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她坐上內娛惡女頭把交椅_風聞
柳飘飘了吗-柳飘飘了吗官方账号-08-26 07:39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此前飄寫陳瑾,很多讀者可惜“她這個年紀在國外是黃金年齡,能演各種大女主,在內娛只能演各種婆婆媽媽老阿姨”。

的確,中女在內娛困境重重,是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了。
不過幸運的是,陳瑾中年沉寂多年,將近六十之時,遇到了《三體》葉文潔一角,也算幸事一件。
除了陳瑾最近讓我感慨的還有另一箇中女——閆妮。
都知道,閆妮憑少婦佟湘玉成名,走紅即遭遇中女困境。
可這麼多年來,她演過的精彩角色是有不少;能達到與佟湘玉同等代表性的,卻很少。
而根本問題,顯然不在於她。
好在,我們的中女似乎尤為兇猛,儘管機會甚少、困境重重依然在以各種方式突破。
比如飄推薦過的《外婆的新世界》裏閆妮飾演一個操勞了大半輩子,“詐屍”後突然離家出走的外婆,一個背離傳統的女性角色。

最近也剛好刷到黃曉明誇獎閆妮在《最後的真相》的一段表演——
黃曉明飾演的律師丁義峯,想替閆妮飾演的殺人嫌疑犯金喜妹辯護。
在審訊室問金喜妹:“他(死者)是想強姦你嗎?”
身邊的助手看出他在誘供,發出一聲冷哼,不屑地笑。
閆妮問“你笑什麼”時,演出了三重情緒:心碎、兇狠和委屈。

看過《最後的真相》就會知道這個眼神變化,其實折射出了金喜妹的一生。
沒看過的又會被太強的故事感打動,急切想知道這個女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的確,閆妮這次在電影裏,塑造了國產銀幕難得一見有血有肉、曖昧複雜的“惡女”形象。
罪犯、風塵女、母親,每一個身份似乎都不難見,組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特別的金喜妹。
來聊聊。

金喜妹身上帶有太多謎題,《最後的真相》這部片子雖以律師丁義峯的視角出發,但題眼在金喜妹身上。
她的幾次翻供,讓案情層層翻轉,她的身世經歷也構成了這部影片的底色。
丁義峯剛出場是個落魄的律師。
此前因為舉報自己單位欺騙拆遷户而被排斥。
經老師舉薦,才進入一家可以接受他的律所。

他經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按摩女殺人案。
按摩女金喜妹,上門去客人馬雙喜家服務,因為對方累計拖欠2000塊錢不還,爭執之下金喜妹用煙灰缸重擊死者頭部數次,致其死亡。
金喜妹也承認自己蓄意謀殺。

律師老闆交代丁義峯,這是樁鐵案,讓他替犯罪嫌疑人辯護也只是走走過場。
丁義峯查卷宗的過程中發現此案疑點重重,升起了想憑此案翻身的想法。
所以他要替金喜妹做無罪辯護。
可見,他根本不瞭解真相,想憑自己一張嘴將黑的説成白的,白的説成黑的。
其實很難在國產銀幕上看到這種邪氣的主角,尤其他還是常常代表“正義”的律師身份,卻從開始動機就不純良。
可再回到閆妮這邊,我發現更罕見的筆觸還在這——
作為幾乎已經定性的疑犯,面對想要救她的辯護律師,金喜妹一反我們常見的頹喪、悽慘、感情用事、情緒失控、懇求等弱勢形象。
她太冷靜、鎮定了。
透過眼神,你能感覺到她早已看破、計劃好一切,內心表現出對丁義峯的不屑與敵意。


法庭上,丁義峯一廂情願、慷慨陳詞,拿出視頻證明死者馬雙喜如何情緒不穩定,有暴力傾向。
在他描述裏的金喜妹,則是上門服務,卻被客人撕爛衣服、意圖強姦的可憐底層人。
丁義峯的辯護策略是想將故意殺人,轉化成正當防衞。
這種情況,金喜妹應該感謝丁義峯還來不及,沒想到所有人都在等着金喜妹答案時。
她冷冷一句:
他沒有強姦我。


可説她一心求死、心如死灰也不對。
她眼神裏是透出希望和念想的,只是這希望轉化成了堅守和狠絕。
這就是金喜妹的複雜和曖昧之處,你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心裏在想什麼,一點不按套路和常理出牌。
整部片子金喜妹的形象變了三次。
起初還堅定地説“沒有強姦”,之後就翻了供。
但你總覺得事情不簡單,因為金喜妹咬牙切齒説“他要強姦我”時,沒有對死者的恨,倒是有對世界的恨以及隱忍。


