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辛的旅途_風聞

馬普托

（《走進非洲》圖）

我要做一次長途旅行，從馬普托出發，途經約翰內斯堡、聖保羅到達里約熱內盧，停留九天後，再從里約熱內盧啓程，經聖保羅、紐約到達北京，休息一段時間後再從北京啓程，經香港、約翰內斯堡返回馬普托。

兜了那麼大的一個圈子，想法只有一個，去探望我那在千山萬水外的妻子，長年不見，總是掛念，也不知她的生活好不好？

對於這樣的旅行我不敢馬虎，是需要認真對待的。有兩個環節我沒有把握，一是隨身攜帶的衣物要滿足不同季節的需要，我要從南半球到達北半球，跨越三大洲、三大洋。想來要帶的東西肯定不會少：盛夏的單衣呀，還有禦寒的棉衣，哪一樣也少不了。生活工作在一個熱帶國家，要湊齊跨度這麼大的，這麼多的，要滿足一天多季節變化需求的衣物，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二個環節，也是我最擔心的：要確保行李與我同機飛行，因為這涉及我能不能對付得了一天四季的氣温劇烈變化。

還有一個，我心裏一直犯嘀咕的，就是我的身體能不能適應得了從零上40度到零下20度的超強温差。我清楚，這樣大的温差，就如同把我從蒸籠裏拿出後，隨手扔進了冰窖裏的原理是一樣的。

真的不敢怠慢，我認真地準備着，生怕落了什麼該帶的東西。單衣、棉衣足足塞滿了一大箱子。

出發的日子要到了，我的心裏老是有點不踏實，心裏有事兒。我擔心約翰內斯堡機場會有麻煩。這種想法總是在腦子裏轉悠，揮之不去。都説人有第六感覺，這算不算呢？我想就算是吧！

約翰內斯堡

（網絡圖）

約翰內斯堡建市不過一百多年，這是座開發金礦拖來的城市，如今已經成為南非的第一大城市。約翰內斯堡機場也位列南非第一大國際機場。機場的硬件設施可圈可點，軟件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人家的事兒，不好評論太多。約翰內斯堡治安不好，是早就聞名遐邇的事兒，機場丟行李算是正常的現象，至於過境轉機時掉行李，不足為奇。在約翰內斯堡機場發生任何不測事情，都不值得大驚小怪，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有着這樣的思想準備，防患於未然，總沒壞處。我的這次旅行還是有特殊性的，在任何環節都不能有閃失。為了旅途順利，我還想了一個法子，自認為會管用。使館同約翰內斯堡總領館的同事打了招呼，希望利用他們的關係幫助我順利轉機，能夠把託運的行李跟上，確保與我同行。

馬普托國際機場

（網絡圖）

我是從馬普托國際機場，直接把行李託運到里約熱內盧的，途經約翰內斯堡機場轉機。

這些年來，民風淳樸的馬普托機場管理人員，隨着人流、物流、地球村的加速建設，開化了，進步了，總能聽到中國旅客被敲詐的事兒。中國人有錢，而且習慣揣在兜裏，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每個機場海關人員對中國人的這點事兒門清。大多數中國人，雖走出國門，開始闖蕩世界，但懂當地語言者少之又少。海關人員不停地看、摸、翻、敲，又不停地嘟囔，這邊呢，搞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了，總是過不了關，又聽不明白對方在説什麼。當然也有例外，我在機場沒有遇到麻煩，沒做奉獻，過關。

我登上了前往南非的航班，心情放鬆，人在飛，心在飛。我確信，我的行李和我一樣，已經登上了前往南非的航班，這是我親眼看到的。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飛機進入跑道滑行、加速、騰空。

