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信詐騙30年:台灣騙子,是如何進化成噶腰子集團的(一)_風聞
两抖云-自由撰稿人-08-14 16:35
今天氾濫成災的電信網絡詐騙,起源於台灣。
寶島金光
解放前,舊中國有個“五毒”,叫“騙、賭、幫、煙、娼”,其中以騙居首。國民黨敗退台灣之後,這批牛鬼蛇神很多都跟着去了。
到了台灣,他們沒什麼正經營生,於是一批人重操舊業,用一種叫“拾金”的套路騙取他人錢財,也就是拿一些假金子扔在路上,受害者看見了,在伸手要拿之際,騙子立刻跑過去,説什麼見者分一半,要不然我告官了。
這時候,受害者一般又慫又興奮,於是掏了錢當了韭菜,這幫騙子因此得了個外號,叫“金光黨”,幾十年來被騙者不計其數。“金光黨”也成了騙子的代名詞。
除了假金子,“金光黨”還有其他的騙術,比如説你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要趕緊作法。但施法避煞的時候,要借你家的貴重財物用一用,然後趁機掉包。
台灣經濟起飛之後,這幫人又發明了刮刮樂這類新騙術,比如拉開易拉罐説自己中了獎,沒空去取,大姐我看你盤靚條順,那你給我點錢,拉環你拿走,剩下的都你的。
所以改革開放後,大陸興起的那些騙術,都是台灣那邊玩剩下的。
就這樣,這些金光黨一直騙到80年代末,詐騙手段層出不窮,但當時還是面對面作案。
但到了90年代,情況發生了變化。隨着電話的普及,這幫金光黨開始研究“隔空作法”,發明了假退税、假補貼、公司抽獎、給家人放漏等新型詐騙手段,全部通過打電話的方式,電信詐騙終於誕生了,這些手法,被大陸統稱為“台灣式”詐騙。
其中最有效的一種,是冒充政府機關,給被害人打電話,説你參與洗錢、偷税等違行為,讓你打保證金、提供賬號密碼等等,很多人一聽就慫了,屢試不爽。

整個90年代,金光黨把台灣老百姓騙得是哭爹喊娘,終於激起了民憤,於是台灣當局開始重點打擊,這幫人的生存也越發艱難。到了2000年之後,一批膽大的騙子決定“西進”,跑到大陸這邊繼續作案。
開門辦學
這幫台灣騙子一開始跑到了廈門等地,因為這些地方離台灣近,能收到台灣的移動信號。於是他們就在出租屋裏繼續打電話行騙。這時候的成員基本都是台灣人,詐騙對象也是台灣的。比如2003年,台灣警方抓了一個詐騙集團,涉案金額高達11億新台幣,被騙的3000多人幾乎都是台灣的,帶頭大哥在廈門遙控指揮,小弟在台灣策應。
2002年入世之後,大陸的生活水平也上去了,很多人手裏有了點閒錢。這幫台灣騙子突然發現,自己原來守着個金山,終於朝咱們下手了。
但大陸多少人?台灣人發現人手不夠,就開始招攬咱們這邊的人,活動地點也從廈門擴展到大半個福建。台灣人手把手培訓,自己操盤,讓大陸人當馬仔打電話,慢慢地把咱們這邊的人也教壞了,甚至出現了幾個詐騙之鄉,比如安溪。
2004年《瞭望週刊》曾報道:安溪是我國手機短信詐騙的“大本營”,設在魁鬥鎮的基站,曾是“全亞洲最繁忙的基站”,在最高峯時,安溪境內一天發出的手機短信,就達上百萬條之多。
這就是為什麼過去大部分的詐騙電話,清一色都是台灣味的普通話。
隨着受害者越來愈多,福建警方開始清剿境內的詐騙團伙,這幫台灣騙子一看風聲太緊,又開始西進,跑到湖北、湖南、廣東、廣西等地繼續做案。
比如2010年,湖北警方在武漢,抓了一個叫羅志剛的人,號稱台灣“教父級”巨騙,加上從犯一共400多人,當年被稱為全國詐騙第一案,他就是在湖北招兵買馬,開展業務的。

