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一“馬”當先——關鍵技術必須牢牢掌握在中國人手裏!_風聞
Moss从未叛逃-07-13 20:59
來源:微信公眾號“黨人碑的熟人茶館”

毛澤東同志視察馬鋼
1953年9月16日下午六點零五,當第一爐鐵水,從馬鞍山鐵廠改建後的2號高爐出鐵口噴湧而出,那紅得泛白的鐵水,像一條火龍從鍊鐵爐中,順着鐵水槽奔騰翻滾,鋼花四濺,映紅天際……
廠裏的工人、幹部和家屬羣眾歡呼雀躍,大家又蹦又跳,臉上滿是激動的淚痕,經過100多個日日夜夜終於盼到了此時此刻。這是馬鐵在新中國成立後煉出的第一爐鐵水,安徽乃至華東地區“有礦無鐵”的歷史自此終結。

“實不能不認為具重大之經濟價值”
馬鞍山鐵礦區屬寧蕪鐵礦區,為我國七大鐵礦區之一,礦產種類多、儲量豐,鋼鐵工業初級產品及煤焦化等再生資源深度開發潛力大,而且與長江平行,可以最大限度利用水運資源,所以至少南朝劉宋時代就已開採。
上世紀初,陸續有寶興,益華、裕繁、福利民等礦業公司相繼成立,這些都屬於中國人所有的官商鋼鐵企業。他們一度大有發展,特別是廣東人、蕪湖米商霍守華開辦的裕繁公司,採礦量曾佔1924年全國鐵礦石產量的三分之一,由此帶動了安徽鐵礦產量一度居全國各省第二位。

安徽督軍倪嗣沖,馬鞍山四大鐵礦公司之一的“益華”就是他傢俬產
進入20世紀30年代,安徽鐵礦產量仍約佔全國各主要鐵礦產量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當時,不管是安徽省實業廳,還是中央實業部都對這一地區鐵礦資源的發展前景非常樂觀,認為:
“在長江流域,實佔極重要地位。且產地均在揚子江南岸,交通尤稱方便,苟能由政府經營開採,足資物質建設需要。雖不能稱為十分豐富,而因其位置適中交通便利,礦質優美。故發展至易,實不能不認為具重大之經濟價值,而為我國重要富源之一矣。”
但問題是當時國內鍊鐵能力相當有限,僅有漢陽和上海兩家鐵廠,生產能力有限,出產的鐵礦石再多,也只能低價售給日本,全部運往日本本土的三井、三菱、東洋、八幡等鋼鐵廠。特別是“九·一八”事變後,這種情況依舊。
安徽和國內的有識之士,對此非常有意見,多次上書國民政府的有關部門,希望能在安徽本省,在長江下游的華東地區發展中國自己的鋼鐵企業。
1932年,國民政府實業部召開鋼鐵會議,討論在馬鞍山建設“中央鋼鐵廠”的重要議案,多次實地勘測,最終形成了報告書,遞交行政院,行政院各部門扯皮之後,拿到蔣介石案頭,得到的批覆是“暫緩”,這一“暫緩”,結果竟然是撤辦!

著名地質學家翁文灝曾來馬鞍山礦區調查,是在馬建設央鋼的倡導者
國民政府也有難處,一來一下投入“天文數字”的巨資,財政上吃不消,二來能賣外國人的,何必還要自己折騰?此外,中日戰爭越來越迫在眉睫,馬鞍山距離長江這麼近,國防安全上也沒有保證。
所以別折騰了,認命吧,過一天算一天,得過且過,愛誰誰了。

