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塗鴉牆上和牆下的藝術_風聞
戴雨潇-自由撰稿人-观察者专栏作者 思想与文明观察者08-09 02:14
法國現代藝術家杜尚曾經説過:「藝術家和觀眾對於完成一件藝術作品都是必要的。創作行為不是由藝術家獨自完成的。觀眾通過破譯和解釋作品的內在品質,使作品與外部世界接觸,因此也對創作行為了做出貢獻。」

英國紅磚巷塗鴉這事算是完美詮釋了這段話。「創作」本身很普通,在白牆上用紅色的黑體字寫核心價值觀,在中國的大街小巷隨處可見。不普通的是這幾個詞是寫在了英國,而且還是通過塗鴉這種叛逆的當代媒介呈現出來了。
作者當初是要傳達什麼思想已經不重要了,接下來是觀眾的表演時間。
第一波觀眾在塗鴉還沒完成的時候就已經出現在了現場,他們偷走了塗鴉者的工具、隨身物品和電子設備。塗鴉者一邊寫「法治」,一邊體驗「法治」敗壞的環境。平面藝術立馬就演變成了行為藝術。
第二波英國本地的觀眾對塗鴉其實不會有什麼激烈的反應。絕大多數外國人連中、日、朝語都分不清,更不知道這些字是什麼意思。就算有閒心的路人打開手機上的翻譯軟件識別一下,也只會發現這些詞是世界大部分國家都會擁護的政治信條,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住在附近的人大概率還會歡迎牆上的白底紅字。對西方有所瞭解的都知道,塗鴉越多的地方往往治安就越差,周邊的服務和房價就越糟糕。這也是為什麼很多地方搞貧民區改造工作(gentrification)的第一步就是清理塗鴉和破窗。紅磚巷原本亂七八糟的塗鴉變成了整齊劃一的神秘亞洲文字,這不立馬就有中產範了。
第三波觀眾是中文互聯網上的「恐社(會主義)」羣體。這幫人看到核心價值觀和一切跟共和國沾邊的東西就渾身不舒服,但是又不知道怎麼批判這些西方政治哲學裏都有的普適信條,於是只能找一些非常牽強的藉口暗搓搓地攻擊紅字,比如説些什麼「刷白牆寫紅字太膚淺」「蓋住了已故藝術家的作品」「寫這些會刺激西方更反華」等等。



只能説這些人既不懂街頭藝術也不懂當代西方。塗鴉創作本身就是一種遊走在法律邊緣的「反文化」(counterculture),主打一個顛覆秩序的刺激。塗鴉者最不講的就是温良恭儉讓,不在別人家牆上塗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剋制了,至於新塗鴉覆蓋舊塗鴉這種事完全是家常便飯。在網上隨便找找就會發現,紅磚巷的這面牆不是第一次整個被政治標語覆蓋。

最具有戲劇性藝術表現的還是那些氣到連批判塗鴉的理由都懶得找了、也無暇顧及塗鴉的本意是不是諷刺、作者是不是他們的「友軍」,直接動手開始人肉還有嚷嚷着要找他學校「舉報」的急眼人。

這幫人平時「自由」不離口,一旦自己脆弱的情感被冒犯了,立刻化身賽博紅衞兵,玩起了批倒鬥臭再踏上一萬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那套。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是擺脱不了老中的烙印。
第四波觀眾是從中文互聯網溢出到現場的反賊、岡苔毒分子和其他反共人。他們的表達方式簡單粗暴,就是在牆上寫自己能想到的任何仇中口號,用行動直接參與了「創作」。我看了他們畫的東西,説實話美觀性相比價值觀的紅字和之前牆上的塗鴉實在差點意思。不過當代藝術嘛,顛覆就完了。
最終牆上近乎徹底的混亂和各類種族主義的標語還是招致了被規訓的結局。整面牆被據説是市政部門的人全部塗成了白色,為這場大型當代藝術表演畫上了休止符。就像日本藝術家岡本太郎的名言——「藝術就是爆炸」,形形色色的塗鴉用自爆最後藝術了一把。

紅字塗鴉的原作者自稱是自由主義左人,我對這羣「帝國主義的瘙癢人」向來沒啥好感。不過在這場穿越九千公里、橫跨虛擬現實的藝術表演中,觀眾才是真正的主角。我們欣賞殖人破防就已經獲得了充分的精神滿足,誰還有空管作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