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侶，CP屆的甜寵劇？_風聞

作者|顧    韓

編輯|李春暉

2021年初，受主演馬思純戀情曝光的影響，《你是我的城池營壘》的熱劇之路中道崩殂。而同一時期，《司藤》與《長歌行》憑藉雙人掃樓出圈，竟能不懼大熱耽改劇的威壓。一系列事件讓人們意識到：原來不止耽改可以炒男男CP,男女偶像劇也是營業則生、不營業則死。

於是這年暑期，《你是我的榮耀》不僅湊齊了楊洋、熱巴的雙顏霸組合，兩人更在戲外大方互動，七夕同遊迪士尼，為劇集強勢輸血。該事件釋出了更明確的訊號：連頂流都放下身段營業了，其他人還有什麼理由端着？

一年之後，出自熱播古偶的真人CP“棣欣引力”“吳露可逃”打入微博CP超話榜前列，徹底衝破耽改對頂流CP的壟斷，開啓BG盛世。由此，內娛CP營業進入了不分性向、不限領域、不受控制的全面內卷狀態。

眼下，又是一個暑期檔，內卷也又見新成果。一方面，人們的口味更重了。繼泥塑、“站街文學”之後，“小媽文學”與骨科（兄弟姐妹間的戀愛配對）也由小眾性癖升級為大眾流行。

另一方面，上中游售賣的CP幻想也進入新境界——真情侶。《寧安如夢》的白鹿張凌赫、《長風渡》的白敬亭宋軼、《我的人間煙火》的楊洋王楚然，甭管當事人是否選擇官宣，羣眾反正已經心照不宣。

隨着《長風渡》與《我的人間煙火》熱播——《寧安如夢》雖未播出，但也沒耽誤錄劇綜、上跑男，“真情侶就是好嗑”的詞條被髮布到各大社交平台。而與此同時，“真情侶就是最難嗑的”民間聲音也越喊越響。傳統嗑學家認為腦補的過程才是最快樂的，創作的愛情才是最上頭的，誰要看別人公費談戀愛。

在劇集宣傳和藝人發展上，炒真情侶究竟贏多輸多，還需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真情侶，迎合了誰

先來回顧一個概念，甜寵劇。

這是偶像劇在網劇時代的一次迭代，也是互聯網思維的產物。在沉重的生活壓力與婚戀成本下，人們沉迷嗑糖，反感開虐，尤其是套路式的為虐而虐。從這樣的用户訴求出發，甜寵劇應運而生。

以往的偶像劇是阻力越大、關卡越多，越顯兩人情比金堅。甜寵劇則反其道而行之，沒有夾纏不清的多角戀，沒有橫生阻攔的父母，也沒有貧富階級造成的障礙。狗血誤會都是配角的，男女主只要帥帥的、美美的，談一場穩穩的戀愛就好。

簡而言之，就是以簡化現實、犧牲真實為代價，怎麼能讓觀眾舒服就怎麼來。

可能有人會説，甜寵劇的盡頭是工業糖精，真情侶則是對假CP工業糖精的整頓。但究其本質，二者在保護受眾脆弱身心這一點上完全一致。

嗑真人CP和追星一樣，是把主觀寄託於客觀不受控的人，自然是有風險的。最典型的一種，你對AB深信不疑，A卻與C戀情被爆、甚至主動官宣來打臉，告訴你“你的CP是假的”，過往真心、或許還有真金，都錯付了。

2017年，鹿晗關曉彤的官宣，給年輕的陸地CP粉帶來了塌房初體驗。哪怕到了2022年，CP炒作已經被人們熟悉並破解，仍會出現CP粉破防，深夜將“糖送八大家”刷上微博熱搜的盛景。