這幫台灣人在各省開了不少補習班,又培養了一批本土詐騙犯,這些省份的一些地方也成了詐騙之鄉。
大陸的人業務慢慢熟練了之後,有的就把台灣人踹了,拉起隊伍自己幹,就這樣,“大陸系”出現了。
大陸系和台灣系的最大區別,在於組織形式。台灣系更專業,為了降低風險,他們會把不同部門分拆,比如電話組、電信與網絡技術組、負責洗錢的“水房”,以及取款組,幾條線相對獨立,互不認識,連所在地都不一樣。
但大陸繫有一個明顯特徵,那就是家族化,一般全家老少一起上,然後從家族擴展到整個宗族,發展到最後,大半個村子的人都下了海,各省的那幾個詐騙之鄉,就是這麼來的。
就這樣,海峽兩岸被這幫騙子整得是烏煙瘴氣,案件越來越多,金額越來越大。於是大陸和台灣省,在2009年簽署了《海峽兩岸共同打擊犯罪及司法互助協議》,開始協同辦案。尤其是大陸警方,打擊力度一年比一年大,一抓到就重判,把這幫人嚇得不輕。
於是他們又開始想退路,準備衝出中國,走向世界。
四海為家
2010年之後,“台灣系”和“大陸系”開始大規模出海。起先他們也沒有思路,沒頭蒼蠅似的繞世界亂轉,泰國、斯里蘭卡、馬來西亞、斐濟哪都有,有的甚至衝出亞洲,跑到肯尼亞、東歐和西班牙去了。
但他們每到一個地方,剛鋪開攤子,就被咱們盯上了,然後馬上聯繫那邊的警方。中國是大國,所以這些國家都很配合,我們的專案組跑過去,一抓一個準。比如2011年,公安部指揮10個省的公安機關,在印尼、柬埔寨、菲律賓、越南等東盟8國,破了兩個特大跨國電詐集團,一共抓了828個人。
2012,公安部再次統一指揮,在泰國、馬來西亞、斯里蘭卡等6國,又抓了400多個。
一開始,咱們在海內外抓了台灣人之後,就把人交給台灣當局處理,但台灣那邊判得不是一般的輕,判刑的甚至不到10%。
比如2011年,公安部在東南亞抓了472名台灣騙子,遣返回去之後,你猜怎麼着,只有一個頭目被判了1年,17人緩刑,8人罰款,其他人全放了。
於是台灣繫有恃無恐,反正判不了我,出來之後咱們繼續騙。
大陸這邊一看,發現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於是改了策略。2016年,北京警方在肯尼亞抓了一批台灣人之後,要求肯尼亞把人直接引渡給我們,把台灣當局氣岔了肺,和咱們交涉了好幾次。咱們也不管,2017年都判了,十幾個台灣人,每人10-15年,以至於有的台灣騙子非常後悔,説早知道在大陸受審,打死都不去搞電詐了。
不過,隨着移動互聯網的發展,新型的電詐手段又出現了。
2016年的夏天,山東臨沂女孩徐玉玉,考上了南京郵電大學,這讓一家人高興了好幾天。不久,她就接到了一個號稱是教育局的電話,打着發助學金的幌子,騙了徐玉玉9900元。在報案回家的路上,本來健康的小女孩,因為受不了打擊,心臟突然驟停,經搶救無效後,離開了人世。
此案引發了社會的空前關注。因為性質極其惡劣,由最高人民檢察院和公安部聯合掛牌督辦,並簽發了A級通緝令,9天時間,就把涉案的騙子都抓了,全在國內,首犯陳文輝被嚇得投案自首,就這樣也沒饒了他,判了個無期。
此案之後,全國各地都加大了對電詐的清剿力度,尤其是幾個重災區,大陸風聲日緊,於是台灣系和大陸系開始加速向海外轉移。
這回這幫人的落腳點就集中了,一個是柬埔寨,一個是緬甸。
菠菜特區
上個世紀90年代,柬埔寨開放了博彩業。到了2018年前後,國內僅正規賭場就有150家,超過了澳門和美國的拉斯維加斯。尤其是西哈努克港,也就是西港。