“實日本製鐵事業之福音”
日本作為典型的資源匱乏性國家,對交通便利、礦產豐富的馬鞍山地區鐵礦資源垂涎已久。
民國初年,中國人在馬鞍山地區發現鐵礦資源的同時,**日本派出的由外務省、海軍及其他情報部門組成的調查團隊即接踵而至。**曾任日本外務省政務局長,時任中日實業公司(由日本財閥投資,名為中日合辦,實為日人日資)副總裁的倉知鐵吉,曾於1916年公開對中國《申報》的記者説:
“該礦在中國鐵山中為最優秀者,現時尚未見其匹,且搬運亦甚便利,其比較大冶鐵山尤居長江下游,雖在長江減水時期,大船亦能往來無阻,運輸絕無困難,可謂得地之利。該礦礦量自山頂至山麓約兩千萬噸,合值表現在地下者,當在四幹萬噸以上,即使有年額五十萬噸之制鐵所出現,亦可供給四十年之久。今日我國所規之東洋制鐵所不過年額三十萬噸,故縱有別種制鐵事業興起,該礦亦可供給不匱,歸於日本,實日本製鐵事業之福音。”

抗戰前日本人拍攝的桃衝鐵礦照片,能看到礦車運送礦山從山上下來
時值第一次世界大戰,由於歐美等帝國主義國家無暇東顧,中國的民族資產階級迎來了短暫發展機遇的黃金期,但馬鞍山地區的中國企業,既缺乏資金、技術,政府又靠不住,後者除了摟錢還是摟錢,別説指導調控了,連地方安全都保護不了,民資老闆對工人剝削壓迫,全無安全教育,又導致事故頻出,工人謀生艱難,所以消極怠工,毫無勞動積極性,日復一日,企業虧本更甚。
一戰結束後,鐵礦大減產,民資企業挺不住了,陷入大蕭條。這時候,日本人的“好心”來了,馬鞍山地區最大的中國民資企業——裕繁公司經營不善,能借來的資金只有日資,日本資本家這麼好心嗎?
著名經濟學家馬寅初,曾將裕繁借日資與漢冶萍被日資控制相提並論,認為日本就是要通過借債,**最終控制中國的原材料,同時造成中國人自己無法興辦鋼鐵企業的結果。**即“則無所取資,平時可以仰給外海,戰時即有斷絕之虞。束縛過嚴,於中國之前途,不無隱患耳。其中得利最大者,厥為日本,利用不正當之手段亦最甚。”
説白了,日本人在抗戰之前,就通過簽訂合同、貸款預購、壓價收購等手段,已經在馬鞍山掐住了中國鋼鐵企業的脖子,劫走了馬鞍山絕大部分鐵礦石,不僅影響安徽採礦業的發展,而且直接制約安徽鋼鐵工業機械工業的發展。

繁昌荻港,正在運送馬鞍山礦區鐵礦石到日本的貨船
從1916到1937年的二十年時間,日本方面勾結馬鞍山的中國礦商,運走鐵礦524萬噸。
其間經歷“九·一八”事變,迫於形勢,馬鞍山中國礦商紛紛減少出口,裕繁從94. 2%下降到34. 8%,寶興由86. 4%下降到27. 9%,振冶也由99. 9%下降到97. 6%。**唯有福利民趁機發國難財,冒着天下之大不韙,將出口比重從20%上升到116. 7%。**風平浪靜後,國民黨政府繼續忙於“攘外安內”,跟日本方面眉來眼去。這些民族資產階級企業,自然也樂得繼續做生意,恢復對日出口正常,將之前未運出的礦石一併售出。
儘管馬鞍山的民族資產階級礦商,如此賣力跪舔日本鋼鐵企業,但日本人給出的價錢遠低於國際市場價,甚至一半價錢都不願意出,因為你不賣,自有比你家賣價低的,不由你不賠本賺吆喝,何況還能從貧苦礦工那裏壓榨。
國民政府不管嗎?
你忘了國民黨反動派的階級屬性是啥?!
抗戰爆發後,日本更是明搶了,誰讓你國破家亡?馬鞍山當地所有中國人的鋼鐵企業全部通過汪偽搞走不説,1942年乾脆搞起來“日本製鐵株式會社馬鞍山制鐵所”,遮遮掩掩都不用了。

日軍侵佔馬鞍山礦區照片(安徽檔案館公佈)
據不完全統計,從1938年至1945年,在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期間,日軍從馬鞍山地區掠奪礦石544萬噸,其中鐵礦石484萬多噸。