還有一種更普遍的CP“塌房”，是當事人營業不力、或者急於解綁提純，導致濾鏡破碎、受眾下頭。

比較經典的有《琉璃》雲歌會事件。剛開播時還能還原親臉名場面的男女主，到了收官就變成零互動。更早一些的《太子妃升職記》，主演以經紀公司聲明的方式強拆CP，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幾位好歹還是瞧見了自己飛昇的可能，所以緊急解綁，很難接受但很好理解。《清平樂》那對就比較迷惑了。觀眾剛還在為懷吉徽柔的真情流淚，一點進直播就看見邊程任敏互相拆台。

以兩人當時的年齡，也無法引發類似博君一肖“九學”的反向聯想，答案只能是關係不到位、情商也堪憂，哪一項都挺能打擊觀眾熱情。一時的年輕氣盛，中斷了自己的吸粉之路。

最後，過去大家默認CP是營業，不止當事人要面對炒CP上位的有色眼光，CP粉的待遇也好不到哪去。如果其中一方現實中有配偶，那就更加嗑不到，或者有顧慮、不敢嗑了。

類比一下，趣味拉郎固然是現在的流行玩法，但另一部分觀眾對於官配的拱衞也遠超以往。總之今天的人啊，就是瘋的更瘋，保守的更保守。

嗑真情侶就沒有這層道德焦慮，想嗑就嗑，主打一個師出有名，理直氣壯。同時，真情侶也讓人免去了“真相是假”的後顧之憂。大方互動，因為是真的，人前避嫌，也因為是真的，反正怎麼都能嗑到。哪怕像陳星旭、張婧儀這樣劇宣時期已經分手，那也是真的愛過，千刀萬剮的感情才生動。

其實不僅真情侶如此，《護心》播出時，同為和頌藝人、大方坦蕩營業也是“昊也”cp的一大賣點。

總而言之，真情侶能夠有市場，很大程度是因為大家之前真被“創”太多次了。

真人秀，滿足了誰

CP打法走到真情侶這一步，既是CP內卷的必然，也是內娛真人秀化的結果。

此前硬糖君討論過許多次，隨着長中短視頻的全面發達、競爭合作，對於一個內容IP來説，正片早已不是唯一的消費品。正片是一個入口，後邊跟着同人二創、官方花絮、民間路透、媒體採訪、線上連麥、掃樓直播、雜誌拍攝、綜藝宣傳、UP主reaction等各式各樣的物料可以享用。甚至懂事的平台，已經在為有潛質的劇集打造專屬團綜了。

如果吃瓜羣眾的訴求僅僅是不被熱點拋下、能夠參與一嘴劇集或CP的話題，並不需要完整看片也可以實現。**在此情況下，正片的重要程度顯然是在下降的，從絕對重頭戲變成整場真人秀的一個環節。**正因如此，耽改劇集體被卡，不妨礙“耽改101”們開啓待爆生涯。《寧安如夢》臨播撤檔，不妨礙演員錄團綜、上跑男、營銷路透。

不可忽視的還有呈現方式的變化。從前影視劇的周邊物料是探班、發佈會，慶功會、電視節目、頒獎禮等，演員通常妝發整齊地在台上互動，不大容易給觀眾造成錯覺。

全媒體時代這一點有所改變，直播與短視頻通常由手機直接拍攝，畫質、鏡頭穩定程度、拍攝角度都與專業攝像機沒法比，真實感、以及對窺私慾的激發與滿足卻遠超後者。觀眾有更多機會窺見演員的私服、私人場景：有的頭套還沒拆、直接在房車上連線，有人抱着貓在家裏直播，有人可能頭髮一團亂、鬍子都沒刮……往往比正式活動上更私人，也更生動。

由演員自己cue流程的直播，可控程度自然是不能保證的，但這又是這種形式的魅力所在，經常能出現一些意料之外的節目效果，窺見演員的真實反映。“棣欣引力”在直播裏鬥嘴，製造熱搜並引出了王一栩那句“已經哄好”；“吳露可逃”直播時遇到網卡的突發事件，兩人臨場改為微信視頻，把對方“捧在手心”。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儘管CP粉最初的口徑可能是希望角色的深厚情誼在現實中也得到延續，或者“是朕執意要嗑的、與他倆無關”。但事實上，很多人已經在以真情侶的標準去想象與要求假CP，所以一方有配偶才會影響沉浸感。如今真情侶直接上位，不算突兀。

