但這證明拿回來後也沒起什麼作用,我父親繼續做市場上的會計後來做了經理。
我曾祖母去世那年,應該是1960年,當年我父親19歲,在南京的學校裏接到電報就趕緊回家,這裏面的具體情形我不太清楚,只是後來聽説當年我曾祖母去世時,我常州的姑婆接到電報後趕來奔喪,是從長春橋上舉着喪幡哭進家來,這個就像戲裏一般,我們這裏是沒這個習俗的。
常州的姑婆從小送給我曾祖母的姨妹家,那姨妹在上海嫁了個國軍的團長,當年因沒有生養就領養了她。據我常州姑婆説養父對她很好,後來又不知道啥原因養父養母他們分開了,養母先是帶着她嫁回了小海,而後面的養父對我姑婆十分不好,經常打罵,姑婆最終因受不了毒打離家出走跑去戲班子學戲,跟着戲班子走南闖北。我曾祖母去世前幾年我這個已經在常州錫劇團挑大樑的姑婆認回了親孃家,而她的養母當年住河北街中街那邊,雖離得不遠,但我姑婆回來很少去那邊,去也只是禮節性地去看一下,那時她的繼養父已經沒了。
小時候我與小夥伴到處閒逛,有時在中街那邊遇到那老太,她總要喊住我,帶我進她家,然後她會從她住的那屋去拿一些我們這裏平時見不到的餅乾、糖果給我。我當時只知道我是叫她太婆的,我們這裏管曾祖父曾祖母以及他們一輩不管男女都叫太太,這個太婆好像與我們這裏本地人不一樣,我見過她屋裏掛了幾個相框,裏邊有好多張她年輕時穿着旗袍拍的照片,頭髮也是卷卷的,她家常備有上海產的糖果、餅乾,只以為她是上海退休回來的,她家的那些零食也只有我家兄妹仨能吃到,具體與我家啥關係還是直到1999年我父親去世前,小姑婆和常州姑婆一起在我家住了幾個月陪護我父親時我才理清這層關係,而當時那太婆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雖然太婆與常州姑婆之間的恩怨她們自己也理不清,但太婆喜歡我們兄妹仨是不爭的事實。
十二
我曾祖母走後,我父親就不去南京上學了,我幾個姑婆的安排下,我大姑媽和我父親都進了鎮上的合作商店系統工作。
因為大姑媽有殘疾,在河南姑婆作主下,老家的家產一分為二,其中向西三間給了我姑媽,姑父是先鋒街上的,在縣裏的電影放影隊工作,雖然家做在了小海,但不算是入贅,我姑媽生養了四個兒子,我那四個老表都跟我姑父姓,姓王。
大老表只大我幾個月,二老表從小給了我姑父家的一個親戚家,那家也沒生養,在勝利油田工作,我父親在的時候我那二老表曾經回來看望過他們。
我們小時候二家住一院子,白天我父母與我姑媽都要去上班,我們兄妹仨是我外婆來帶,姑媽家的那三兄弟則是姑父的母親來帶,我也叫她奶奶。我稍大一些就與表哥表弟他們一起出去閒逛,院子裏更多的是留着兩個老太在那邊看家。
説起我母親,她小時候也過得很苦。外婆生養了六個子女,前五個是兒子,最小的就是我母親一個女兒,所以外公外婆都是挺寵我母親的,聽我做過海門中學校長的表舅講,我外公勤儉持家,省吃儉用置辦了一些田地,在鄉下開有一個磨坊,東沙那邊又是紡織之鄉,家裏還有幾台織布機,家境還算可以,但後來合作化時布機給收去了,磨坊也沒了,評成份時還弄了個漏劃富農的成份,我母親十來歲時就下田裏幹活了,後來學織布,布機給合作化後又進了織布社,再後來因為有成份,給下放回家務農。幸好我三舅舅當年已經在城鎮集體的織布廠做了會計立穩了腳跟,想法把我母親安排進了小海的織布廠,後來母親就經人介紹與我父親相識成了家。
我母親嫁來小海時我外婆給的嫁妝很豐盛,其中很多是瓷器、錫器和銅器,這個街坊上鄰居在平時閒談時常常提起。我的記憶中文革後期有人説是官方來收購瓷器,當時家裏也有急用,我父親就把大部分的瓷器換了錢,現在留下的只有一個繪有荷花的筆筒、兩個帶有藏青雙喜字的瓷罐以及一對用來裝煙絲的錫罐等小物件了。我至今還記得那些來收購的人擺的點是在菜市場南邊向東延伸街道上供銷社的房子裏,被收購了的瓷器擺滿了一排排木質的貨櫃,其中不乏年代久遠的物件,也就是那時我知道了瓷器產地不少,但江西景德鎮的最出名。前幾年我看野史,有説當年康生喜歡這些東西,好像在全國範圍內大規模搞過收購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當年絕對是有散落在民間的老物件給收集了去的,最後的去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