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loton股價蒸發95%、Mirror砸手裏，體育科技退潮？_風聞

**文|**freelee

由名導演克里斯托弗·諾蘭執導、講述“原子彈之父”羅伯特·奧本海默生平故事的《奧本海默》正在院線熱映。電影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內容，在於奧本海默反思甚至恐懼原子彈的破壞力。

原子彈是彼時科技進步、人類開始發掘核能能量的產物。它既結束了戰爭，也塗炭了生靈，如今成為一種以威懾姿態發揮穩定作用的工具，象徵着“科技是一把雙刃劍”的永恆道理。

在體育界，科技的應用也有類似兩面性。大數據、人工智能、5G、虛擬現實、元宇宙……花樣百出的科技新概念，被技術樂觀者視為下一波體育內容革命的推動力，被投資圈子視為體育市場規模壯大的吸金新引擎。但是市場上總有鮮血淋漓的例子，讓我們對科技的兩面性必須保持慎重關注。

AI：作弊温牀

ChatGPT橫空出世、引發全民試用浪潮後，2023年帶着“AI年”的標籤開啓，為全社會帶來一次廣泛的人工智能概念洗禮。當ChatGPT啓動大規模對外試用後，大部分人震驚於其“健談”“見識廣博”以及“自動創作能力”。ChatGPT迅速被“工具化”，輔助使用者完成一定程度的腦力工作，包括寫作、寫方案、繪畫或者編程等等。部分使用AI創作的手法被視為“作弊”，例如攝影師在攝影比賽中提交AI生成的照片，或者學生利用AI編寫期末作業。

在體育界，AI的“作弊能力”冒頭得更早。當阿爾法狗打敗多名圍棋高手後，AI就開始對棋類運動產生“出圈式”影響。而2022年，國際象棋界更爆發出巨大的作弊醜聞。2022年9月，稱霸棋壇十年的挪威傳奇卡爾森出戰辛克菲爾德杯，爆冷輸給19歲的賽事最低排名選手、美國小子尼曼，53連勝紀錄被終結。卡爾森其後宣佈退賽，這是他職業生涯首次退出某項比賽。兩週後，兩人在寶盛代際杯預賽再次相遇，卡爾森直接在第二回合就認輸退賽。

後來卡爾森正式發聲明，質疑尼曼在比賽中作弊。鑑於在國際象棋領域，AI早就擊敗人類，所以假如選手得到AI“幫助”，就算對手是“棋王”也無法奈其何。

卡爾森（右上）在這場與尼曼的線上對弈中，

僅僅第二回合就斷網退賽

卡爾森發出控訴前後，知名國際象棋主播中村光、世界最大的國際象棋對弈網站Chess.com也關注到尼曼不尋常的戰績提升情況。Chess.com甚至分析了尼曼在該平台上的比賽後，發佈72頁報告，指出在過百場比賽中尼曼存在不正當接受外部信息的嫌疑。

尼曼一度承認曾兩次出於“無知”而作弊，但堅稱與卡爾森一戰以及其他所謂“嫌疑賽事”均未作弊。他批評卡爾森、Chess.com和中村光作為國際象棋界具有影響力的代表，損害其個人名譽。2022年10月，他向美國密蘇里聯邦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包括上述個人和組織在內的一批“詆譭者”賠償1億美元。

2023年6月，法院駁回尼曼的起訴。尼曼是否作弊並無實錘，但Chess.com、世界棋聯等組織都深感作弊猖獗，加強了對不當行為的監督和管理，希望維持運動的公平性。

國際象棋早就被AI征服。在通訊技術發達、且線上對弈更頻繁的當下，“AI助戰”等作弊行為更容易實施。而這宗在ChatGPT走紅前夕爆發的國際象棋醜聞，在“AI年”了結“1億官司”，彷彿説明着無論在什麼時代，用技術成果“走偏門”的行為，都不會停止。

居家健身：尋找新動力

國際象棋在過去三年經歷人氣飛漲的大好局面。在傳統線下娛樂活動受限的情況下，線上對弈或者觀看對弈成為流行消遣。2020年10月，Chess.com的註冊用户數為110萬，兩個月後急升到390萬。而2023年1月，Chess.com的日活用户高達1000萬，2月對弈局數突破10億場大關。

特殊時期、社交網絡發酵、明星參與、影視作品宣傳乃至醜聞本身，都在支持國際象棋的走熱。國際象棋成為特殊時期線上經濟大爆發的典型。

但並非所有的線上經濟都成為持續的“好生意”，例如居家健身。

居家健身走熱的基本技術支持主要有社交網絡、物聯網、人體識別、數據檢測等等，均是在目前市場上比較成熟的新技術概念。單獨每個概念在體育界也有不少正面案例。但是這些概念合併起來、聚合成居家健身概念時，卻因為市場需求的變化而出現發展變數。

特殊時期，世界各地羣眾大規模居家，運動愛好者無法户外鍛鍊或者下健身房。居家健身作為替代方案火速吸引市場關注。但是出門限制結束後，大量運動愛好者回歸到傳統健身房。

兩家特殊時期的明星企業，如今成為反映居家健身概念市場波動的例子。健身鏡品牌Mirror在特殊時期被知名運動品牌露露樂蒙收購，交易價格達到5億美元。但因為硬件銷售數字不如理想，Mirror嘗試開發會員線上健身課程業務，通過軟件銷售增加流水。同時業界傳聞露露樂蒙一直尋求出售Mirror，但下家難覓。