2006年,為了發展經濟,柬埔寨政府學習深圳,成立了西港經濟特區,一時間有不少中資企業進駐,西港也就成了柬埔寨經濟發展的高地,全國最大的貿易中心,貨運和製造業開始繁榮。
特區建立之後,很多中國人就去那找商機。這時候有人就開竅了,心想國內賭博被禁成了狗,但在柬埔寨是合法的呀,而且土地人工都便宜,離中國又近,如果在這種菠菜,那還不大把摟錢?漸漸的,來柬埔寨搞博彩的人越來越多。
到了今天,柬埔寨160多家持有牌照的賭場中,西港有90多家。這還不算大批線上博彩公司,他們更厲害,這些年來,把國內很多人搞得是家破人亡,社會影響極壞。
2016年,菲律賓在咱們的要求下,開始整治線上博彩,很多團隊就轉移到了西港。
隨着博彩和旅遊業的繁榮,房地產也跟着沾了光,遍地都是新建的樓盤。疫情前,咱們很多旅行團過去之後,有些導遊就開始忽悠,説這裏就是第二個深圳,發展潛力巨大,你錯過了深圳,可不能再錯過西港了呀。再找幾個託一配合,很多遊客就這麼稀裏糊塗買了房,導致西港的房價直逼國內的二線城市。
漸漸的,華人在那邊越聚越多,2019年最巔峯時,至少有15萬中國人在西港謀生,而且只做中國人的生意。因為物價漲得太猛,很多土著只能離開西港,這讓西港幾乎成了中國城。
去的這批人裏,有不少在國內就有案底,很多都抱着“不瘋魔不成活”的心態,去那做灰黑產,當地甚至喊出了“沒有夢想,何必西港”的響亮口號。這幫人一多,西港的治安環境急劇惡化,命案不斷。
西港的混亂,終於引起了國內的警覺。2019年8月3日,外交部下文,勸中國公民謹慎前往西港,如果非要去,攤上事的話,產生的協助費用全部自理,於是西港的旅遊業急轉直下。

同時,在中國的壓力下,柬埔寨政府在2019年8月下令,清理線上博彩,隨後的1個月,至少有10萬中國人從西港撤離。
疫情爆發後,咱們這邊的人去的也少了,西港的繁榮之勢戛然而止,剩下一地爛尾樓。
留下的那部分華人損失慘重,急於翻本,本來那邊就有不少電詐團隊,於是很多人開始利用原來的賭場直接搞電詐,就這樣,電詐園區逐漸多了起來,終於成了勢,據説現在至少有10萬人在柬埔寨搞電詐,不僅有中國人,泰國人、印度人甚至歐洲那邊的都有,整個一聯合國軍,全朝着自己人下手。
台灣系那更跑不了。2022年8月,台灣的“警政署”估算,至少有2000名台灣人被賣到柬埔寨,實際人數恐怕在5000人以上。
為什麼説叫賣呢,因為常規電詐和大湄公河地區的傳統藝能一結合,性質就變了,從純粹的騙子,變成了嗜血的魔鬼。
鴉片緬王
1950年初,國民黨的2000多殘軍從雲南撤退到緬甸,跑到緬北的大其力躲了起來。

緬甸政府一看家被人偷了,立刻下了最後通牒。一開始還挺橫,説要麼投降,要麼滾蛋。這批國軍不想正面衝突,就撤退到緬甸、泰國和老撾的交界地帶,也就是金三角附近。緬甸認為不能慣着,於是立馬搖了12000多陸軍,準備全殲了這2000多人。
沒想到一對線,這1萬多緬軍就崩了。
於是在台灣的資助下,這幫人不斷招兵買馬,勢力越來越大,不久又有了上萬人的規模,由李彌統一指揮。

