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被俄羅斯喊停了的《黑海谷物倡議》_風聞

烏克蘭的土地肥沃，小麥和玉米幾乎年年大豐收，為此烏克蘭得到了“歐洲糧倉”的稱號，在俄烏戰爭之前每年平均出口量超過4500萬噸，同時烏克蘭也是聯合國糧食計劃署的重點採購國之一，每年採購量的13%來自烏克蘭。這些糧食不管是烏克蘭自己賣還是聯合國採購後分配，相當一部分去了中東北非這些缺糧地區，因此烏克蘭的糧食能不能順利出口，對一些缺糧國家很重要。

基於降低成本提高利潤的考慮，烏克蘭75%的穀物出口都走水路，糧食從幾個碼頭裝貨後通過黑海進入地中海再發往世界各地。2022年俄烏戰爭爆發後的幾個月，烏克蘭的糧食出口被迫完全暫停，因為幾個碼頭要麼被俄羅斯控制，要麼外圍佈滿水雷，要麼俄羅斯軍艦演習巡弋沒法出海。

糧食跟石油一樣屬於命中註定，種不出來的地方給農民判刑也沒用，所以某個賣家退出後其他國家不一定能搶佔這個市場份額。這國際糧食市場要是少了烏克蘭，有些老顧客沒辦法迅速找到下家，更不可能找到不漲價的下家。漲價意味着有人要捱餓，尤其是中東和非洲的窮國，它們多年來依賴烏克蘭已成習慣，喜歡在秋冬季節大量採購以備來年慢慢消耗，這烏克蘭不發貨，他們就非常焦慮。

（《黑海谷物倡議》簽署現場）

《黑海谷物倡議》的推出，就是為了解決這些國家的焦慮。烏克蘭要通過黑海出口糧食，俄羅斯是自封的黑海霸主，而黑海的唯一出口博斯普魯斯海峽由土耳其掌控，所以烏克蘭、俄羅斯和土耳其是該倡議必不可少的參與者，外加聯合國作為見證者和斡旋人，這個事就具備了啓動的基礎。經過多輪談判和互不見面的簽字儀式，第一版《黑海谷物倡議》在2022年7月22日艱難簽署，那時候俄烏戰爭打響已經5個月，該倡議允許烏克蘭從敖德薩、切爾諾莫斯克和尤日內3個港口外運糧食和相關食品。要是用一句話來描述《黑海谷物倡議》的作用，那就是：打仗歸打仗，咱不能影響其他人的吃飯問題。

解決他人的吃飯問題畢竟是高尚無私的理由，出口意味着烏克蘭政府能賺到真金白銀，這些錢要是被澤連斯基用來採購武器裝備，那俄羅斯不就虧了嗎？除非武力脅迫，一個不能讓雙方都獲利的協議不可能被簽署，因此《黑海谷物倡議》還有個低調的補充條款，那就是允許俄羅斯也能不受制裁和限制地出口糧食和化肥。俄烏雙方都有收益，這個合同就能正式簽署執行了。

《黑海谷物倡議》出台後，烏克蘭的運糧船並不能像過去那樣暢通無阻地開，該怎麼開有嚴格的規定，萬一往返的船裏面裝着導彈俄羅斯不就虧了嗎？所以根據倡議規定成立了一個協調中心，其成員來自土耳其、俄羅斯、烏克蘭和聯合國，協調中心劃定了一條從碼頭到土耳其黑海出口之間的固定航線，烏克蘭的運糧船必須走這條線，而且發貨前要接受檢查，到土耳其那邊也要接受檢查，一路上必須隨時通報位置。

（7月17日克里米亞大橋遇襲）

這個倡議一次簽署的最長有效期只有4個月，到期後再根據實際情況商量要不要延期。第一期於2022年11月17日到期前延長到2023年3月份，第二期於2023年3月14日延長了兩個月到5月份，第三期於今年5月17日延長到今年7月18日。每一次延期都很不容易，因為從2022年後半年開始俄羅斯軍隊的表現很一般，每當它在戰爭中進展不利，都會威脅要終止該協議，3次延期都進行的磕磕絆絆。