“礦井好似鬼門關,不知何時閻王見”
日本製鐵株式會社馬鞍山制鐵所是一座軍事性質的冶煉製造廠,日鐵在中國淪陷區設立有北支、中支兩個總局,馬鐵即隸屬於設於上海的中支總局管理。
作為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侵華戰爭的產物,日本人要以戰養戰,為此籌建了日產鐵約20噸的小型高爐10座(只有8座高爐能生產,其中僅兩座正常生產),月產鐵500噸,配有發電、煉焦、機器間、供水、碼頭、鐵道等配套設施。所產生鐵,除運往日軍在南京的兵工廠製造武器,馬鞍山制鐵所鑄造車間也就地加工製成手榴彈外殼和迫擊炮彈殼,用以屠殺中國人民。
日本帝國主義對馬鞍山鐵礦的盜採,完全是一種瘋狂掠奪式的開採。

日寇侵佔馬鞍山礦區的相冊老照片
對於礦產,日寇**“採富棄貧”**。
中塊以下和品位低於51%的礦石全部被遺棄;狂採亂掘,露天礦牀往往被挖得危崖陡立,峭壁倒掛,井下礦牀則更被切割得支離破碎;而且開採手段落後,絕大部分礦點仍是用鐵錘、鋼釺、鐵箕、人推礦車等原始工具作業,反正死的都是中國勞工,死了再抓、再騙、再招。
因此,對於人力資源,日寇實行**“以人換礦,以人換鐵”**的血腥政策。
僅一年時間,向山硫鐵礦的500多名包身工,就被折磨致死200多人;凹山北坡一礦口倒塌,6名礦工全被埋住,其中一人壓在大縫裏大呼救命,日軍用武力鎮壓礦工,不許前去救援;1943年,馬鞍山礦區霍亂、瘧疾、痢疾併發,南山礦300多名童工死去大半,整個南山地區死去500餘人;**礦工一旦被日本人認為不好好幹活,輕則毒打,重則虐殺。**大薛村(今屬馬鞍山雨山區)農民蘇來子被日軍綁在樹上,火燒棍打致死。湯家莊(今屬馬鞍山花山區)農民謝必雲遭日軍挖去心肝,鮮血塗地,慘不忍睹。
馬鞍山港的碼頭工人也是同樣處境,為使礦石儘早運出,日軍強迫他們每天從事12小時以上的繁重的裝卸勞動,上下班都由日偽軍武裝看押。

日軍在淮南煤礦侉子嶺強迫礦工挖掘掩埋被殘殺礦工的“萬人坑”
有洋大人撐腰,封建把頭助紂為虐的勁頭更盛,對碼頭工人施行所謂**“十二打”**,即:
出了事故的打;船未裝滿停工吃飯的打;船未裝滿下工的打;筐子挑不滿的打;被工頭認為是裝病不上班的打;靠近鐵路網被誣為企圖逃跑罪者打;見日本人不行禮的打;回家抓回來的打……
不但肉體上欺負你,這些封建把頭還在經濟上,配合它們的日本主子殘酷壓榨碼頭工人,後者的勞動所得,大把頭抽50%,日軍抽20%,二把頭抽15%,小工頭抽10%,工人到手僅有手裏僅有5%。
即便這可憐的5%,封建把頭還發的是他們自己印刷的票子,並規定這些票子,只能在他們開的小店裏購買物品,而這些內部商店的價格又遠高於外面的市場價。等於這僅剩的5%,大把頭還要再抽至少10%。

數以萬計的礦工慘死在日本侵略者的魔掌下,圖為淮南萬人坑
這些馬鞍山港的碼頭工人,生無人身自由,死無葬身之地,累死後被拋屍於馬鞍山西部的懸崖下,任鷹啄食。這裏就是當年碼頭工人聞之落淚的“老鷹窩(現馬鞍山港附近山崖)”,慘死工人的屍骨被成羣結隊的老鷹啄食。僅1943年,死於“此處的勞工就有3000多人。
大批中國工人,不管是在礦場,還是在港口,無不受盡了日本軍國主義的超經濟剝削和疾病的折磨,帶着悲憤和屈辱,倒在了作業現場。向山腳下、馬鞍山江邊和長龍山下,都留下了白骨累累的“萬人坑”。

馬鞍山下的《老鷹窩記》
馬鞍山向山硫鐵礦的工人,不堪忍受日偽的黑暗統治,編了一首歌謠:
“礦井好似鬼門關,一進坑道心膽寒。
四塊石頭夾塊肉,不知何時閻王見?”

