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入約：世界上最遠的距離_風聞

作 者：劉 強  博士

實際上是美西方與俄羅斯衝突的俄烏戰爭雖在繼續，北約峯會也召開在即，而烏克蘭加入北約的新聞仍不絕於耳，甚至出現烏克蘭“逼宮”情況的出現。那麼，烏克蘭加入北約到底存在着那些主要障礙？烏克蘭到底最終能否加入北約，尤其是能夠像芬蘭一樣快速加入北約呢？此事對俄烏戰爭會帶來怎樣的影響？這些問題似乎都應該進行一些必要回答，因為事情貌似簡單，但其背後隱藏的危機卻巨大。

烏克蘭尋求加入北約至少是俄烏戰爭的火索

儘管俄羅斯發動“特別軍事行動”引爆俄烏戰爭的原因是多重因素疊加的結果，但其中烏克蘭欲尋求加入北約，至少是個導火索。也足以説明此事對於俄羅斯而言十分重大。

事實上，自克里米亞危機後，俄羅斯與西方的關係就可謂僵化到前所未有之難以調和程度。面對美西方對俄羅斯的戰略遏制和威懾不斷加碼，俄羅斯針鋒相對，同時希望烏克蘭能成為最後一塊與美西方和北約的戰略緩衝地帶。而此時，基於與俄關係和在西方的誘導下，烏克蘭開始表現出加入北約的願望，以此獲得安全。但這種願望與俄羅斯的戰略意願完全相悖。因此，俄羅斯決心放手一搏，通過“去軍事化”將烏克蘭現政權徹底顛覆，從而達到自身戰略目標。

然而，天不隨人願，由於戰略決策失誤和戰法等問題，俄軍事行動並未取得預期效果，且戰場很快進入膠着狀態。而烏克蘭則利用北約對其全力支持之契機，於2022年9月30日由總統澤連斯基簽署了烏克蘭申請根據“加速程序”加入北約的文件，並提交給北約。其後，烏不斷向歐洲國家領導人和北約喊話，希望支持其快速加入北約。甚至於2023年7月1日給北約發出“最後通牒”式的喊話進行“逼宮”。烏克蘭總統辦公室副主任佐夫克瓦在接受採訪時，敲着桌子説：“基輔的入約申請書就在北約成員的‘桌子上’，他們的答覆應當是‘成員資格邀請’”。他甚至威脅表示，如果北約成員國們“不表現出勇氣”，澤連斯基就沒理由參加北約峯會。此番言論表達了烏克蘭要快速加入北約的極為迫切心情與態度。

儘管如此，但烏克蘭的想法顯然過於簡單甚至表現出明顯幼稚，因為，鑑於當前的形勢，莫説北約難以快速批准其成為成員國，即便是答應其成為“資格”都是個大問題。也就是説，烏克蘭並未看到其入約存在的障礙所在。

烏克蘭申請加入北約存在的主要障礙

事實上，烏克蘭想要快速加入北約的心情十分容易理解，因為這樣，其國家安全可以得到更好的保障。然而，正是由於極為迫切的心情，使烏克蘭政府失去了應有的理性，即並未對當下的總體形勢和北約此時接納其入約的可行性進行系統的分析和評估。若以旁觀者的視角看，烏克蘭申請加入北約的障礙還是十分明顯的。即：

首先，烏克蘭申請加入北約的時機不對。目前，烏克蘭正作為軍事衝突或戰爭的一方與俄羅斯交戰，如果此時北約批准其成為成員國，則意味着北約必須按照北約《公約》成為對抗俄羅斯的交戰方。因為北約《公約》第五章明確規定：“各締約國同意對於歐洲或北美之一個或數個締約國之武裝攻擊，應視為對締約國全體之攻擊。因此，締約國同意如此種武裝攻擊發生，每一締約國按照聯合國憲章第五十一條所承認之單獨或集體自衞權利之行使，應單獨並會同其他締約國採取視為必要之行動，包括武力之使用，協助被攻擊之一國或數國以恢復並維持北大西洋區域之安全。此等武裝攻擊及因此而採取之一切措施，均應立即呈報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在安全理事會採取恢復並維持國際和平及安全之必要措施時，此項措施應即終止。”而北約與俄羅斯正面交鋒並非北約的意願，因為這樣必將導致戰爭升級而誘發核戰爭，導致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結局，甚至導致人類文明的毀滅。因此，顯然，烏克蘭過於從自己的利益出發考慮問題，而非全面理性地對其提出加入北約問題進行系統分析。這種想在戰爭狀態下將北約“拉下水”的做法，至少提出申請的時機不對，更不該採取“最後通牒”式的話語表達方式進行“逼宮”。