李彌
緬甸人氣不過,在1953年又集結了16000多軍隊準備搏一搏,代號“降龍行動(Conquering of the Dragon)”。因為上次有了心理陰影,這次還從印度搞來了4000多僱傭軍,而且是大名鼎鼎的廓爾喀人,然後就朝這幫敗軍去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4000多廓爾喀精鋭,最後跑回來300多人,印度第一巴圖魯,被幹成了緬北頭號猞猁猻,總指揮丹尼爾上校舉槍自盡。
李彌很高興,在新聞發佈會上,他當着眾多媒體一陣得瑟,説雲南王當不了,當個緬甸王還是很容易的嘛。
這一仗,讓緬北各部族的首領和土司都悟了,紛紛跑過來和國軍結盟,爭先恐後地找軍官嫁閨女。國軍為了站穩腳跟,也走起了羣眾路線,鼓勵士兵與當地人通婚,同時慢慢接管了當地的鴉片生意,以毒養軍,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基本把撣邦都佔了,甚至還成立了軍校,招募土著培養軍官。
被打服了之後,緬甸臉也不要了,天天哭着向聯合國告狀,説誰來管管這幫人啊,再不管快建國了。
雖然在美國的壓力之下,撤回去一批,但有一部分打死都不走。後來緬甸政府實在受不了了,只能向中國求援,最終解放軍在1960年底進入緬甸,把這幫敗軍的主力趕了出去,有一批去了泰國,剩下的各回各家,打游擊去了。
雖然滾蛋了,但這支國軍把緬甸徹底搞亂了。
緬甸的主體民族是緬族,占人口的6成,幾個主要的少數民族,比如撣族、佤族、克倫、克欽等等,各佔一個地方,都想高度自治,有的甚至還想獨立。但二戰後,為了能擺脱英國人的控制,獨立建國,緬族和其他少數民族在1947年,共同簽署了《彬龍協議》,同意建立統一的緬甸聯邦。
但緬甸中央政府歷來推崇大緬族主義,準備時機一到,就把緬北這幫“刁民”都收了。其實也不難,緬北那邊比較落後,很多地方還是土司頭人制,人數又少,最多的撣族才佔總人口的8%,緬甸政府把核心邦先穩住之後,北上統一也不是不可能。
結果還沒動手,李彌這幫人殘兵天降,在緬北當起了山大王,直接把緬甸整分裂了。
更要命的是,國民黨為了擴充實力,在當地直接徵兵,而且還開了軍校,像果敢王彭家聲,毒王沙坤,都在那上過學,一大批土著在這接受了系統性的軍事教育,又參加了實戰。那可是久經沙場的正規軍啊,這軍事素養“噌”就上去了,對緬軍就是碾壓。
國民黨滾蛋之後,這批人各回各家,直接拉隊伍,一個民族最少一支武裝,動輒兩三萬人,和緬甸政府一打就是五六十年,一直到今天。
李彌這幫人的第二大罪狀,就是開創了“以毒養軍,以軍護毒”的先河。
這支殘軍沒走之前,僅六七年的的功夫,就把緬甸的鴉片產量提高了20倍。1961年國民黨倒了之後,軍校優秀學員沙坤,回到家鄉繼任土司,同時成立了自己的武裝力量。

70年代的沙坤
這哥們一直對鴉片生意念念不忘,趁着緬甸政府忙於內戰的功夫,幾次血戰之後,終於控制了金三角7成的麪粉生意,還往美國可勁倒騰。80年代初事業最巔峯時,手下有好幾個師,連地空導彈都有,美國人稱他為“世界第一毒王”,CIA天天琢磨怎麼幹掉他。
不止是他,基本上緬北大大小小的軍閥,都在搞。
尤其是緬北最大的少數民族武裝佤邦軍。1996年沙坤投降之後,為了養活幾萬人的軍隊,佤邦軍接管了沙坤的生意。聯合國曾統計,全世界一半的鴉片產量來自佤邦,其主要領導人鮑有祥和魏學剛,皆被美國人稱為世界毒王。
這直接導致雲南邊境空前的禁毒壓力,40多年來,雲南警方只能以血肉之軀,阻擋毒販北上,一批又一批緝毒警察壯烈殉國。
緬北這麼折騰,終於激起了國際社會的憤怒,在幾個大國和緬甸中央政府的強壓之下,從90年代末開始,緬北各少數民族武裝終於開始禁種罌粟,雖然沒有根除,好歹規模大大減少了。
但緬北這個地方,根本沒什麼掙錢的機會,沒了鴉片,怎麼養活這麼多軍隊?靠種水稻、咖啡那肯定不行。
於是這幫人就打起了博彩的主意。
(未完待續,點個贊鼓勵一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