機艙外，大堆大堆的白雲，錯落着懸掛在浩瀚的天空中，雲朵只與我隔窗相望，就在我的眼前，此時，我突然間意識到，雲，原來離我們並不遙遠。

我慢慢欣賞、細細品味，雲是那樣的神奇，同樣的雲團，總會給你不同的視覺，變化莫測，不停地給我以驚喜，給我以無限的遐想，只要我想它是什麼，那就是什麼。

飛機穿過朵朵雲團，進入高空飛行。從高空俯視數千米以下的雲朵，雲朵小多了，原來在地面仰視的雲彩，沒有我們想象得那麼高。當我放飛幻想，感嘆天空的奇妙，追逐、探詢雲的妙趣時，繫好安全帶的指示燈亮了。直覺告訴我，這不是提醒我們防範飛機將進入氣流顛簸區域，而是飛機即將下降。

飛機緩慢下降，帶着乘客們，又重新回到了朵朵白雲中，很快脱離了雲層。

南非的大地已經清晰可見了，大地上好像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綠色地毯，無邊無際。朵朵白雲投下的黑色倒影，不停地移動，黑綠相間，變化莫測，一會兒，黑色覆蓋了一大塊綠色，一會兒，綠色又推走了黑暗。大千世界，真是千變萬化。事物的變是絕對的，不變只是相對的，但變與不變都取決於條件，有什麼條件就起什麼變化。

我望着窗外，一座佔地很大的城市進入視線，高聳的摩天大樓散落在綠波之中，寬闊的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我知道，飛機下邊的這座城市，就是約翰內斯堡了。這座繁華的城市，在一百多年前，還只是幾個不知名的小村莊，如今已經成為一座財富之都，一座建築在金山上的城市，與繁華的歐美大城市無異。

約翰內斯堡

（網絡圖）

約翰內斯堡坐落在南非東北部的瓦爾河上游，這裏是世界上最大的金礦區，在它的附近240公里內有60多個金礦。淘金熱賦予了這座城市生機與活力。

在當今世界流通的黃金中，有近一半是在過去的100年間從南非開採出來的。著名的戴比爾斯等開採鑽石礦藏的公司都落户在這座城市。如今世界上大部分頂級鑽石的銷售都由這些公司控制。

僅這一座城市的財富就可堪稱富可敵國。不可思議的是，也就是這座綠樹成蔭、喧譁繁盛、散發着財富光澤的城市，也是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地方之一。這座動感十足的城市，每天到了晚上變得那樣冷清，人們躲在家裏，好像成了一座被遺棄的死城。

我望着這座財富之都，暗自在想：“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分得到金山帶來的財富。人生平等是理想，但不是現實。在金山覆蓋下的貧窮，以及貧窮催生的罪惡還在發展。”

飛機接近了跑道，只聽見一連串轟隆隆聲響，飛機着陸，向前高速衝去，也打斷了我的思路。所有在南非下飛機的乘客，除少數入境外，多數在此地轉機前往世界各地。

我被人流裹挾着朝着轉機廳移動，去那裏辦理轉機手續。就在那裏，我見到了我國駐南非的同事，高興、輕鬆的感覺頓時流遍全身，好像轉機的事兒有底了，不必為我那件行李犯愁了。

總領館可能也擔心我那件行李不願跟我走，留下來賺大錢，參加當地的淘金熱，因此來了一位副總領事，專門來處理這個棘手的燙手山芋問題。這是一位對約翰內斯堡機場瞭解甚深、經驗十分豐富的女士。她為我的行李能順利轉機，真是費了一番心思。

在我到達之前，她已經同南非外交部駐約翰內斯堡機場的代表取得了聯繫，商量好了如何解決我的行李與我同機飛往拉丁美洲的事兒。我也見到了這位代表先生，是位典型的撒哈拉以南人種，身高有限，但粗壯結實，大眼睛，嘴唇厚重，説話乾脆利落：“行李隨機走沒有問題，現在離飛機起飛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從時間上看，完全來得及，放心好了。”他雖然這麼説，但我總覺得還不踏實。他告訴我，他會跟蹤我的行李，一直到確認搬上我乘坐的航班為止。