“三天的事情,做它十五天”
1943年9月18日傍晚,一聲汽笛響徹南寧鐵路金家莊站(今屬安徽馬鞍山)。
四等小站突然湧來百十名上海男女青年,在當地絕對是爆炸性新聞。就在前不久,日鐵株式會社在上海招募了大批化驗員、財務員、電務員和上下水道員等技術工人,準備在馬鞍山礦區擴大生產。
1942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因為運輸困難,日本內閣會議決定在佔領區實行“國內熔礦爐的移建和小型熔礦爐的急速新建”計劃。日鐵計劃在馬鞍山建設20座小型熔礦爐(每座20噸),就地熔鍊鋼鐵,以便更好地“以戰養戰” ,榨取在華資源,鞏固並擴大佔領地區。
鬼子萬萬想不到的是這批“種子職員”中,竟然暗藏了一位由中共上海地下黨學生工作委員會派出的女共產黨員周湛。

晚年的周湛同志
黨組織認為哪裏有羣眾,哪裏就應該開展黨的工作。共產黨員是種子,人民好比土地,共產黨員的責任,就是發動羣眾,團結羣眾,領導羣眾參加這改天換地的鬥爭。
來到馬鐵,周湛很快發現國民黨的抗日人員已經捷足先登了,不過這位軍統特派員從來不屑於做羣眾工作,更不撲下身子在羣眾中發展組織,他覺得礦區生活太苦,長期住在上海,隔一兩個月才走馬觀花一趟,從不住下。往往是當天來當天走,最多也只留住一夜,只是為了拿錢,貪污中國員工的所得而已。
共產黨不是國民黨,不密切聯繫羣眾,那還是什麼共產黨?
民主革命時期,作為地下黨的我黨,在敵人的統治區域,地下工作的最根本的任務,不是情報工作,而是發動人民羣眾,鞏固組織才能進行鬥爭,沒有羣眾就沒有地下黨的生存和發展。脱離了羣眾,不光是不能開展工作的問題,而且是根本無法生存的大問題。**地下黨不做宣傳、組織羣眾,並領導羣眾鬥爭的工作,地下黨就喪失存在的意義了。**那我們跟“説一套做一套”的國民黨還有什麼區別,羣眾為什麼不選擇更“正統”的國民黨,而要選擇合法性都不具備的共產黨呢?

抗戰期間,活動在馬鞍山礦區的共產黨員紀濤、朱皓羣、黃坡
22歲的周湛,當時還在東吳大學就讀,並擔任東吳大學地下黨支部書記。來到馬鐵,雖然毫無工運鬥爭經驗,但作為學運“老革命”的她,卻照樣以自己的具體行動來代表羣眾利益、服務羣眾需求、動員羣眾鬥爭,最終在鬥爭中贏得了羣眾的廣泛支持。以合法鬥爭的形式,為青年職員爭取了政治、經濟上不被侮辱和損害的權利,體會到當亡國奴後久違的民族自尊感,因此羣眾願意接受我黨的抗日宣傳,願意跟着一起進行更進一步的怠工鬥爭。
周湛同志提出“三天的事情,做它十五天”的口號,即儘量跟日寇磨洋工,以破壞日寇的掠奪效果,爭取中國人的礦山,少出為日寇所用來殺害中國人的鋼鐵。

抗戰期間活動在馬鞍山礦區的共產黨員鍾懷富、夏希萍、鍾玉蟬
與此同時,中共橫山縣委(原“江當溧縣委”)的地下黨員紀濤、夏希平(女)兩位同志,以行醫、教書身份,深入礦區,先後在礦工和小學教師中發展黨員,建立起兩個黨支部。礦山支部領導礦工進行罷工鬥爭,為羣眾爭取到了上漲20%工資的實際好處。兩個支部還發動工農參軍參戰,為新四軍籌集物資,蒐集情報,支援抗日部隊。
共產黨人在馬鞍山礦區,紮根發芽、茁壯成長,等待時機,開花結果。

