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郎 變 了_風聞
新音乐产业观察-新音乐产业观察官方账号-服务音乐产业,弘扬正能量07-30 17:45

新音樂產業觀察原創文章,未經授權謝絕轉載
作者 | 壹仟
7月23日,#羅剎海市 那英#衝上微博熱搜前十,大家突然發現,刀郎發新碟了。
刀郎這個名字,曾經在20年前的華語樂壇掀起過巨浪。2004年,刀郎的歌曲《2002年的第一場雪》紅遍大江南北,旋即在業內引發了針鋒相對的兩種觀點,有人覺得俗不可耐,有人説是真情實感。
正是當年的爭議,鋪墊了今日輿論場裏對於《羅剎海市》的解讀角度,並讓刀郎在20年後再次成為輿論的焦點。也有觀點認為,輿論場過度解讀了刀郎的歌詞,但無論解讀是否過度,有一點是肯定的,刀郎變了。

A
互聯網的復仇
7月19日,刀郎發佈了新專輯《山歌寥哉》,隨後,網上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羅剎海市》解讀熱潮”,其中不乏逐字逐句的解讀。
最常見的解讀是把《羅剎海市》視為“刀郎的復仇”,認定歌詞中的一些句子是在嘲諷某些歌手。
刀郎的走紅是在2004年,那一年,他的歌曲《2002年的第一場雪》響徹大江南北,專輯據稱賣出超過270萬張。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歌手莫名走紅,震驚了音樂圈,並因此掀起了一場關於音樂品質的大討論。

時代人物週報:誰的音樂在飛(2004)
2010年的音樂風雲榜,作為評委會主席的那英反對讓刀郎入選“十年最具影響力人物”,把這一爭議推向頂峯。
在這場討論中,刀郎本人曾在《魯豫有約》中説自己為此感到害怕,“感覺自己完全被扒光了”。這或許是刀郎逐漸淡出大眾視野的根本原因。刀郎2016年發的最後一條微博稱,2013年3月30日後就再沒接過任何一場演出,而徒弟雲朵曾幫師傅闢謠,刀郎沒有入駐任何直播平台。
但網友們卻更相信這是一種“驅逐”,這種在網絡上根深蒂固的存在着,並因此埋下了復仇的種子。
《羅剎海市》的解讀熱與其説是“刀郎的復仇”,不如説是“互聯網的復仇”。這麼多年後,網友們還要“翻舊賬”,既證明了刀郎當年的影響力,也證明“爭議”給人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並終於找到機會一吐為快。
B
刀郎變了
對於音樂人來説,始終是作品決定立場,而不是立場決定作品。一首歌能被“過度解讀”,只能是因為它提供了足夠豐富的文本。
在歌詞上,《羅剎海市》為解讀者提供了豐富的信息,任由聽眾解讀。平心而論,單從“讀”上,我們無法判斷刀郎創作《羅剎海市》的真實意圖,但是,從“聽”上我們完全可以判斷刀郎變了。

《羅剎海市》的旋律基底是“靠山調”,從民族或民間音樂中取材,這是刀郎在旋律創作上一直秉承的基本思路,結構上,《羅剎海市》不是流行音樂常見的結構,它沒有情緒上存在明顯反差的主副歌,而是一直平鋪直敍,到最後才加上一段總結性的評述,通過提速和器樂鋪陳來製造緊張感,就像是這首歌的“摺子戲”。
大部分時間裏,《羅剎海市》的行進都比較平淡,但刀郎巧妙地借用雷鬼樂的反拍節奏和原聲吉他掃弦來打底,賦予歌曲由始至終的跳躍感,同時又通過嗩吶等樂器的穿插使用來變換歌曲的氛圍,強化敍事部分的劇情感。
《羅剎海市》編曲上有太多值得玩味的細節,比如“不管你怎樣洗呀那也是一個髒東西”配器配出了Swing Jazz的味道。最後一句“那馬户又鳥”裏的鍵盤音色,常見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迷幻搖滾。
不只是《羅剎海市》,《山歌寥哉》整張專輯都有着豐富和飽滿的器樂細節,並因此讓人感受到刀郎音樂的變化。

