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演講的“網紅校長”:被美國拉黑,我很自豪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07-14 14:32
作者 | 牙谷牙狗
來源 | 最人物

2023年畢業季,西安交通大學校長王樹國在雨中的脱稿演講,火遍互聯網。
新時代、新賽道、新徵程,他殷殷囑託學子們努力奮鬥,不要錯過第四次工業革命改變世界的機會。情真意切,句句珠璣。
當天下起雨,他站在風雨中瀟灑地説:“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西安交通大學書記站在他的身後,為他撐傘。
這一幕,讓無數人動容。像某種隱喻,映照出一位中國校長、一位知識分子的風骨。
今年,是65歲的王樹國來到西安交大的第9個年頭,他是當下中國最年長的校長之一。21年前,44歲的他,也是中國最年輕的“C9聯盟”高校校長之一。
當時,他放棄升任副省長的機會,回到哈爾濱工業大學擔任校長,在東北一干就是12年。2014年,他又來到西北,成為西安交大的校長。
滿腔熱血,全灑在了教育事業上。2020年,美國商務部將中國13所高校“拉黑”,其中就包括他的西安交大。在內部的演講上,提到這件事他很生氣,又很自豪。
他説:“莫名其妙把我們拉黑了,但我感覺很自豪。”現場掌聲持續了很久。
大眾熟知的,只是他浩瀚人生的冰山一角。
01
沒有圍牆的大學
2014年,西安交大陷入泥潭。它在國內大學排名中名次逐年下滑,校內設備陳舊、資金短缺,很多優秀的學子不願意再遠赴西部,進入西安交大讀書。
百年名校的前景蒙上了一層薄霧。
也就在此時,王樹國從東北來到了西安。過去他在哈爾濱工業大學幹了12年校長,備受學生歡迎,也奠定了哈工大諸多學科全國領先的地位。
到任後,他的第一個動作就引起了巨大爭議——他要拆掉大學的圍牆。

西安交大校門
在高校工作多年,王樹國總看到本科畢業生、甚至研究生畢業進入到企業,不再如他讀書時,受到尊重。
更讓他感到震驚的是,科技飛速發展,他發現曾經引領社會的高校,逐漸失去科研優勢。那些先進的、產生變革的發明創造,大多誕生於企業。
為了弄清楚這個問題,他走訪了無數校友企業和科研單位,發現相較於學校,企業的研發設備及科研水平,都走到了高校的前面。
他得出一個讓他感到恐懼的結論:“外面正在進行的新技術革命已遠超出大學的想象,甚至部分企業對最新技術的投入,匯聚的人才,以及研發的能力、速度、深度和廣度都要超越大學。”
高校教育的發展,落後於社會的發展。怎麼辦?
拆掉大學的圍牆。
在西安郊區,他提出一個設想,建造一所沒有圍牆的大學,拆掉學校和企業的圍牆,也拆掉學生和社會之間圍牆。
“只有融入社會,才能引領社會。”

西安交大新校區
這個想法相當大膽。在國內,大學建起圍牆,將社會與學校隔開,已經是共識。甚至很多學校校友返校時,也不被允許進入。
王樹國不顧質疑,堅持了下去。
他們四處奔走,聯繫校友和當地政府,解決經費、用地、交通等各方面問題,又大力催促,希望在短時間內,新校區迅速建成。
僅僅用了不到5年的時間。2019年,一個沒有圍牆,完全融入城市的西安交大新校區誕生,刷新了中國高等教育建設史。
王樹國在開學典禮上説:“希望校園沒有圍牆不只是物理上的無圍牆,更希望學術無圍牆。”
王樹國甚至不願意將此地稱為“交大新校區”,而是稱為“中國西部科技創新港”。

在這裏,學生宿舍是單間,學生進入單棟樓時有刷卡門禁,出了宿舍就是社會。民眾也可以進入享受圖書、科研等資源。
很多企業,可以藉助學校的科研優勢,進行創新創業。學校,也可以依託企業的優勢,讓學生快速融入工作。
在學校內,有最前沿的產業佈局和校企聯合研究中心;在學校周圍,王樹國還佈局了若干科技小鎮、新材料小鎮、機器人小鎮、無人機小鎮……
一所沒有圍牆的大學建成後,引起軒然大波。
但事實證明,創新港僅1年時間,就吸引了29個研究院、8個大型儀器設備共享平台和300多個科研機構和智庫入駐。交大的學生們,也獲得更多機會。
第二個動作,王樹國又讓全體師生嚇了一跳——他換掉了6位副校長。
來到交大時,王樹國已經56歲,他總感覺時間不夠用,便嚴格實行“711”工作制——每週工作7天,每天工作11個小時。
很多同事向他抱怨,工作太過勞累。他則認為時間太少,沒有時間完成自己的事業。
談起勤奮,他想起一個故事:
自己朋友的孩子在美國讀書,一次朋友去看望孩子,住在宿舍裏,發現孩子的室友,凌晨3點才回到宿舍。
朋友好奇地上前詢問,得知室友在實驗室和導師開會,一直開到凌晨三點。
朋友打趣:“明天他不用上班,你不還得準時到實驗室麼?”
“不,我們教授總是第一個到實驗室的。”室友回覆。
這件事,給了王樹國極大的震撼,這位教授拿過相當於數學領域諾貝爾獎的菲爾茲獎,如此成功卻如此用功。他感慨:
“緩進則退,不進則亡。”