“接收情形極壞,生產均已停頓”
勝利來得太“倉促”,國民政府的接收工作一開始全無頭緒,因為國民黨的頭等大事是要從峨眉山上下來摘桃子,跟淪陷區的敵後抗日隊伍爭搶地盤。
1945年9月22日,負責經濟接收的蔣介石親信邵毓麟,密電蔣介石:
“行政院經濟接受情形極壞。就其原有建築逐步着手,始能確保戰後經建基礎。但觀現狀,扦腳分頸割,接收頭部,棄基礎不顧。除公用事業,已飭日方主管負責繼續維持外,其他生產事業均已停頓。”
上海、南京的好處,大家搶着接收,五子登科,不亦樂乎,其他地方,不是肥肉不多,就是生活條件艱苦,所以顧頭不顧腚,説到底什麼國家利益,最後都是生意!

1945年9月9日,南京街頭,歡慶勝利的南京市民和維持秩序的日本鬼子
1945年10月28日,國民政府經濟部及戰時生產局蘇浙皖特派員辦公處派接收委員於瑞年等人,接管馬鞍山礦區。
“想中央,盼中央”,淪陷區的工人、職員和商人,在那時是非常認同國民黨這個“正統”的,希望“中央”能解民倒懸,可事與願違,“中央來了,更遭殃!”
裕繁等礦企的老闆們找到接受大員,希望返還被日寇搶奪走的資產,可接受大員們兩眼一瞪,説你們“附逆”八年,我們不追究你們的罪過就不錯了,你們怎麼還敢跟政府要產業?
好,收歸國有,統籌發展,聽起來不錯,可問題是國民黨向來説一套做一套,接收很快就由於各路神仙分贓不均,成了你爭我奪的“劫收”。
中央和安徽省裏的各路接收大員,還有馬鞍山附近的駐軍,嫡系與雜牌之間,大家你爭我奪,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弄到手,就是咋成廢鐵買了,也不能便宜你小子!

接收大員們從重慶出發了
一位叫陸申甫的國民黨軍化學兵幹部培訓班毒傷醫療系主任,因為單位調來馬鞍山,着實見證了這場接收奇觀:
“我來到馬鞍山後極目四望,一片荒涼。
日本人建起的十座小高爐,只剩下半截爐底,蔽沒在齊人深的荒草中,四周一片廢墟。日寇為掠奪馬鞍山資源而修建的大量房屋、建築,除礦區辦公地被鐵絲網圍起保存較為完整外,其餘均被拆毀。
據當地的老百姓講,高爐、熱風爐和鄰近建築的鋼材、磚塊,以及廠區的鋼軌,**日本投降後不久,即被國民黨接收大員和聯勤總司令部的炮兵一團官長,勾結南京的鋼鐵投機商,盜賣一空。**接着他們就向四周擴展,拆下山頭上的電廠、泵房、爐台等大批建築的鋼鐵、磚塊和馬路兩側的電線、電線木杆,用汽車運往南京盜賣。
這還不算,又大量拆除楊家山一帶**房屋的木料、磚瓦,用馬車運往南京等地販賣,贓款均私肥了他們的皮囊。**當時的馬鞍山,斷壁頹垣,每到夜晚,馬礦四周是一片黑暗。”
至此,民國開採近三十年,日寇侵佔都沒停產,繁榮一時的馬鞍山鐵礦區陷入癱瘓。儘管國民政府資源委員會的技術專家們百般努力,一定程度上恢復了硫鐵礦生產,但只生產了兩年就再次停產,兩年產礦總數不足14萬噸。而且還是生產硫酸,而非鍊鋼,實屬買櫝還珠。