曾被譽為“智能健身第一股”的居家健身公司Peloton，2020年底時的巔峯股價達到171美元，如今股價僅為當時的5%左右、長期徘徊在10美元以下，相比起IPO發行價的29美元也下跌了超過三分之二。近年的Peloton，經歷了裁員5000人、四名高管更迭、服務訂閲數首次下降、220萬台單車機召回等等挫折。

特殊時期，居家健身方案解決了

很多運動愛好者的需求

Mirror和Peloton遭遇的困境常被解釋為居家健身熱度消退的結果。不過2023年7月，美國調研機構Market.us發佈的行業報告指，2022年居家健身市場的規模為120億美元，預計至2032年會以複合年增長率5%的速度增加至190億美元。行業的發展基調比較樂觀。

報告指出，大眾可支配收入增加、人口老齡化、城市化和技術革新是支持居家健身市場擴大的四大動力。其中改善肌肉和心血管功能的鍛鍊產品目前最受歡迎，佔市場份額的35.2%。

從近年的健身市場來看，任天堂體感運動產品走熱、Zwift穩定紮根市場、國內運動科技公司Keep在港交所上市等等具體例子，都反映出居家健身依然存在強烈市場需求。Mirror和Peloton等困境可能與自身產品和盈利模式的開發情況有更深關連。

換句話説，未來居家健身的發展動力，與運動愛好者是否行動受限不再相關。相關業務的成與敗，繫於產品和服務本身是否符合運動愛好者的日常需要。至於具體發展路徑是更智能化的硬件功能還是更便捷的教學內容傳輸，需要從業者具體探索。

元宇宙：將成未成

與居家健身所使用的技術概念已初步接受市場考驗不同，“元宇宙”產品究竟是什麼樣子，開發者還沒給出很清晰的答案。

科幻作品倒是已經描述出元宇宙的基本形態：一個擁有豐富浸入式體驗的虛擬世界，體驗的內容甚至超越於現實生活中能提供的內容（例如在虛擬世界中，人可以自由飛行，並且大腦獲得相應的飛行體驗反饋）。

目前各個廠商所呈現的元宇宙，肯定離科幻作品的想象距離甚遠，無法提供超高浸入性體驗。所以用户也暫時沒有理由離開現實、全面投奔虛擬世界。

Roblox聯動了一系列體育IP、在其遊戲世界裏發售授權虛擬商品；Meta與開發了VR直播室，讓用户可以在虛擬體育場館裏觀看真實比賽；歷久不衰的太空科幻遊戲《星戰前夜》中，設置有太空船競速比賽，帶給玩家既熟悉又新鮮的虛擬體育賽事體驗……在元宇宙概念壯大的過程中，業界也在不斷探索元宇宙與體育之間的聯動形式。

但是玩家在遊戲中的化身多了件英超強隊掛飾，這與玩家在其他遊戲中收集各類虛擬物品有何區別？體育迷為什麼不選擇躺在沙發上喝着小酒看球賽，而一定要戴上頭戴式設備、換到虛擬體育館中觀賽？……元宇宙需要解釋在虛擬世界中體育體驗的獨特性，才能真正吸引用户駐紮。

Roblox與國際足聯達成數年合作協議，

在其元宇宙社區中上線大量授權內容

AI也是在ChatGPT開啓試用後，才正式向普通大眾展示了其應用潛力。元宇宙的走熱並沒有類似的羣眾基礎，但彷彿一夜之間就成為街頭熱議的對象，這種情況耐人尋味。

回顧元宇宙的高強度刷屏，始於2021年。同期一系列去中心化、加密概念也被熱烈討論。在近年流行的科技概念中，去中心化概念因為其衍生產品的亂象而備受質疑。鑑於元宇宙主張的一些交易模式與去中心化產品有深度關聯，我們很自然地想到，當前這一波元宇宙概念的流行，很有可能基於推廣去中心化的需要。

在體育界，去中心化的正面例子甚為稀缺。不少衍生產品被視為“數字化傳銷”的典型。近期影響不佳的例子，則有去中心化概念企業Digitalbits被“割席”。該公司近年聲勢浩大地簽下國際米蘭、羅馬等大型俱樂部，和貝克漢姆、托蒂等著名球星的贊助合同，如今卻均已被當事企業和當事人解除合作關係。國米曾聲稱未收到任何Digitalbits贊助其球衣胸前廣告的費用，似乎意味着從贊助行為到產品本身，後者都在製造騙局。

在炒作去中心化背景下浮出水面的元宇宙，倒暫時未被視為“騙局温牀”。這可能是因為與AI一樣，文藝世界對元宇宙的想象早已成熟。它不是一個無故生造的新概念，而是人類對未來科技暢想多年的目標之一。目前的元宇宙產品雖然未至於發揮出大眾吸引力，但其努力的方向至少還為大眾所理解。也許不久的將來，也會有一款標誌性的元宇宙產品，就像ChatGPT之於AI一般，讓全社會對元宇宙刮目相看。

在“刮目相看”之前，首先要“看清現實”。科技概念總是令人着迷，因為它滿足了人類對未知世界的基本好奇心。但這份好奇心未必能幫助我們認知真實情況，所以打着新技術應用旗號的產品未必真的符合市場需要；這份好奇心也會被不當利用，所以新技術被用於作弊、騙局、欺詐，形成對市場的破壞。體育界同樣無法避開技術應用過程中的種種波折。從體育消費者的立場而言，我們要避開科技反噬的最好辦法，就是不盲追潮流、不急功近利，以理性消費的思路看待琳琅滿目的技術概念產品。從體育從業者的身份而言，我們更要時刻警惕盲目技術樂觀的危險性。

注：本文所用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