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投票僅剩10天，總統候選人慘遭槍殺：今天的民主政治為何日益狼狽不堪？_風聞

作者：楓葉君

來源：楓葉君評（fengyejun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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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大選投票僅剩10天，厄瓜多爾總統候選人比利亞維森西奧在首都基多北部遭槍殺身亡。當時他剛做完演講，正在安全人員護送下上車時，不明身份槍手向其突然連開數槍，致其頭部中彈，在送醫後被宣佈不治。

週三晚間，厄瓜多爾總統拉索在選活動後譴責了這起暗殺事件，並承諾“犯罪者不會逍遙法外”，同時宣佈全國進入緊急狀態。他表示，這起犯罪行為顯然是企圖破壞選舉，但儘管如此，大選投票仍將如期於本月20日舉行。

亂事遠不止厄瓜多爾一家。近年來，跟選舉、坐不穩位子的文官政府以及上位後就不打算下來的威權政府相關的壞消息接連不斷。

在不久前結束的柬埔寨大選中，人民黨主席洪森當選。不過，老革命沒有老驥伏櫪，而是把首相職位讓給兒子洪瑪奈。朝鮮化趨勢已初露端倪。

在西非，兩年前經民主選舉上台的巴祖姆總統被總統衞隊指揮官奇亞尼將軍扣押，奇亞尼隨後自封為該國新領導人。此舉使尼日爾成為繼馬裏、幾內亞、布基納法索之後又一個由政變軍人掌權的軍政府國家。

2020年1月，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再次當選總統。此前，他已5任總統，是歐洲在任最久且掌握實權的國家元首。民眾受不了，指責其選舉舞弊，隨後爆發了持續長達10個月的政治抗議。

美國2020年大選也是一地雞毛，國會山成為“戰場”，最後拜登上任，而特朗普惹上官司，直到今天。

選舉，民主政治的標誌，為什麼現在成了這副樣子？關鍵在於，支持民主的一派其實很脆弱，當講理的遇上講理的，民主好像還是那麼回事，但當秀才遇上兵，或者良民遇上打手，那結果就完全顛覆，丟權都算好的，鬧不好要丟命，或者逃往他鄉，或者成為階下囚。

尼日爾上演的是當兵的直接動手。軍人對於治理國家通常沒什麼經驗，但他們手上有槍，胡司令懂得的“有槍就是草頭王”，他們黑人也懂。看到周邊國家的軍官們一個個都掌權了，頂着臨時或過渡總統的頭銜，像布基納法索的80後總統特拉奧雷都跑到聖彼得堡跟俄羅斯總統普京頻頻舉杯了，奇亞尼衞隊長能不急？於是動手，借政府反恐不力、搞經濟無方為由拿下總統，自己直接上位。

柬埔寨和尼日爾不同，因為洪森近40年牢牢掌握江山，看上去國家和諧，人民幸福。不過，通過國際媒體視角看到的這場選舉卻是另一番圖景。

半島電視台網站在此前一篇分析中直接用了這樣一個標題：“只有一位參賽者有機會獲勝的柬埔寨選舉中的恐懼與投票”。文章説，洪森在國家武裝部隊中培養了個人忠誠度，同時其家人、朋友和贊助人的財富和權力不斷增長，他還頒佈了戰略法律，讓批評者噤聲，並阻礙了所有重要的政治競爭對手，穩定的經濟增長也幫助他成為柬埔寨永久的領導人。這種運作的結果是：支持洪森的人投票給他，不支持洪森的人也投票給他，但願意都是因為恐懼。

在白俄羅斯三年前的選舉中，一個視頻鏡頭給人印象深刻：盧卡申科從一架直升機下來，手裏拎着一支自動步槍，走向在總統府官邸周圍擔任警戒的安全部隊，向他們致謝。對由此引發的外界關注，盧卡申科回應道：考慮到社會形勢，為安全考慮，我攜帶軍用裝備，這不很正常嗎？聽着，四分之一個世紀以來，我從未用手指指過人民，更不用説開槍了。

這很有意思，盧卡申科提到“四分之一個世紀”，説明他很清楚自己已經在位20多年了。他沒有説人民是否還需要他呆在那裏。不過，在提到他乘坐直升機在城市上空盤旋時看到的景象時，他掩飾不住心中的厭惡，説，那些抗議者“像老鼠一樣四處亂竄”。在同保衞他的安全部隊握手時，他明確表示，“抗議者會受到處置”。

民主政治算是潮流嗎？即便如此，人們也眼睜睜看到一種逆流而上的情形。能用軟實力的時候，絕不動手，你都如此崇拜我了，我還擔心什麼？

當然，必要時也要輔之以威懾，威懾也不是動手，鎮住就行了。但對政治人物則不同，要麼服帖，要麼走人，在白俄羅斯2020年總統選舉引發大規模警民流血衝突後，總統候選人、反對派領袖季哈諾夫斯卡婭就是因為最終自感留在國內無法保證人身安全，於是在當年8月11日流亡鄰國立陶宛。

當然，必要時，羣眾運動也免不了，拜登上台前，人們在美國看到的就是這一出。這個節目的特點是，哪方能打哪方勝，通常是造反派力壓保皇派。

這些年，為什麼民主政治未老先衰，顯得步履蹣跚，有時甚至狼狽不堪？這跟人們的誤解和盲目期望有關。民主其實從來就不是一窩蜂，它本身是個挺高雅的玩意兒，從本質上講，它很講究條件：人民的概念在這裏完全不行，因為是人就是民，這算哪門子條件？民主的條件必須是以良民為基礎，只是此良民非順民之意，而是善良的講規矩的民眾，如果一個社會充斥着流民、難民、草民甚至賤民、暴民，那這些社會絕對無法夯實民主政治的地基。道理很簡單，在任何社會，都有瘋狂追逐權力者，都不乏懷有政治野心的人，他們可以是政治家、軍人或者工會組織者，在他們眼中，除了真正善良且有覺悟的民眾，其餘的所謂“人民”都是可以被利用來作攫取私人權力的依靠，充其量，就是在台下搖動熒光棒的一撥撥觀眾而已。

更大的問題在於，善良的民眾和權力慾者天然不和，但其他人羣卻極容易和後者發生化學反應。這種現象導致了一個最常見的結果：真正講規矩的人逐漸遭到排擠，在政治生活中不可避免地被邊緣化。

冷戰之後，很多人以為從此大家就一塊兒奔民主了，區別只是有快有慢而已。但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這樣，當一兩個政治強人出現後，往往會起到先進帶後進的效果。面對威權體制展示出的社會動員有效性，民主政治常常有一種疲軟感，連帶着這些國家的領導人常常因為權力不夠“硬”，而淪為威權體制中媒體開涮的對象。

當然，威權領導人也有玩不轉的時候。今年1月，洪森因在其臉書頁面上直播的一次演講中威脅他的批評者而遭到臉書母公司Meta懲罰，其言論因“煽動暴力”被刪除，其在臉書和 Instagram 上的帳户被停用六個月。

臉書畢竟是美國公司，如果換在柬埔寨，這種處罰只能發生在洪森的政治對手身上。從這裏，洪森得到的不是教訓，而是印證，它使洪森更加深信，自己在柬埔寨作出的所有選擇是多麼正確。

其實，這也不是洪森一人的感覺，民主政治在全球範圍內面對的都是同樣的心得體會。更令人擔憂的是，在這種對峙中，民主政治正變得越來越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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