南京工業大學校園裏的原國民政府資源委會舊址
生產鋼鐵幹啥?美國貨,價廉物美,用之不竭,她不香嗎?
如果您對國民黨反動集團的任何腦殘思路,表示不理解的話,想想其階級屬性,就明白了,對帝國主義的依賴性,屬於精神烙印。
在帝國主義的壓迫和限制下,**中國資本主義沒有,而且不可能創造出一個獨立的完整的工業系統。**工業發展不足,技術落後,生產資料生產的基礎薄弱,工業機體支離破碎,殘缺不全,一切主要方面不能不依賴於帝國主義,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資本主義發展中的必然現象。

“你説工人的幹勁,為什麼這麼大呀”
1949年4月23日,百萬雄師過大江,中國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馬鞍山獲得解放,從此歷史展開新的一頁。
馬鞍山解放了,馬鞍山的工人階級積極重建礦山,在較短的時間內改造和興建了6座小型高爐。投產不到6個月,生鐵產量就比日本人和國民黨統治時期馬鞍山歷年產量的總和還多一倍以上!

安徽國營馬鞍山鋼鐵廠改建成功
1958年,原馬鞍山鐵廠撤銷,成立馬鞍山鋼鐵公司。當年馬鋼即煉出了第一爐優質鋼,軋出第一根材。先後建成了包括礦山,燒結,鍊鐵,鍊鋼、軋鋼,焦化,耐火。鐵合金等48個配套工程項目。從單一產品轉向鋼鐵聯合企業,從簡單的生產方式轉向大規模的現代化生產。
就在這一年的9月20日,毛澤東同志第一次來馬鋼視察。
當帶着柳條帽的毛澤東同志,走上高爐爐台,和工人們在一起的時候,工人們激動不已。
爐口工孟昭祥看到毛主席來了,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先是放下工具,一邊鼓掌,一遍高呼“毛主席萬歲!”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在工作,不能因為毛主席來了,就停止工作啊,於是馬上又繼續幹起活兒來。可是再一想,毛主席還沒走啊,大家都在歡迎他老人家,我怎麼能不歡迎他老人家呢?幾次拿起,幾次放下,最後孟昭祥還是放下工具,又鼓掌、歡呼。
走下爐台,來到鍊鋼車間,毛澤東同志迎面遇到了廣德縣鋼鐵廠來馬鋼學習的青年工人徐仲明。小徐迎上去,向毛澤東同志問好:“毛主席,你老人家身體好啊!”

毛澤東同志視察馬鋼
毛澤東同志看看小徐的工作服,知道是從外地來學習的工人,便問從哪裏來,來了多少人,學習的怎麼樣?小徐一一回答,毛澤東同志沒聽清“廣德”兩個字,以往是“廣東”來的,小徐趕緊糾正,毛澤東同志笑了,説:“好吧,你們一定要好好學習技術。”
徐仲明同志激動地熱淚盈眶,這個出身貧苦農民家庭,三歲父親就被日本鬼子打死,母親帶着乞討要飯,七歲給地主家放牛,受盡剝削壓迫,解放後翻身當了手工業工人,在業餘文化學校上到初中,被作為新建廠的培養苗子,送到馬鋼。
毛澤東同志要離開馬鞍山的時候,路邊雲集了五萬多羣眾,自發來送他們的毛主席。當天夜裏,許多馬鋼的工人激動地放棄了下班,自動要求義務勞動。大家表示要多出鐵,不虧料,回答毛主席的關懷。
這次來馬鋼,在聽取馬鋼黨委書記兼馬鞍山市委書記魏安民同志的彙報,特別是聽了馬鞍山工業發展的速度和廣大工人的革命幹勁以後,問了一個問題:
“你説工人的幹勁,為什麼這麼大呀?”