這種變化實際上從三年前就開始了。2020年,蟄伏多年的刀郎發行了據説籌備了七年的新專輯**《彈詞話本》,這張取材自江南評彈和崑曲等民間藝術的專輯,編曲上大量使用電子音樂。刀郎去年發行的專輯《世間的每個人》**,既有多樣化的電音節拍,也融合了爵士和雷鬼等風格,而且,還玩了Autotune。
經過那麼多年的洗禮,潛心於音樂的刀郎,嘗試着一點點的改變,讓自己的音樂上更加成熟,並最終超越《2002年的第一場雪》。
《山歌寥哉》是刀郎音樂理唸的集大成者,它延續了刀郎長久以來對於中國民間音樂的繼承和探索,但在編曲上又較之從前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豐富和飽滿,是民族性和現代性的結合。
《顛倒歌》取材自栽秧號子,卻把嗩吶和琵琶玩出了爵士大樂隊的感覺;用鬧五更調創作的《鏡聽》,聽起來就像是實驗搖滾;《珠兒》把河北吹歌和搖滾、説唱融合到了一起。

也難怪,有人説現在的刀郎已經聽不懂了。
實際上,《山歌寥哉》已經超出了大眾審美的範疇,更像是一張帶點實驗性的音樂作品。但從網上的評論看,這並不影響民間對於刀郎的認同感,在大眾心裏,刀郎仍然是自己人。
C
鄉土的力量
刀郎多年前曾經在馬東的節目中回憶,自己火之前,曾經聯繫過不少大唱片公司,但都吃了閉門羹,對方給的理由是“現在不做這樣的音樂。”
二十年前最時髦的流行歌是什麼?周杰倫,R&B加説唱。而刀郎的歌,用一些網友的話就是,土。

2004年兩張現象級專輯,截然不同的風味
“土”這個字在音樂上主要有兩層含義,一是鄉土(民間),二是過時。
從聽感上説,《2002年的第一場雪》的旋律和演唱類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老歌,有着一種跟當時流行趨勢不相符合的“年代感”,因此,被認為“土”(過時)在所難免。但是,普通人對潮流並不那麼敏感,刀郎的歌有着朗朗上口的旋律和獨特的民族風情,這對於他們來説,已經足夠了。
刀郎曾説自己的唱片最初是當旅遊產品賣,遊客“拿着新疆的音樂回去做個紀念”,並逐漸傳唱開來,這跟唱片業那套傳統模式完全不同。
鄉土成就了刀郎,卻沒有辦法讓他融入行業。刀郎也曾經試過跟行業打交道,簽過環球音樂,請過李宗盛當製作人。但最終,他或許意識到,最適合他的還是安安靜靜地“土法炮製”,並最終把自己逼成了一個“全才”:在《山歌寥哉》裏,刀郎不但包辦詞、曲、編、唱和製作,連混音和母帶都包了。
刀郎骨子裏還是“土”,從“鄉土”汲取養分,用“鄉土”的方式來創作,而不是成為行業專業化分工的一環。所以,《山歌寥哉》聽起來也還是那麼“土”,鄉土的“土”,這是刀郎音樂的靈魂。但是,與二十年前相比,隨着技巧的精進,如今的刀郎在音樂上能夠創造出更豐富的內容,把鄉土文化玩出了新花樣,讓人覺得有趣。

這實際上也正是“鄉土”的生命力所在,它紮根於生活,孕育於民間,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就看創作者用什麼樣的方式去挖掘和整理。
當年,刀郎被內地同行視為異己的同時,卻獲得羅大佑、李宗盛和譚詠麟的肯定,因為他們從刀郎的歌裏聽出了港台音樂所沒有的東西,只屬於內地的鄉土文化。如今,鄉土文化已經在音樂圈裏遍地開花。它在龔琳娜和老鑼那裏是不拘一格的“新民歌”,在施鑫文月那裏是説唱外殼的“巴蜀文藝復興”,在刀郎這裏則是妙趣橫生的《山歌寥哉》。
刀郎的變化並不讓人吃驚,他曾在節目中稱自己的夢想是做像鮑勃·迪倫那樣的音樂人,有這樣一顆心就不會滿足於《2002年的第一場雪》。
鮑勃·迪倫曾説自己不是民謠歌手(Folk Singer),“我所思所想都是傳統音樂(Traditional Music)”,在迪倫看來,傳統音樂根植於古老的神話傳説和人們的生死體驗,它永遠不會消亡。從這一點上説,《山歌寥哉》是刀郎最接近自己夢想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