他想盡一切辦法,提高教師待遇,希望為這個中國西部的學校,吸引更多人才的加入。
王樹國上任後,交大誕生了4位中科院院士,諸多學科入選“雙一流”建設學科。2020年,西安交大經費突破百億,重回全國前十,在理工科高校排名中,也逐漸走高。
甚至,有不少學生,從東南沿海等發達地區,趕來交大入學。
教育部曾對西安交大有一句評價,“這是一個能在浮躁世界中,放下一張平靜書桌的地方。”
一個校長,創造了一個教育奇蹟。
02
孤獨求學路
王樹國時常羨慕當下的年輕人。
他稱現在的年輕人想報名參加高考都有機會,而且入學率高,全國近兩千多所大學可供選擇。但回到王樹國的成長過程中,當年他想要進入大學,堪比登天。
1958年,王樹國出生在河北獻縣。原本家境優渥,但9歲那年,家道中落,父親也突然消失,他不得不擔起照顧家庭的責任。
當時他們一家被下放到農村,只留下3歲的弟弟,以及重病在牀的母親。
家中的責任落在身上,他每天凌晨3點起牀撿柴火,回來生火做飯。他本就身材矮小,力氣不足,為了砍柴、做飯,受盡苦難。
做完飯,他要先喂躺在病牀上的母親,再喂尚不懂事的弟弟,等到照顧完一家人,再收拾好廚房,背起書包上學。
中午放學,他總是第一時間跑回家,再給弟弟、媽媽做飯,餵飯。下午放學回家後,他還要割草餵羊、喂兔子,承擔打掃的任務。
只有晚上等弟弟和媽媽睡了,他才有時間點着燈複習功課,完成作業。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對於一個9歲的孩子來説,現實太殘酷。
少年窮,命運無處躲藏,他就跑到附近的土堆上,對着天空嘶吼,發泄着心中的委屈和不甘。眼淚順着眼角流出來,別人以為他瘋了。
貧窮的日子裏,他唯一保留下來的習慣是讀書。他從小聰慧,5歲入學讀書,成績出色,一直排名全校前列。
15歲高中畢業,他躊躇滿志地想要讀大學,卻被告知因為沒有“上山下鄉”,不具備資格。
得知消息他萬分失落。當年高考,他就站在考場外的柳樹下,看着教室內考試的學生,羨慕不已。老師心疼他,給了他一張試卷,讓他在樹下做題、學習。
為了讀大學,他毅然決然回到農村,又做了2年農民。那2年的時間裏,他找遍了周圍所有能看的書,從《資本論》到《馬列全集》再到四大名著。
很多次繁重的勞動都讓他想放棄,他都靠一句話頂了過去:
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在臨死前,他能夠説:“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

王樹國雨中演講
2年上山下鄉結束,他仍舊沒能回到學校。他被安排到油田工作,瘦小的身材要扛着300斤重、13米長的輸油管,走5公里運輸。
如今回想起來,他無法想象,當時瘦弱的自己,是如何扛得起鋼管的,只記得當時整個油田的天都是黑的。
終於熬到1977年恢復高考,王樹國以考區第五名的成績,被哈爾濱工業大學錄取。
他回憶,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感覺當時天空,變藍了。
03
如何當好校長?
2002年成為哈工大校長之後,王樹國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到底要怎麼要培養自己的學生?
想來想去,只有一點:愛,真切的愛。
無論什麼場合,他對同學總以“孩子”相稱。他不厭其煩地在開學典禮、畢業典禮等各種場合,諄諄教導學生。
很多學生回憶:“聽完王校長的迎新講座,才算正式步入大學生活。再聽一次畢業演講,才算真的離開。”
他進入西安交大9年,着手改造教學環境,終於拍板給圖書館安裝了空調,並改造老舊的中心樓,更新宿舍環境。
學生們愛他,也跟他親近。因為笑起來酷似演員宋小寶,學生們親切稱他為“小寶校長”。