毛澤東同志在馬鋼9號高爐前,手持看火鏡,觀看生產情況
魏安民同志回答説:
“在黨的領導下,廣大幹部羣眾的社會主義積極性充分發揮出來了!”
毛澤東同志聽了愉快地點點頭。
1959年10月29日,毛澤東同志又第二次視察馬鋼。

“關鍵核心技術,必須牢牢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1961年6月19日,我國政府與蘇聯政府簽訂《關於處理過去雙方所簽訂的蘇聯在技術上援助中國建設和擴建工業企業及其他項目的各項協定和有關文件的議定書》。
根據這個議定書,原本很多蘇聯援助中國的技術項目都遭到撤銷或無限延期,這其中就包括原本要在四川宜賓建設的年產18萬噸車輪,6到7萬噸輪箍的工廠。
車輪輪箍設備,本來在蘇聯援建鞍鋼項目之中,中國冶金工業部與全蘇重工業出口公司在1959和1960年已經簽訂了合同和補充合同。根據合同,設備將於1961至1962年陸續交付。但蘇聯沒有按時供貨,撕毀合同之後就更無指望了。這是要卡中國交通的脖子,癱瘓我們的鐵路運輸,破壞中國的經濟建設。

宣傳畫《學習蘇聯先進生產經驗,為我們祖國的工業化而奮鬥》,李宗津,1955年
我們真誠感謝蘇聯專家和蘇聯人民無私援助的同時,必須看到,赫魯曉夫當時的所作所為,其實是一套標準的帝國主義組合拳,旨在逼中國就範,作他們的小弟(奴僕),永世不得翻身!
民國時代,曾有人評價日資控制馬鞍山裕繁公司的企圖,認為:
“資本受之於外人,即利益亦操之於外人。”
新中國經濟建設如火如荼之時,蘇聯突然中斷技術援助,又何嘗不是想通過在核心技術上點我們的死穴,來控制我們,讓我們俯首帖耳,聽其擺佈呢?
站起來的中國人民,有志氣、有骨氣,不信邪、不怕鬼,更是嚇不住的。這本錢就是“獨立自主,自力更生”!
1961年初,國務院第六辦公室提出庫存輪箍只能用到年底,應加速建設的報告。周恩來總理和鄧小平、李富春副總理在報告上做出批示,要求加速工程建設,並責成有關部門負責人組成領導小組,全權處理工程問題。

毛澤東同志在馬鋼
同年3月7日,馬鋼車輪輪箍廠籌備處成立,4月開始施工。車輪輪箍工程得到國務院8個部委,江蘇、安徽、上海等21個省市,19個廳局,192個主要設備製造廠,以及鞍鋼、武鋼、包鋼、大冶鋼廠等全國各大鋼鐵公司、冶金設計、建設單位的大力支持和通力合作,確保了工程按時按質完成。
為了讓中國鐵路穿上“中國鞋”,打造中國人自己的“爭氣輪”,國家不惜血本。為第一個“五年計劃”期間馬鋼總投資的四倍,為第二個“五年計劃”期間總投資的30%。就1963年而論,佔全國黑色冶金建設投資的三分之一。
請大家注意,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之所以能創造經濟快速發展和社會長期穩定的奇蹟,我個人認為有兩大重要法寶:
一個是人民羣眾翻身得解放,“當家做主人”,最大限度地激發了廣大勞動者的工作熱情和創新創造活力;
此外,就在於充分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這一社會主義制度的顯著優勢。

1963年11月18日22時45分,我國第一個輪箍在馬鞍山試軋成功
1963年11月18日22時45分,第一個國產輪箍在馬鞍山試軋成功。
1964年7月29日23時10分,又成功地軋製出我國第一個整體輾鋼車輪,從此結束了我國不能生產火車車輪和輪箍的歷史,為我國鋼鐵工業填補了一項產品空白,同時為我國鐵路運輸事業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1964年,馬鋼車輪輪箍廠全面建成投產,這是由中國人自行設計、自制設備、自組施工、自力更生建成的一座大型現代化工廠,意義非凡。
當時,這個廠的建成投產是與大慶油田投產、萬噸水壓機成功創造和原子彈爆炸,一起被作為“新中國工業戰線四大喜訊”,來向全世界莊嚴宣佈的。創造了當時“華夏第一廠”、“亞洲第一大”的“爭氣廠”,結束了“洋輪”、“洋箍”舊時代,開創了國產車輪的新時代。
如今的寶武馬鋼集團,一件車輪軋製成型只需68秒左右,18名工人一天可以生產1100多件車輪,車輪精鏜孔精度偏差不會超過半根頭髮絲,真真正正、實實在在,為中國高鐵穿上了中國“跑鞋”。
這次我來去安徽,乘坐的都是“復興號”,而“復興號”動車組整車的車輪就來自寶武馬鋼,當年的爭氣輪如今不但爭氣,還更加給力,一系列核心技術的掌握,讓中國高速車輪有了“純中國血統”!