最近發生的事想必大家都聽説了，烏克蘭在7月17日凌晨轟炸了克里米亞大橋，然後俄羅斯招呼不打直接宣佈7月18日到期的《黑海谷物倡議》不再延期，該倡議從明天開始就徹底失效了。當然俄羅斯否認這麼做是對烏克蘭炸橋行為的報復，但是要説兩者之間沒有因果關係，估計連莫斯科市民都不相信。這一年來俄羅斯人數次威脅終止該協議，這次終於兑現了。

根據《黑海谷物倡議》聯合協調中心的數據，在該倡議運行的前4個月裏，也就是截止2022年11月17日，烏克蘭總共出口糧食1110萬噸，有5個國家買走了其中的一半，分別是西班牙200萬噸、土耳其150萬噸、中國130萬噸、意大利100萬噸、荷蘭76萬噸。我國排名第3買走了130萬噸，平均每個月30多萬噸，數量也不算少，所以有些同學沒必要為俄羅斯的報復行動鼓掌叫好，畢竟我們也是受害者之一。

（廣袤的烏克蘭小麥地）

烏克蘭糧食出口一旦停了，那麼世界糧食市場必然會漲價，各地消費者也會承受一定的壓力，既有供貨不足的壓力，又有糧價上漲的壓力。尤其是部分中東和北非國家的糧食供應會立即出問題，比如土耳其、埃及、黎巴嫩、蘇丹和也門等國，它們需要儘快想辦法從世界其他地區高價調貨，同樣的一筆錢，拋開質量好壞不談，能買到的東西比過去少了。

該協議的中止對於烏克蘭農民也不利，《黑海谷物倡議》中止基本意味着出口暫停，上門收糧的生意人突然就消失了，靠鐵路給歐洲運輸的那點需求會變得很搶手，導致供大於求收購價大跌，不願意便宜處理的農民伯伯只能把糧食存在倉庫裏，這個儲備成本每個月也不小，幾個月下來的損失能讓部分農民破產，那麼更多農民因為戰爭的不確定性會選擇暫時躺平放棄種糧，導致明年全球糧食漲價。

《黑海谷物倡議》從出台之日起就是俄羅斯人手裏的一張牌，每次烏克蘭對克里米亞或黑海艦隊發動了襲擊，俄羅斯人就威脅終止該協議。烏克蘭人在決定襲擊克里米亞大橋之前很清楚這一點，而且還把動手日期挑在該倡議到期的前一天，澤連斯基團隊似乎是故意的。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包括我國在內的大多數國家並不承認俄羅斯對克里米亞的佔領，俄烏兩國目前在相互打仗是戰爭關係，烏克蘭對克里米亞的軍事行動屬於收復領土，並沒有不合理之處。

（黑海各國關鍵位置圖）

要是烏克蘭不理會俄羅斯強制裝船發貨會怎麼樣呢？俄羅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鬧着玩，會派軍艦擊傷甚至擊沉這些運糧船，除非烏克蘭找到軍艦為這些船護航。目前烏克蘭自己沒有軍艦，只能藉助外部力量，比如土耳其。土耳其既是《黑海谷物倡議》的受益者，也是黑海出口的控制者，最近一次北約峯會前後表達了對俄羅斯的背叛和對烏克蘭的支持。土耳其為了保護烏克蘭和俄羅斯海軍在黑海開戰，就意味着北約和俄羅斯開戰，因為按照北約的規定：任何一個成員被攻擊整個組織都得幫忙。武裝護航意味着全面開戰，無論是俄羅斯還是北約，都得認真考慮後果。

眼下7月份已經進入烏克蘭小麥的成熟期，後半年是中東和北非這些大客户的最佳採購期，如果因為俄羅斯的武力威脅導致它們買不到糧而餓肚子的話，俄羅斯將承受巨大的道德壓力和輿論指責。俄羅斯過去10年也在中東地區苦心經營，它不能無視這些國家在聯合國的存在感，也不能忽視這些國家對國際油價的影響力，所以俄羅斯想徹底廢掉《黑海谷物倡議》也很難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