登機的時間還長，我在候機樓裏轉了轉，商鋪不少，還有些專賣店，商品應有盡有，既有本地產的，也有進口的。我在非洲產品的專賣店裏駐足觀看了一會兒，確實是獨具匠心，用黑檀、紅檀雕刻的人物和動物造型栩栩如生，給人以粗獷的美。店裏還出售斑馬的皮，皮毛黑白相間，紋路清晰，還有犀牛角等野生動物製品。

看到這些動物製品，我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了這樣的情景：在莽莽的森林裏，廣袤的草原上，獵人們正在伏擊獵物，倒在血泊中的動物，仍在垂死掙扎。我不禁產生了莫名的悲憫之心：人和動物都同屬地球，理應和諧共生，但偏偏人類總想把對方佔為己有，真的可悲。

約翰內斯堡的治安差是有名的，機場也不例外，光天化日之下搶劫屢見不鮮。想來這些小偷真是可恨，但是仔細想想，他們又很可憐，這裏的金山、銀山、財富之都與他們又有何干？這些人大多被邊緣化了，只能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他們的所作所為也許只是為了生計，但不可否認，確實危害了他人、危害了社會。想到這兒，我冒出了一身冷汗，趕緊與我的同事回到了候機廳。

登機的時間就要到了，代表準時來到了我的面前，從他的表情就能判斷出，他已經大功告成。

果然不出所料，他告訴我：行李已經上了飛機，電腦上已有顯示，而且一再重複，這些都是他親眼看到的，我的行李是經過傳送帶鑽進飛機的肚子裏的。

聽到代表的話，我那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有了着落，但不知為什麼，心裏那種不踏實的預感總是揮之不去。夜幕已經降臨，我獨自登上了前往巴西聖保羅的航班，開始了在漫漫長夜中飛行。這一夜，我似睡非睡。天亮時，我拉起了機窗擋板，南美大陸已經在飛機的下邊，看來我已經飛越了大西洋，來到了拉丁美洲。

聖保羅

聖保羅是南美洲的最大城市，在19世紀種植咖啡時興起，現在是巴西經濟最發達的地區。

從飛機上俯視這座城市，高樓大廈林立，街道縱橫交錯，寬闊的馬路上車水馬龍。

真想不到，聖保羅機場人咋那麼的多，擠得水泄不通。在我的印象中，巴西地廣人稀，沒有什麼人，可眼前人頭攢動的場面着實令我感嘆！

下飛機後，我被擁擠的人流裹挾着慢慢地向前蠕動，好不容易擠到了行李領取處。

聖保羅機場

原來聖保羅機場是國際國內兩用機場。旅客們都往一處聚，人不多才怪。

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我的行李出來，我有些着急，因為我下飛機和登上巴西國內航班飛往里約熱內盧之間只有兩個小時，時間很緊了。

這又是我第一次來到巴西，可以説是人地兩生。我有些納悶，行李咋就不出來，是不是在南非機場裝機太早，早裝晚出嗎？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離登機去里約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的內心焦急得很，但又不斷地安慰自己，別急，急也沒有用，再等等，説不一定，我的行李真是最後一個出來呢。

此時，我有些後悔，幹嗎裝得那麼早，如果晚一點裝，行李早就拿到了。真可惜，在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如果。

正盼着、正想着時，傳輸帶突然停了。我趕緊到問詢處，得到的答覆是，從南非飛機卸下來的行李已經全部分發完畢，沒有了。“這怎麼可能呢？”我自言自語道。我覺得問題可能還是出在聖保羅機場，可對方明明告訴我，我的行李沒有裝上飛機，這怎麼解釋？但不管什麼原因，行李沒到是事實。我顧不得多想，趕忙去排隊辦理行李掛失手續。排隊的人不少，看來許多行李都已經同主人分手，流浪在了非洲大陸。