寶武馬鋼研發中心科技展廳內的新一代“爭氣輪”——復興號車輪
回首馬鞍山礦區的開發及寶武馬鋼的歷史,我們不難看到近代以來,中國有識之士對實現工業化的追求和理想。但真正讓中國實現工業化的,並堅定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的,唯有作為工人階級政黨的中國共產黨。
在領導民主革命的過程中,毛澤東同志提出了**“使中國穩步地由農業國轉變為工業國,把中國建設成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的偉大戰略構想。
1934年,當毛澤東同志在“二蘇”大會上,首次提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在將來向前發展過程中,它將實行國家工業化政策”**的時候,國民黨反動派一定會訕笑中國共產黨人在“白日做夢”,是“痴心妄想”。
但歷史就是歷史,中國共產黨人最擅長的就是帶領中國人民,化理想為現實,化神奇為平凡,翻山制海、摘星取月,把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

“製造業我們始終要拿在手裏”
寶武馬鋼的歷史告訴我們:
“關鍵核心技術必須牢牢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製造業也一定要抓在我們自己手裏。”
怎麼抓在中國人自己手裏呢?
從寶武馬鋼的歷史來看,這就是——
“緊緊依靠工人階級是必不可少的,工人階級代表先進生產力。”
最後畫個重點:
關鍵技術必須牢牢掌握在中國人手裏。
怎麼牢牢掌握?
只有緊緊依靠中國工人階級,才能做到牢牢掌握在中國人手裏。

**又:**冒着酷暑,月初去了趟安徽,參加“高質量發展看安徽”活動。安徽的科技振興,讓我這個隔壁的河南人看得目瞪口呆,當然也感慨萬千。
特別是在寶武馬鋼——中國唯一的全流程車輪、車軸生產企業,看到這家老國企生產的各種高鐵、地鐵車軸、車輪和車軌,作為黨史研究者非常感慨。
因為我會想起,抗戰期間,那些扒鐵軌、炸機車後,用鐵軌、車軸打造抗日武器的人民軍工先輩們,想起八路軍的黃崖洞兵工廠,用鐵軌造“八一”馬步槍;想起冀魯豫軍區華豐兵工廠,用車軸造“蓋亮”式步兵炮。
如今,我們再不用這麼折騰,因為我們不但有強大的國防武器,更有走在世界第一的高鐵了!一代代中國工人階級的奉獻和鬥爭,其背後給我們的經驗教訓是什麼?
於是我寫下了這篇萬把字的文章,雖然總有同志告誡我,儘量別寫長文,因為沒人會看,也沒人會喜轉,在這個短平快的時代,誰還有心思看這個?
説到這裏,最近有人在我的微博(黨人碑)留言:
“黨老師,你寫這些文章的用意俺一直不甚理解。活在當下的必不喜,活在過去的亦必不喜。民知不可為不喜,官亦知不可為不喜。四不喜,何苦為之?文章者,很重,也很輕。”
大家怎麼看呢?
其實我寫這篇文章,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感情使然。
我曾在鄭州團市委青工部,做過一段時間企業共青團工作,當年沒少在國企蹲點調研,產業工人老大哥、老大姐對我的培養造就關心關照,二十年後我還記憶猶新,所以來到寶武馬鋼參觀,看到工人幹部臉上那種特有的笑容,一下就被感染了,彷佛回家了一樣舒服!
謹以此篇,獻給寶武馬鋼的工人同志,也獻給我的粉絲中,所有的工人師傅,不管是當年的,還是現在的,感謝你們的奉獻與鬥爭,唯有奉獻與鬥爭才是最大的爭氣與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