這個時候,她又變成了一個在客人馬雙喜對她暴力相待,還願意伺候在他病榻前的可憐女子。
她對馬雙喜不離不棄,可真情錯付,無奈只能手刃渣男。


具體細節就不劇透了。
金喜妹的幾重變化是有深刻人物底色的,閆妮也用精湛的表演塑造了一個有血有肉,有她獨特味道的金喜妹。
你猜不到她有幾層偽裝,但在她卸下偽裝時,真情流露又那麼動人。

舞廳裏一段戲展示了她複雜的情緒變化——
面對侮辱她兒子的客人,起初是有點懵和委屈的,但為了生存還是嚥下這口氣,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鞠躬。


作為出現在各種娛樂場所的按摩女郎,有她風情、精明的一面,也有長期疲於應付各種突然事件的疲憊和敷衍。
但客人不收斂,變本加厲地侮辱,金喜妹從將怒意化作輕蔑風情地笑,到仇視地爆頭一擊,整個過程層次分明、一氣呵成。


從憋屈、隱忍到報復的過程,看起來挺爽。
但下一個鏡頭,金喜妹在大街上對兒子開心地喊“媽給你出氣了”,之後看到呼嘯而過的警車,又難掩擔憂。
重新掛上笑臉,對兒子喊:
警察要把你媽帶走啦,你自己想辦法活下去。

原來她不是擔憂自己要被警察抓走,而是自己被帶走,沒人管兒子了。
這一下,人物的生存底色出來了,最後一重身份也就此揭露——
金喜妹是一個掙扎在生存邊緣的底層女性,也是可憐可悲的母親。
性格爽辣的她為了孩子,可以變狠戾變暴力,但一反常態、令人耳目一新的是,電影沒有在“母愛”“犧牲”這一點上煽情,大做文章,反而還讓人懷疑金喜妹的犧牲值不值得。
因為她為了孩子,自傷也傷人。
在感情方面,犯罪嫌疑人金喜妹和死者馬雙喜有撲朔迷離的關係。
他們曾經是有浪漫愛情的,金喜妹也沒有把他當客人。

雖然金喜妹有情有義,但並不完美,她為了兒子也在利用馬雙喜。
可憐與狠戾、無私與自私是她的兩面。
而她心心念唸的兒子,對她卻是一種不知感恩、理所當然、變本加厲的索取。
看到母親高興地和別人談戀愛,會故意跑出來破壞母親的心情,讓她永遠活在愧疚裏,這樣就可以把她綁在身邊,給他賺錢治病了。
這就不得不讓人質疑付出的意義了。
她對兒子無條件的補償和滿足在某種程度也變成了扭曲。

人越成熟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上任何事都不是簡單分明的。
人被困在走不脱的牢籠,在困境裏求生才是常態。
金喜妹的複雜之處就是你很難用一個簡單的詞來評判她。
有情也絕情、作惡也可憐、操縱別人也被人操縱。
但她總算活得有氣節,心裏有道義和良知,夾雜着些許莽撞的勇敢也讓人肅然起敬。
閆妮詮釋的金喜妹最終指向的是底層邊緣婦女生存的不易與血性。

這幾年能明顯感覺到觀眾對“惡女”的推崇。
比如對《黑暗榮耀》妍珍從不內耗、只歸罪別人的戲謔調侃。
的確不乖順、不忍氣吞聲、不悲悲慼慼,不順意就反抗的惡女形象能讓人緩釋壓力。
但“惡女”一詞放在金喜妹身上又有不同的釋義。
她的“惡”,是一種全新的反抗者形象。
她反抗的正是以往銀幕對女性形象軟弱、隱忍、順從、犧牲、情緒化的塑造;是一種對環境不屈服,對侮辱會報復,會發出吼叫的女性聲音。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毫不畏懼死亡,也知道丁義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所以面對丁義峯自以為是地“逼她活下去”,連感激也沒有,只有冷眼。

她心如死灰,並不是知道自己死期將至,而是自己做了壞事,在法庭上翻供,辜負了別人的情義,心裏的希望和真情枯萎了。
説明她有自己堅守的俠義。
這才是金喜妹這個“惡女”最值得稱道的地方。
其實所謂“惡”並不是毫不顧忌地打擊報復,發泄仇恨,而是反抗與不屈服的力量。
終歸要落在當一個女性反抗現實,進行自我拯救。
我們銀幕太缺這樣複雜有血性的“惡女”了,閆妮用她獨有的風情、趣味、倔強與蠻力,成就了一個獨有的女性。
閆妮在佟湘玉之後,能遇到一個適合她,給她充足發揮空間的角色,也是大陸中女的幸事。
電影今天上映,喜歡的話可以去影院支持一下。
不僅金喜妹和閆妮出彩,電影在懸疑犯罪片裏也有着新穎的視角。
它的層層反轉,不是為了炫技,尋找真相,也不是為了最後的真相,而是給到苦苦追尋的人們一個慰藉、一個希望——
世界錯綜複雜、人性變化莫測,如果找不到真相,堅守良知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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