聖保羅機場辦理掛失手續的效率，那可真稱得上是“效率”。直到今天我還時常想起這段艱辛的經歷，真的佩服我自己那種處變不驚，超強的耐心。

當我辦完掛失手續後，距離登機的時間就要到了。此時，如果我繼續跟着人羣蠕動，指定趕不上登機了。人到這個時候，腦子轉得就特別快。我立馬問站在我身邊維持秩序的警察：“警察先生，請問，飛往裏約的飛機何時起飛？”這樣的問話是有毛病的，飛機票上明明白白地寫着起飛的時間，何需問呢？

但我聽説，巴西國內的航班時常晚點。我真的希望他的回答是：飛機已經晚點。如果正點起飛，指定是趕不上了，我得考慮在機場，還是在什麼地方湊合一夜了。

“先生，去往裏約的飛機馬上起飛了，趕緊從這邊兒過來！”警察一邊説着，一邊把人流之間安放的紅色隔離帶子高高撩起，我跟着他穿越了幾道隔離帶，這才進入了巴西國內航線候機廳。

我抬腕看錶，起飛的時間已過。幸運的是飛機晚點，我如釋重負，長長出了一口氣。如果平常遇到晚點，一定會感到很鬱悶，可此時就不同了，高興啊！凡事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坐在飛往裏約的飛機上，我在想，我的那件不爭氣的行李，究竟落在什麼地方了呢？

南非朋友可是信誓旦旦，親眼看到搬上了飛機，而且電腦對搬上飛機的事實做了登記，但聖保羅機場沒收到也是實情。看來，公婆都有理，煩心事，管它呢！

里約就要到了。想到就要見到我那久別的妻子，想到我的三口之家，多年分散在世界上的三大洲，不免有些惆悵、傷感，眼睛濕潤啦！

我在里約住了幾天，我的妻子為我添置了衣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里約熱內盧市風光

里約這座城市，依山傍水，山在城中游，水在城中走，風景真的優美，是旅遊觀光的好去處。

看上去，城裏的人們生活的節奏不快，顯得悠閒、自得。但開車的速度嚇人，與賽車無異，全城都在咆哮、嚎叫，風馳電掣，也凸顯了里約人的豪爽、奔放，灑脱不羈。

幾天時間很快過去了，我的行李還沒有跟上來。冥冥之中，我覺得它會在我離開這座城市之前趕到。果然，就在我離開里約前兩天，該發生的事在焦急、盼望、等待中發生了。

一天早上，我下樓去，驚喜地看到我那遍體鱗傷的箱子就放在過道上。它終於跨過高山，越過大洋踏上了南美洲大陸，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邊。

回想起來，我的旅行得到了許多好心人的幫助，雖然遇到了一些麻煩，但沒有造成實質性損害，可説有驚無險。

我在馬普托機場沒有遇到任何麻煩，看來故意找麻煩的人肯定有，但不會是多數，大多數人對中國人是友好的。

我的行李沒能跟上，問題確實出在約翰內斯堡機場，但南非朋友的認真態度我毫不懷疑，很可能是誤把別人的行李當成我的搬到了去往聖保羅的飛機上。如果行李的主人也是與我同行，那也是一件好事，如果是去其他國家，真的對不住人家了，但願是前者。

過去聽説過，巴西的警察如何如何，但百聞不如一見，任何行業的從業人員都會有好有賴，但好的終究會是多數，巴西警察也不例外。祝願那位幫助過我的巴西警察幸福、平安。

時間過得真快，九天一晃就過去了，我就要離開我的妻子，心中不捨，但也無奈。我很快就要繼續我的旅行。我知道，跨越大西洋時遇到的麻煩和種種不順利已經成為過去，但穿越太平洋、印度洋的艱辛還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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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走進非洲》

作者 | 田廣鳳  圖片 | 網絡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