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戈津墜機橫死，瓦格納何去何從？_風聞

2023年8月24日早晨，我從夢裏醒過來之後，就把手機打開，按照慣例刷一下b站的軍事up主們又有啥新消息。結果一個消息讓我覺得我起猛了：普里戈津乘坐的公務機失事，包含烏特金在內的瓦格納高層疑似團****滅。

事故發生在莫斯科北部，那架飛機當時正飛往聖彼得堡。機上十人，除了正副機長和空姐之外，7人都是瓦格納的高層。根據現場拍攝的照片，飛機殘骸上疑似出現了幾個類似導彈彈片破口的東西。

説句實話，普里戈津的最終結局我並不意外。在之前談瓦格納叛變的文章（“叛亂24小時，莫斯科折返跑，瓦格納為什麼能整出這種世紀狠活？”）裏，我就專門加了一句“未來如果他能活得更久的話”。

是啊，如果能活得更久的話。可惜，也就剛好兩個月。

從樂子人的角度來説，普里戈津以及烏特金的死，為瓦格納那場戲劇性的世紀兵變畫上了戲劇性的休止符（不一定是句號）。

對俄羅斯傳統研究不多的我，不好預測烏特金和普里戈津都死了的瓦格納，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變化，但是我們可以覆盤一下普里戈津的最後歲月，探尋一下為什麼他會死？

01

白馬非馬？

對於普里戈津來説，想要他死的人很多。但是今天我們不猜兇手是誰，我給大家講個段子。

以下內容純屬演繹，如有聯想請以看到的事實記錄為準，本文所涉及所有對話僅為解釋相關邏輯而設計，不存在任何參考價值。

20XX年，毛子在地中海戰區的部隊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盎撒人打來的。對面盎撒人就問起來了，我這小弟有個油氣井正在被一幫毛子打，是你們嗎？你們這麼做過分了啊，這塊現在還是我罩着呢。

毛子那邊一臉霧水：我沒有啊，根據之前的溝通，我們就還沒打算打你們那邊啊。現在我對面還有極端分子還沒打呢，哪有功夫管你那啊。

昂撒那邊就説：那我怎麼聽到無線電裏面一堆毛子在説西裏爾字母啊？你不是要給我來個暗渡陳倉吧。

毛子趕緊説：哦，我知道啦，那肯定是那幫傢伙啦。那些傢伙多半和牙醫的部隊簽了協議，把你那拿下來之後，牙醫政府和他分成。該死，他們錢也不給我，信息也不給我，你們電話就到了。你們是打算懲戒一下是吧，去打吧，那邊沒有毛國正規軍。這次不想給他們擋槍了。

昂撒回覆，好嘞，2000磅炸彈準備。

過了一會，那幫人電話打到了毛子指揮部：喂喂喂，昂撒人炸我們啦，快派空天軍支援，什麼你説我們在哪？你們雷達是擺設嗎？就XX油氣井附近的XX鎮啊。什麼你居然不來，還説這是昂撒人控制的地方，無法提供保護？**你們是毛子人嗎？遇到昂撒人那麼慫？**好你給我等着！

事後，昂撒官方通告：沒有炸死毛子士兵。毛子官方通告，沒有毛子軍人在戰鬥中被波及。

那麼問題來了，那幫人沒有毛子國防部合同、打仗不通知毛子國防部、彈藥從毛子國防部供應體系要、礦井分成不給國防部。那麼你們覺得，他們算是毛子軍人嗎？

那幫人就是瓦格納。

白馬非馬？或許這句話在其他的地方是有問題的。但是這個詞用來形容瓦格納和俄羅斯國防部乃至全俄羅斯正規武裝再合適不過了。他們成員是俄羅斯人，但是他們卻是在俄羅斯正規體系之外的武裝。而這種關係最終的矛盾在命定的6月24日爆發了。

瓦格納作為一隻建立之初就獨立於俄羅斯國家國防力量之外，主要以承擔俄羅斯非正式安全任務為導向的武裝力量，它本身的地位就是尷尬而特殊的。而這種特殊的地位註定了他與國防部的不對付是從孃胎裏帶出來的。

所以有傳説，當年在建立瓦格納這個公司的時候，普京就曾經猶豫過很久。我們雖然不能確定他當時在猶豫什麼。但是，很有可能，作為當時已經掌權十多年的俄羅斯“沙皇”普京應該會預見到這種結構性矛盾可能帶來的潛在惡果。

02

還在作死？

在早年間，俄羅斯總統普京接受過一個採訪。

當時主持人問了普京一個問題，你能原諒其他人嗎？普京回答説：是的，但不是全部。主持人又問：什麼事情是不能原諒的？普京説：背叛。

這平靜的對話在今天看來別有一番滋味。在6月24日那個決定命運的24小時之中，俄羅斯總統普京就已經明確把瓦格納兵變這件事定義為武裝叛亂。盧卡申科後來在公開場合中也提到了當時普京打算直接將瓦格納部隊全殲，但是被盧老爹給勸下來了。

