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腎被移植進腦死亡者體內，至今還在工作中……_風聞

　　團隊在豬腎人體移植方面初步探索出有效路徑。此前完成的2例轉基因豬腎移植後正常工作了50多個小時。

　　撰文丨****燕小六

　　當地時間8月16日，美國紐約大學朗格健康中心宣佈豬腎人體移植最新進展。一位腦死亡者經雙側腎臟切除後，在體內原位植入一枚“基因改造豬”的腎臟。

　　迄今，這枚豬腎已在其體內存活、發揮功能超過1個月。這創造了轉基因豬腎在人體內工作時長的新紀錄。

　　在上述消息發佈同日，JAMA Surgery發文報告了另一例腦死亡者植入轉基因豬腎的個案。美國阿拉巴馬大學伯明翰分校稱，移植術後1周內，豬腎具備發揮正常生理功能的潛力。包括成功產生尿液，肌酐清除率等腎功能關鍵指標改善。豬腎沒有微小血栓形成等跡象。

　　“現在看，轉基因豬腎真的能像人類器官一樣運作，甚至可能比人類腎臟更好。”紐約大學朗格健康中心移植研究所所長羅伯特·蒙哥馬利表示。

　　紐約大學朗格健康中心移植研究所所長羅伯特·蒙哥馬利（右一）在手術中。/NYU langone

　　值得關注的“不同”

　　根據朗格中心消息，最近一例轉基因豬腎人體移植手術於今年7月14日實施。受試者是時年57歲的莫里斯·米勒。他在腦腫瘤活檢後出現併發症，被宣佈腦死亡。此後，他依靠呼吸機等維持心跳、循環。家人介紹，米勒被診斷患有侵襲性腦癌，無法遵其生前預囑、捐獻器官，於是同意捐贈其身體，用於豬腎移植研究。

　　這是朗格中心完成的第5例異種器官移植，也是第3例豬腎移植。所有5例手術涉及的供體豬都經過了“基因定製”。

　　以該中心完成的2例豬心移植看，供體豬接受了多達10處的基因改造。在JAMA Surgery最新論文中，阿拉巴馬大學伯明翰分校也是採用10基因編輯豬，包括敲除或敲低4個可能導致排異的基因，以及插入6個人類基因，以改善凝血、抑制免疫排異、減輕炎症反應等。

　　但朗格中心的豬腎移植不一樣。所用供體豬都只做了1處基因改造，即敲除一個能編碼α-半乳糖（α-gal糖）的基因。過往研究證實，動物器官與人體循環系統連接後，若幾分鐘內發生超急性排異現象，往往就源於其特有的α-gal糖及其引起的免疫反應。資料顯示，朗格中心使用的單基因編輯豬，於2020年12月14日獲美國FDA批准，即可作為食品又可作為生物醫學用途的潛在來源。

　　為進一步降低排異風險，研究團隊還將豬的胸腺嵌入豬腎外層下，再植入人體。胸腺是機體重要的淋巴器官，其功能與免疫反應緊密相關。在靈長類動物實驗中，豬腎聯合豬胸腺移植已經被證明能產生淋巴細胞，有利於減少排異反應。

　　植入米勒體內後，豬腎立即開始產生尿液。術後30多天，他的血清肌酐一直保持在正常範圍內。這表明腎臟運作良好、能有效清除體內廢物。

　　多項檢測顯示，米勒沒有出現排異或感染跡象。《新科學家》稱，後面這點非常重要。全球首例豬心移植者去世後，屍檢稱其器官中檢出豬鉅細胞病毒等。人們很擔心，異種移植會導致此類豬病毒在動物和人之間傳播。對此，朗格中心在米勒身上採用了更敏感的優化方案，監測豬鉅細胞病毒、豬內源性逆轉錄病毒等。

　　羅伯特·蒙哥馬利表示，團隊已經掌握了更多證據，以支持單基因編輯+標準抗排異藥物使用，以完成異種器官移植，使之發揮最佳性能。

　　紐約大學朗格健康中心團隊正在準備待移植豬腎。/NYU langone

　　異種移植開啓臨牀研究，還很遙遠

　　米勒體內的轉基因豬腎仍在正常工作中。羅伯特·蒙哥馬利介紹，徵得家屬和倫理委員會同意，以及得到供體豬培育公司支持，團隊將繼續觀察1個月，至9月中旬，以進一步收集各項數據。

　　“使用經獲得美國FDA安全認證的轉基因豬，結合我們在異體移植中的發現，我們正在接近臨牀試驗階段。”羅伯特·蒙哥馬利指出，團隊在豬腎人體移植方面初步探索出有效路徑。此前完成的2例轉基因豬腎移植後正常工作了50多個小時。

　　復旦大學上海醫學院副院長、上海市器官移植重點實驗室主任朱同玉持謹慎態度。朱同玉表示，腦死亡是指腦功能完全喪失。缺少大腦支持，人體循環系統會快速塌陷，心跳、呼吸都將無以為繼。“多數腦死亡者僅能維持一週左右的生理機能。轉基因豬腎能在腦死亡者體內持續工作1個多月，可能明顯超出常理。接下來，受試者身體能否支持繼續觀察，會否出現排異，仍未可知。”

　　從基因編輯數量看，α-gal糖確實是影響異種器官移植的最重要基因。但編輯數量到底是多是少、哪個更好，也還缺乏數據驗證。如果基因位點改造不夠，問題會在術後1-2個月顯現出來。

　　另一個需要注意的問題是移植後病毒感染。“全球首例豬心移植者去世後，病理分析顯示其心臟體積擴大了1倍。這會不會是排異反應的新表現，會否和內源性病毒感染有關，還沒有確切答案。”朱同玉解釋，人類基因組中約含有8%的內源性病毒基因。異種器官移植後，這些病毒可能會被激活。這是一個新的領域，需要深入研究。

　　“一項新的治療手段從動物實驗進入人體試驗，至少前期要積累半年以上觀察數據。此外，要在臨牀前期60%受試者中重複獲得這一結果，才能啓動人體試驗。”朱同玉告訴“醫學界”，在腦死亡患者中進行異種器官移植，仍處於臨牀前階段。目前不能説醫學界已經在這一領域獲得重大突破，可以進入人體臨牀試驗了。

　　1.Pig kidney transplant in brain-dead man still functions after a month. Newscientist

　　2.Pig Kidney Xenotransplantation Performing Optimally After 32 Days in Human Body. NYU lang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