其次，北約在烏克蘭加入北約問題上分歧巨大。事實上，從內心而言，接納更多的國家成為成員國，符合北約東擴或北約全球化擴張的宗旨，因此，理論上講接納烏克蘭成為成員國並不是大問題，就像過往接納其他成員國甚至是俄烏戰爭爆發後接納芬蘭那樣。然而，問題的關鍵就在於烏克蘭目前正在與一個超級核大國進行交戰。因此，儘管像捷克、波蘭及波羅的海三國等一些北約成員國對接納烏克蘭入約表達了支持觀點，但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2023年6月就對記者説：“在峯會和峯會籌備過程中，我們沒有討論（向澤連斯基）發出正式邀請。”但他補充説，各國領導人將討論如何讓烏克蘭更接近北約。如果説，斯托爾滕貝格的話還有些模糊的話，那麼作為北約的主導者美國則明確表達了不支持態度。當地時間2023年7月拜登總統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採訪時表示：“我認為，目前北約內部對於是否立即接納烏克蘭入盟沒有統一立場。”他還稱，對此他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進行了詳談，並明確指出，美國將繼續保障烏克蘭安全並提供武器。他還説：“我認為，現在談（北約）投票表決還為時尚早，因為還需要滿足一系列條件。”更為重要的是，他表示，因為俄烏衝突仍在進行，一旦烏克蘭現在加入，就意味着“我們與俄羅斯開戰了”。這充分説明美國看到了此時接納烏克蘭加入北約可能導致的嚴重後果。

顯然，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北約是否願意接納烏克蘭入約，而是時機不對，甚至是國家不對。北約絕不會冒與一個超級核大國開戰的風險而接納正與其交戰的國家入約，因為這種風險不僅巨大且不可控。因此，“再等等”也許就是烏克蘭必要的心理準備和行動要求，操之過急更會適得其反。

烏克蘭能否最終加入北約取決於俄烏戰爭結局

從目前看，烏克蘭是鐵了心要加入北約，但北約內部存在着巨大分歧，難以形成一致意見，儘管大部分意見是待戰爭結束後再接納烏克蘭加入北約。然而，俄烏戰爭結束後烏克蘭即可順利加入北約嗎？情況似乎也沒那麼簡單，鑑於烏克蘭是否加入北約涉及到其能否成為阻隔俄羅斯與北約的戰略緩衝地帶，而這是關乎俄羅斯重大戰略利益和未來甚至顏面的大事，不可能輕易舉事。而從另一個視角看，關鍵問題取決於戰爭的結局會怎樣。

首先，若俄羅斯完全取勝或擁有勝勢，即便是通過談判結束戰爭，烏克蘭永不加入北約也必然作為條文之一寫入相關條約。這就意味着烏克蘭加入北約的夢想會破滅，在歷史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不可能加入北約。

其次，若烏克蘭取得戰爭優勢甚至出現戰爭勝勢的跡象，欲通過談判結束戰爭，而俄羅斯也同意談判，烏克蘭永不加入北約同樣必然是重要的談判議題。若烏克蘭同意不再尋求加入北約，談判則可能繼續並最終達成協議。若烏克蘭不同意，談判則必然破裂，戰火會重新燃起，北約同樣不會接納烏克蘭為成員國，烏克蘭也就同樣沒機會加入北約。

再次，若俄羅斯徹底戰敗，因此而分崩離析或改朝換代，投靠西方，烏克蘭加入北約則順理成章。然而，問題在於這種假設的出現必然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因為，如果俄羅斯在戰場上出現徹底潰敗跡象，按照俄精英的一貫總體戰略思維，俄現政權即可認為是美西方已威脅到俄羅斯民族和國家生死存亡之底線，那麼核武器必將登場。烏克蘭必將遭受毀滅性核打擊而不復存在，加入北約之事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總而言之，烏克蘭最終加入北約顯然是極小概率事件，更不可能像芬蘭一樣快速加入北約，即便烏克蘭不斷威脅北約或發出“最後通牒”也無濟於事。因為畢竟北約不會冒與超級核大國進行對決的嚴重後果，而去接納一個對其並不產生決定影響的國家加入北約。鑑於此，烏克蘭本身和北約都應以實際出發，儘可能淡化此事，否則，對俄羅斯就是個強烈刺激因素，進而對俄烏戰爭的未來帶來重大影響，從而導致戰爭的未來存在着極大的不確定性，甚至可能危及很多國家和人類文明的未來。因此，或許可以説，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恐怕就是烏克蘭加入北約。

（文章來源：上海環太國際戰略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