在普京的心中，普里戈津的所謂“兵諫”就是叛亂。而對於叛亂，雖然普京承諾他可以免於刑事起訴，但是終究不會原諒的。

如果僅僅是“兵諫”也就算了，但之後一系列問題讓他走上了最後的不歸路。

6月24日，瓦格納心腹幾千人，乘坐多輛轎車、皮卡、甚至還有載重卡車拖着坦克、防空車直逼莫斯科。當時俄軍在盧甘斯克前線進行推進，聽聞此事，盧甘斯克前線的近衞坦克第一集團軍迅速開始收攏部隊。

因為他們要去執行一項自前蘇聯以來就被賦予的神聖使命，保衞莫斯科。在6月24日，有消息顯示，近坦一集有不低於兩個團的兵力直接從盧甘斯克前線開了回來。因為時間緊，他們的坦克甚至不是通過鐵路走的，是直接不計摩托小時，直接履帶行軍回來的。

而與此同期，作為先遣隊指揮官的烏特金率領的部隊，在行軍過程中把俄空天軍3架米-8MTPR-1電子戰直升機，1架米-35M，1架卡-52武裝直升機和1架米-8運輸直升機，一共六架直升機，以及1架伊爾-22M11空中指揮機都給打下來了。

烏克蘭也就只敢説擊落幾十架直升機，其中多數還是那種武裝直升機和運輸直升機。而瓦格納可比烏克蘭狠多了。

眾所周知，俄羅斯相對來説，武裝直升機沒那麼缺，但是合適可用的電子戰平台，尤其是航空電子戰平台還是比較缺的。

從一些信息看，米-8MTPR-1和伊爾-22M11空中指揮機的數量都不會太多。後者的可能只有12架，而前者的數量並不會比它多多少。

如果説這些怒氣在盧卡申科出面調停之後可以被暫時壓下去，那麼事件之後的一些行為就變得不太可以接受了。

7月下旬，據俄新社報道稱，俄羅斯總統普京與到訪的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在聖彼得堡舉行會晤，盧卡申科告訴普京，“瓦格納成員開始讓我們有些為難，他們説想去西方，請允許我們去”。盧卡申科問為什麼想去西方，“瓦格納”成員的回答是想去波蘭城市華沙和熱舒夫旅行。

這個去就很有講究，講好聽是去，講不好聽那就是打到熱舒夫和華沙去。熱舒夫是什麼地方？那可是波蘭離烏克蘭西部重鎮利沃夫最近的大城市，是西方向烏克蘭進行援助的物資集散地。華沙那更不用説了，那是波蘭的首都。

還記得我在上一篇裏提到的瓦格納兵變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什麼嗎？那就是希望進行總動員一波推掉烏克蘭。流放瓦格納沒有讓那幫人自我反省，反而現在他們甚至想打到波蘭去。

之後就爆發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角。8月1日的時候波蘭政府聲稱兩架白俄羅斯直升機侵犯波蘭東部領空，並宣佈將在與白俄羅斯的邊境增加軍力。白俄羅斯則否認直升機越界，指認波方為增兵邊境找藉口。

但是同時，還有一則消息現在看來就很值得玩味：白俄羅斯通訊社1日援引總統亞歷山大·盧卡申科帶有嘲諷意味的話報道，波蘭方面應該感謝白方把瓦格納集團**“看住了”**。

當時有人就解讀，那個是盧卡申科的戰爭威脅。而現在看起來，盧卡申科想説的很可能就是那個字面意思。

相比於瓦格納底層的躁動，更令俄羅斯相關人員可能感到不安的實際上應該是同期的“俄羅斯-非洲峯會”期間，普里戈津的反應。

在今年7月的第二屆俄羅斯-非洲峯會上，54個非洲國家中有49個國家參會，其中有27名非洲國家領導人出席。

就在俄羅斯總統普京前腳剛講完話之後，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27日就報道稱，根據一個支持俄私營軍事實體“瓦格納”的賬號消息，“瓦格納”組織創始人普里戈津於第二屆俄羅斯-非洲峯會暨經濟和人道主義論壇期間現身聖彼得堡，並被拍到與一名與會非洲國家官員會面。

然後據俄羅斯《莫斯科共青團員報》網站7月27日報道，瓦格納集團創始人葉夫根尼·普里戈津27日在聖彼得堡舉行的俄羅斯-非洲峯會上會見了中非共和國代表，還同非洲傳媒電視台負責人進行了會面。

這是什麼意思？這個意思是，我普里戈津以及我背後的兄弟們不打算退休，不打算體面退場，不打算銷聲匿跡當個富家翁。我們就想繼續為我們認為的“俄羅斯母親的利益”而戰鬥到最後一刻。而上一次他們為他們認為的“俄羅斯母親的利益”而戰鬥的結果就是叛亂。

所以面對一個不想退場的，有實際兵權的，還很有想法的刺頭集團，為了避免局勢失控，似乎徹底消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03