很多學生都曾在社交媒體上提到和“小寶校長”相處的細節。一次禮儀隊的學生講到,因為校長看學生們頒獎一上午很辛苦,便掏出自己的飯卡請同學們吃飯。
他時常去參加學生的活動,瞭解學生的想法,也嘗試去解決學生的訴求。
還在哈工大工作時,學校一位博士生的父親被人殺害,兇手逃逸多年,這位博士無奈四處申冤。
王樹國得知後,主動站出來為學生鳴不平,並親自給當地相關部門寫信:
茲有我校學生因父親被殺案件向我反映情況,本人對此事非常關注,特以哈爾濱工業大學校長、全國人大代表身份懇請您關注此案,督促相關部門人員儘快查處。
更讓人感動的是,疫情期間,為了讓學生安全回家,他從凌晨目送學生坐上大巴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這一幕讓很多學生終生銘記。

王樹國送學生回家
很多人也曾問過王樹國,是否後悔。
當年他明明有機會在仕途上更近一步,卻選擇退回學校,在平級職位上,工作將近20年。
為了完成校長的職責,他又主動退出科研工作,將重心放在行政管理上,為全校師生做好服務。
有很多人都對他沒有當選院士,表示遺憾。王樹國自己卻甘之若飴。他認為校長應該將所有精力用在管理上,應該職業化一點,不應該成為一個兼職。
“校長不應該考慮如何成為一個院士,而是要考慮一個學校的發展,如何讓學校產生更多院士。”
他熱愛教育,喜歡孩子,更明白教育的意義,以及教育能夠帶來的改變。像一個苦行僧,紮在一片地方,用心經營,造一方淨土。
在西安交大,他常唱信天游,表達自己的情感。
一次去北京參加中央電視台錄製,節目現場有人問他,是應該到東部相對發達的沿海城市工作,還是留在西部?
王樹國想了想,給出自己的答案。
他説自己幾乎一直都在相對偏遠的地方工作,他反而覺得自己幸運,沒有分配到相對發達的地方。
“正是因為經歷了很多磨難,所以才發現自己有很多想法。”
04
家國情懷
2023年西安交大本科生畢業典禮上,王樹國站在台上,脱稿演講17分鐘。
他主要講了3點:情懷、堅守、創新。他講起了西安交大的歷史。從1956年開始,交通大學累計一萬五千餘名學生,用了4年的時間,將學校從上海遷移至西安,以此支援西部建設。
這段歷史中無私奉獻的精神,被稱為“西遷精神”,鼓舞着一代又一代交大學子。

西遷老人在交大校園內
他也講起,在西安交大,80多歲高齡的陶文銓院士,功成名就、弟子滿天下,卻仍然堅持為本科生上課,傳道授業。
唯獨,他沒有講自己。
1987年,在哈爾濱工業大學讀博士的王樹國29歲,獲得到法國擔任高級訪問學者的機會。他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從北京坐上飛往巴黎的飛機。
在法國,王樹國看到了一個現代國家的發達。馬路上汽車川流不息,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更讓他驚詫的是,從機場前往學校的高速公路上,竟然有大量用金屬做的護欄:
“這個國家太浪費了,我們的金屬都不夠用。”
也是此時,王樹國才意識到中國與西方巨大的差距。他沒有生出一種自卑感,也沒有羨慕,而是在心裏埋下了一個種子:
“我不是我,我是一箇中國人,我是公派留學生。我需要奮鬥,需要讓國家變得更好。”
在法國讀書那幾年,他不分晝夜學習。印象最深刻的,是巴黎午夜最後一班地鐵。電影中,它意味着邂逅與浪漫。對王樹國來説,是侷促與疲憊。
每天深夜,他掐着點從實驗室跑出來,趕最後一班地鐵,前往遠郊的住處。地鐵很長,他常常在路上睡着,又強撐着精神回家。
他不記得看過多少次巴黎的午夜,也不記得迎接過多少次早晨的太陽。只想着如果再多做一點,學一點,是不是能夠實現自己的理想,對社會有所用處。

4年之後,學業尚未完成,王樹國聽到一個消息,當時國家提出“發展高科技,實現產業化”,王樹國被邀請回國演講。
那時國家正在尋找一位學科負責人,王樹國想都沒有,放棄優渥的生活,準備回國。
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實驗室的教授時,教授格外詫異。那時從落後國家來到法國讀書的年輕人,都渴望留下,過上更優渥的生活。
教授甚至為他想好了日後的工作,希望他能夠留下在科研院所工作,有更大的學術發展前景,但王樹國沒有回頭。
他對教授説:“我不是一名普通的學生,我是一位老師,被公派來留學,現在祖國需要我,我該回去了。”
1993年,回到國內的他,成為863計劃機器人領域負責人,參與一系列國家級科研項目。他也被譽為中國第二代仿真機器人學科帶頭人。