當然，也有不少人嗑不動真情侶。這是因為按狹義理解，嗑CP重在為嗑糖而抽絲剝繭、不斷推敲的過程。CP一旦坐實為真情侶，就像偶像劇主角終於確認心意，就失去了那份曖昧拉扯——很多人是會因此棄劇的。

但需要注意的是，這些年CP文化的盛行已經將嗑CP的門檻大大拉低，在古典主義嗑學家之外，還有一羣新式嗑糖羣眾。前者注重過程，從中尋求成就感，“我的CP真好磕”，潛台詞是“我真會嗑”。後者則注重結果與直接的視覺刺激，滿足的是八卦心理與窺私慾。

前者習慣於長期蹲守，收集碎片，試圖將其串聯成故事線；後者通常是路過嗑一下，不會過多投入，深度求證。對於前者來説，CP越不明真假、參與的空間越大；但對於後者來説，真情侶的尺度，是假CP怎麼都比不了的。

其實這樣看來，明星婚戀真人秀不是不火了，只是節目策劃得再好，也不會比嗑CP這種以全網為範圍，自由探索、實時更新的玩法更沉浸、更上頭。

真情侶，有用嗎

正如前文所言，甜寵劇的貼心是以違背創作規律為代價，這一點在當時已經招致官媒批評。如今看來，除了一些標誌性爆款，大部分甜寵劇都因為缺乏內容價值而經不起時間考驗。真情侶也存在類似情況。

從藝人吸粉的角度，首先，像白敬亭宋軼這樣，戀情曝光對雙方的粉圈與風評都不構成太大影響、反而收到許多祝福與善意玩梗的真情侶還是少數，更多的情況是一方帶累另一方。

張子楓戀上幾度塌房的愛豆焉栩嘉，劉昊然與黑料不少的周冬雨在一起，路人緣都大幅下滑。此外，上升期談戀愛也被粉圈視為沒有事業心的標誌，難以吸到唯粉與事業粉。與白鹿的戀情初曝光時，張凌赫直接被開除出“待爆”席。

**而在CP粉裏，最長情、也最有氪金可能的當然是古典主義嗑學家，嗑糖羣眾就像三月劇粉，起起鬨就散了。**換句話説，論長尾效應，沒有疑問的真情侶遠不如令人走火入魔的假CP。近期的微博CP超話榜上，真情侶“敬鴻軼瞥”僅處於十幾位，“棣欣引力”依然在前三，首位則是超長續航的“博君一肖”。

而從劇宣的角度看，真情侶可能意味着宣傳期的變數更大。如果劇播時已經分手，藝人可能會不配合宣傳，比如宋威龍、林允與兩人尷尬的積壓劇《彼岸花》。

即便劇播時還沒分手，也可能因為避嫌而不配合宣傳。《我的人間煙火》第一次掃樓就不是常見的男女主搭配，而是楊洋與張彬彬的戰友組。而待到偽骨科CP已成大勢，縱然楊洋、王楚然合體掃樓，羣眾的嗑糖任性又豈是可以輕易扭轉的。

**真情侶是一種挺有效的前期劇宣噱頭，能賦予劇集新的記憶點、從同類作品裏脱穎而出，但未必構成深度追劇的理由，反而有可能帶來雙重的出戏風險。**小羽是一個觀念比較傳統的觀眾，她告訴硬糖君，《長風渡》裏有一場假結婚的戲，雙方都是被迫，卻又有一些違和的快樂流露出來，這令她頓時很無語，“我是來這裏看你們真情侶搞古裝婚服play的嘛？”

劇好不好看，最終還是劇情説了算，郎情妾意也不一定會轉化為戲裏的CP感。《我的人間煙火》偽骨科異軍突起，真情侶出演的官配被壓得黯淡無光，就是最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