何去何從？

普里戈津、烏特金等領導死了，但是瓦格納還在。得益於普里戈津等的經營。瓦格納的活動範圍已經遍佈亞洲、非洲和南美洲的重要國家。

再加上最近尼日爾政變發生以及之後尼日爾與瓦格納簽署安全合作協議，瓦格納為代表的俄羅斯影響力已經擠佔了原本由法國在薩赫勒地區的絕對控制權。

這樣讓俄羅斯的軍事政治影響力在不往當地駐軍的前提下，實現了很多殖民帝國都沒有實現的壯舉：在軍事活動範圍上東西聯通紅海和大西洋、南北聯通地中海和印度洋。

所以正是有瓦格納的存在，以及瓦格納幫助當地人民打擊極端組織、為當地政府提供相對於法國等前殖民國家更有良心的服務（比如根據2013年的一篇文章“Areva in Niger: who is benefiting from the uranium?”提到2010年，兩家子公司在尼日爾總共開採了114,346噸鈾，出口額達2.3萬億非洲法郎。從這筆款項中，尼日爾僅獲得了 3000 億非洲法郎，即出口額的 13%），以及冷戰期間蘇聯人對當地反抗親西方類人領導人的運動支持。

所以俄羅斯的國旗就經常地飄揚在反西方政變勝利國家的上空。而這筆財產本身就是無價的。

所以俄羅斯是不可能因為瓦格納領導層的死亡而放棄這筆財產的，更何況，瓦格納還有一堆金山**、礦山合同****呢。**

那麼下一個瓦格納的代表人物會是誰呢？

外媒注意到，這次空難事故遇難者名單中並不包括綽號“白髮”的安德烈·特羅舍夫。他是瓦格納“叛亂”事件後，外界一度看好的瓦格納潛在領導人選。

在今年7月的時候，俄羅斯《生意人報》就曾報道，俄總統普京在6月29日與瓦格納創始人普里戈津以及該組織其他人員時，就向其提供了多種選擇，包括由一名過去16個月擔任該組織實際指揮官、代號為“白髮”的人繼續領導。

很多媒體由此猜測，特羅舍夫或將成為留在俄境內的那部分瓦格納組織的新領導人。

而到了未來的路線問題上。普里戈津的死可能就意味着討論的終結。

在普里戈津死前，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大眾媒體之上是在前幾天的尼日爾。在6月24日之後，瓦格納和國防部的工作區間就分開了。烏克蘭戰場方向，已經沒有了瓦格納的參與，而非洲方向瓦格納的活動又再度活躍起來。

今天普里戈津和烏特金都死了，下一個領導人必然會變得更加謹慎、避免再度出現與國防部衝突。而且在烏克蘭作戰期間，瓦格納在非洲的主力並沒有被發現大規模回國參戰。所以瓦格納很有可能會迴歸非洲乃至南美洲主場，與烏克蘭越來越遠。

**而在經歷兩位領導人死亡之後的瓦格納內部的皇俄小團體，不論是從主觀意願還是從客觀條件上來説，短時間內再度串聯的可能性就幾乎不可能了。**反而可能需要進一步參加贖罪遠征以避免被強力機關上門檢查。

尾聲

有人認為瓦格納領導人普里戈津的死可能會對俄烏戰爭產生決定性影響，我對此表示懷疑。最主要的問題是，瓦格納成為決定性力量前提是俄軍在2022年底嚴重缺乏兵力，北線合同兵大量合同到期導致的防線空虛。

而在俄軍30萬動員兵動員結束以及年度徵兵結束，兵員訓練完成之後，俄羅斯全線兵力密度已經有了質的飛躍。再加上俄羅斯軍工能力的提升。在扎波羅熱前線的防禦戰以及盧甘斯克前線的進攻戰，俄羅斯都取得了明顯成果。

現在瓦格納作為一個超脱於俄羅斯國防部的精鋭軍事力量的必要性已經消失，負外部性正在凸顯，所以烏克蘭戰線已經不再需要它了。

對於俄軍來説，唯一可惜的可能是蘇洛維金大將被解職了。作為**救時將軍，**蘇洛維金主動撤軍赫爾松、修防線、大搞戰略轟炸、允許瓦格納大量招募囚犯兵和烏克蘭鏖戰於阿特木斯克。不但穩住了戰線還為俄羅斯爭取到了最重要的東西——時間。

本來如果一切順利，他之後大概率會到國防部長或者總參謀長的職務。可惜最終因為於瓦格納往從甚密。最終在普里戈津死前一天被解除了空天軍司令的角色。

但是戰爭尤其是工業時代的戰爭，物質和組織的力量往往會在多數時候超過個人重要性。雖然俄烏戰爭可能還會沿着蘇洛維金既定的消耗戰方向延續一段時間，但是在未來，蘇洛維金個人可能很難起復了。

隨着普里戈津的死，俄烏戰爭已經走完了前半程。普里戈津的死代表了瓦格納乃至整個皇俄集團作為一個獨立而衝動的政治勢力在俄羅斯短期未來政治格局中的失勢。

但是瓦格納在烏克蘭戰爭中開創的罪犯兵衝鋒戰術、步兵突擊戰術等等，已經被包括俄羅斯國防部在內的俄羅斯軍事力量所接受。

現在俄烏戰爭正在進入下半場，相比於上半場時不時的衝動抽象，下半場的主題也許會是更加殘酷的理智計算，未來何去何從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