在科研工作中前赴後繼的那些年,他開創了中國醫工學研究新領域。
他主持研製世界上第一個創傷康復仿生手、中國第一個人腦解剖電子圖譜,還有中國第一個腹腔微創介入手術機器人系統。
這些科技創新,挽救了無數患者的生命。
同時,他的仿真機器人在中國航天做出突出的貢獻。2030年的繞月工程,王樹國也曾參與其中,並擔任繞月探測工程科學應用專家委員會副主任。
一腔熱血和聰明才智,得到最好的發揮。
2020年,美國商務部將中國13所高校拉入“黑名單”,王樹國覺得莫名其妙,又很自豪。對方的行為明顯有悖於人類文明,但能夠將西安交大列入名單,也側面證明了他們的價值和實力。
在內部會上,他分享了很多故事。並希望大家奮力向前。他又講起“西遷精神”,稱交大從創校之初,不僅僅是交大人的交大,更是中國的交大。
05
創業軍團
2023年,一條來自投資圈的消息,讓無數人大吃一驚。
在儲能賽道上,兩家與西安交大有着密切聯繫的創業團隊,分別拿到7億和10億元的融資。資深的投資人士稱:“在新能源的時代,西安交大的校友表現較為突出。”
相關投資人介紹,不少項目在推介會上都被斃掉了,只有交大的項目獲得通過。
投資人很納悶,此前知名度不高的交大,為何突然在新能源行業冒出頭來?

這源自於交大超前的目光,早在2020年,西安交大設立了全國首個且唯一一個儲能科學與工程專業。
當時王樹國對這一學科的發展十分看重,在啓動儀式上,他説:“在未來世界格局發展下,儲能專業必將深入影響人類社會,西安交通大學,要培養‘高精尖缺’人才,增強產業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和自主創新能力。”
國內先進壓縮空氣儲能技術的創始人陳海生,本科就讀於西安交大。
在新能源行業,儘管電動汽車搶佔了公眾視野,但在投資人眼中,儲能才是最核心、最火爆的行業。創業公司中,不乏眾多知名投資機構的身影。
不僅在新能源領域,在新材料領域,交大校友也收穫了2家上市公司。
創業成功後,校友也沒有忘記母校。依託學校科研優勢,和企業的能力,諸多校友回到創新港與交大展開合作,共同成立實驗室,和創新中心。
王樹國曾在接受央視採訪時説:“科技港可能是我事業生涯當中我最後想完成的一個使命。中國西部創新港所承擔的使命是一種歷史性的使命,也是一個世界性的大命題,中國人應該有自信有胸懷或者有擔當完成這樣的一個使命。”
創新港已運轉4年,這個被王樹國稱為“一生夙願”的地方,逐漸展露出低調、強大的能力。
而王樹國,則漸漸老去,頭髮開始變白。

他今年65歲的了,已經在交大工作9年,或許即將退休。但他仍然很急,覺得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很多夙願事情沒有實現。
他總是強調第四次工業革命帶給年輕人的機會。據他觀察,前三次工業革命雖然都給人類社會帶來了巨大的進步,但沒有達到“顛覆”的程度。
前三次勢能的累積,等到第四次必將爆發,改變人類現狀。
“前三次工業革命我們全錯過了,因此被邊緣化,這一次工業革命是絕好的機會。是中華民族再度興起的絕好的機會,我們再不快馬加鞭,可能後人要戳我們脊樑骨了。”
他很激動、也很無奈。他只能將全部的希望,寄託在學生身上,希望他們不僅僅是見證者,更是參與者、奉獻者。
因此每年畢業典禮,他都囑託學生,不忘初心、努力奮鬥。
如今,如果你走在交大的校園裏,或許還會時常碰到這個被學生親切稱為“小寶校長”的老人。他總是低頭沉思,步伐很快。
很多交大學生都有和王樹國擦肩而過的時刻,或許是在餐廳,或許在學校的小路。每次他們都會熱情打招呼。
一次,一位學生在社交平台寫下了這樣的一段話,引發無數交大學子的共鳴,他説:
某天下午去上課,在圖書館東邊的斜坡上遇見了小寶校長,他低着頭,駝着揹走路。
“校長好!”,我打破了他的沉思,他抬起頭習慣性向我揮手打招呼。
我回過頭看着他的佝僂的背影,有種説不出的感覺。
部分參考資料來源:
1、《開講啦》王樹國
2、王樹國演講
3、中國教育在線:《中國13所高校被美國列入實體制裁清單》
圖片來源: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