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無法理解為什麼有如此多的人喜歡看直播並一擲千金,其實很簡單_風聞
国服最坑赵信-08-19 09:47
來源:微博@梁州Zz
很多人似乎都無法理解為什麼有如此多的人喜歡看直播,併為了一個存在於屏幕裏的人一擲千金。其實很簡單,看直播在某種意義上與追星是相似的,它們的功能都在於提供某種情緒價值,只是它往往給的更多,也更直接。很多人對直播也存在誤解,認為看直播的人一般都是遊手好閒的有錢人,但其實不然。
我有幾個做娛樂主播的朋友,其中一個則是我之前寫過的,一個以農村小嬌妻人設示人的年輕女孩。她曾經給我講過一個大哥的故事,那個大哥在國外,拿了國獎在賓大讀的碩博,看她直播的時候他還在讀博,寫一些她連名字都無法理解的學術論文。最開始我也無法理解,他為什麼喜歡看我朋友的直播?
我朋友最早發的視頻是農村變裝系列,公司給她的人設是老公賭博成性,欠下鉅額外債,所以她一個人出來打工。後來漲粉到瓶頸期以後,發現播户外流量好,又開始去菜市場賣菜。
我偶爾會看她的直播,她的直播風格也很固定,基本就是穿着一身非常顯身材的緊身上衣,搭配小腳藍色牛仔褲,然後坐在鏡頭前賣菜。
這個大哥是在某個凌晨點進她的直播間的,她的直播時間一般是從凌晨5點半天剛亮開始(雖然是直播,但也是真的要去菜市場賣菜的)。那段時間她的直播間流量並不好,她低着頭在掰玉米外頭的葉子,看見他進來的時候沒吭聲。因為這個號沒有任何等級,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路人,所以她也沒有歡迎他。
但進直播間的五分鐘內,他就給她刷了一個一千塊的禮物,然後什麼話也沒説,在她的直播間裏掛着。
我朋友有點疑惑,但還是照常對着鏡頭感謝他,問他有沒有想看的節目。
大哥問:有什麼節目?
她説可以唱歌,不過一會兒忙起來的話可能就只能唱一小段了。
大哥在公屏上回復她:不用,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當時我聽她講這個故事,我説他講這句話的時候你沒覺得他和你以前那些路過的大哥不太一樣嗎?她説哪兒會想這些,奇怪的人多了去了,當時就以為又來了個心軟的神。後來那段時間,他經常來,來了也不説話,但每天都會刷個幾百一千塊,不白看。
但很快,戲劇性的橋段出現了,這樣一個看似“心軟的神”,在某天她打PK的時候,突然跑去了對面的直播間刷了3萬塊人民幣,就為了讓她輸掉這一局,因為輸了要做懲罰。那一把的懲罰條件非常嚴苛,她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舉起一個輪胎做蹲起,30個。而那天她難得的穿了一條很短的裙子。
輸了就得捱打,懲罰肯定是要做的。我朋友做完30個蹲起,站起來向對方的榜一——也就是這個給她刷了兩個月禮物的心軟的神的大哥鞠躬。PK結束以後他回到她直播間,給她也刷了三萬塊錢禮物,説是醫藥費。
就在她“一頭霧水”,還沒明白當下是什麼情況的時候,他給她發了條微信,問她:“你還打PK嗎,下一把我保你穩贏,但你去把裙子裏的安全褲脱了。”
她説我在户外,我怎麼脱,而且脱了會走光,會被抬走的,今天就播不了了。
那大哥回她:我給你上50萬票,夠不夠?
事後朋友和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問她難過嗎。她説不難過,沒人會和錢過不去。
朋友告訴我,其實這種事發生了不止一次,因為這個大哥在她的直播間待得久,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她的大哥,所以每次他去對面幫着別人打她的時候,其實在外人看來她都是很丟臉的。但他要的就是那個。
我説我不理解,他為什麼要這樣?這不等於説是幫着外人欺負你嗎?
朋友説:對啊。他要的就是這個東西。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但他就是喜歡看我坐在那裏面子掛不住的樣子。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也會有點難過,因為覺得“守護”自己的人一聲不吭幫着外人,尤其是,他還喜歡定一些很嚴格的懲罰,因為他在我直播間待得久,知道我最怕什麼,所以基本上我最不願意做什麼,他就指定我做什麼。比如説他知道我缺錢,很怕做一些擦邊的動作會被官方抬,他就尤其喜歡讓我跳一些擦邊的舞。播户外的時候,他就喜歡讓我在大家面前出醜。
後來這個大哥在我朋友直播間又陸陸續續待了半年,直到某天朋友給我發消息,説他好像結婚了,之後就沒再來過,前後刷了四五十萬吧。也是那天,朋友告訴我,這個大哥應該是是個賓大的博士。
我問她,你怎麼知道的?她説因為有一天晚上他問她能不能打個視頻,説看她罰站。視頻剛打過來的時候她看見了他電腦桌上的文件夾和文檔頁面,上面有他的名字。後來她上百度搜了,真有這麼個人,還是拿了國獎出去的。
當時的我很難理解這個大哥的行為,甚至會認為他是不是有點奇怪的癖好,但看了一年半的直播以後,我逐漸能夠明白他的行為背後的邏輯。其實沒那麼複雜,這就是一種完全居於權力高位的人對低位者的頤指氣使。
這一年裏我最常看的兩個直播間裏,每天都有類似的橋段在出現——我經常看的這兩個主播都是大主播,她們經常會打四人PK。
四人pk的玩法基本上就是票最多的兩個人“獎勵”票最少的兩個人,所以她們經常會故意找一些粉絲少、家裏條件一般的男主播。這些男主播多數走的是擦邊路線,主頁視頻基本以光膀子露腹肌、跳舞、健身的類型為主。
昨天看的那一場直播,兩個女主播喊人以前,A對B説,今天想看點那什麼點的。B馬上意會,問A:哪什麼點的?大的還是粉的?A説你看着來。B説,我給你找一個哐當哐當晃悠的。
兩個男主播進直播間後,也很主動地跟兩個女主播打招呼,説“今天一定讓姐姐們滿意,跳狠狠有勁的舞。”整個直播間頓時變得非常歡樂。
票多、條件好的主播與觀眾,在這一情境內,成為了限定的居高臨下的審判者。公屏上出現的各種評論也十分露骨,例如:“我覺得這個不如昨天那個粉,下次還是別喊他了。”但如果説這句話的是剛剛的榜一,他則真正的擁有更換的決定權。
錢在這裏成為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砝碼,它可以讓鏡頭對面的那個人做任何冒犯的舉動,無論是下跪,還是出醜,又或是對着鏡頭跳豔舞、脱衣服。
今天退出直播間的時候,我聽見女主播在説“家人們,這個真的大,大家上上票,就能看到想看的東西。一會兒我喊他把褲子往高了提一提,讓姐妹們看個清楚。”
如果説一年前第一次進入直播間的我會對這一切感到恐慌,那麼現在的我只感到疲憊。因為我知道,這樣能夠輕易奪去一個人尊嚴的權力有多容易令人上癮,當一種權力的春藥能夠如此輕易的流通、且得到如此多的受眾與附和時,它就成為了某種鬥獸場上的集體狂歡。
通過金錢兑換權力的人,成為了擁有短暫時限的坐在最高位的掌權者。他低下頭發號施令的時候,直播間裏的幾萬觀眾,都是他的擁躉,而他的慾望,也將通過主播的手真正擁有奪去一個人尊嚴的權限。——一個路過你人生十分鐘的人,卻能真正擁有讓你跪下來的能力。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讓人上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