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場丨用雙腿丈量世界的哈薩克族牧民_風聞
我从新疆来-我从新疆来官方账号-从人物到文化、不断探索异域风光,诉说不一样的故事。09-05 08:53
劉斌立在《轉場的哈薩克》一文中借父親之口説道“我只是想你回來跟我學會如何轉場,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和你母親都老了,草場也一年不如一年。在馬背上的日子要結束了,我只想我的兒子,雖然進了城,但還是一個哈薩克,他應該知道怎麼在馬背上過日子。”
“轉場”在如今的語境中不止代表了轉場的哈薩克遊牧民的生活,更是象徵了哈薩克遊牧文化。
牛、羊、馬對哈薩克族牧民來説,幾乎是他們全部的家當,所以“逐水草而居”——雖是史書記載,但時至今日,遊牧民的遷徙理由卻從未改變。


▲轉場的隊伍,女人懷裏抱着孩子,手上牽着駱駝,男人則趕着牛羊
哈薩克族著名詩人唐加勒克曾驕傲地寫道:
“世上路走得最多的是哈薩克人,世上搬家最勤的人是哈薩克人,哈薩克人的歷史就是在遊牧中譜寫的,哈薩克人的繁榮就是在遷居中誕生的,哈薩克民族用自己的雙腿丈量着世界,追隨着生命的綠色!”
這個時候你可能會驚訝:真有這麼厲害?
哈薩克人的轉場搬家不僅很有規律,還很有季節性——轉場的牧場有春、夏、秋、冬牧場之分。

春天追逐着融化的冰雪轉場到了春牧場,冬天又因寒冷的風雪被迫遷徙。
一代又一代的“轉場”人就這樣不停地出發,不停地在告別的路上。


轉場
巴彥是家裏的長子,家裏還有一個比他小兩歲的妹妹。
那是他們定居在離縣城不遠的安居房裏的第四個年頭。
這天,陪伴了父親多年的黑馬病死了,父親的心情非常沉重。
當然巴彥也明白父親為什麼會沉默,看得出父親的眼角似乎有些濕潤。
看到眼前的父親和黑馬,巴彥想起幾年前的最後一次轉場。

▲駱駝背上,木箱裏的小孩
那一次的搬家也是由母親和巴彥以及妹妹共同説服父親的。
巴彥的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座大山裏,因為大山賦予生活在此的哈薩克人太多,甚至於巴彥的父親一輩子都是在馬背上度過的。
所以雖説每一次轉場,父親都跟孩子一樣需要一家人哄着才肯轉場,但巴彥心裏十分清楚:父親的一輩子都是這麼過的——捨不得大山,捨不得這裏的一切,捨不得馬背上的日子。
所以即便麻煩,但他們選擇遷就父親。


關於四季牧場,一般來説春牧場是固定租借某個人家的牧場;夏牧場是較為固定的草原;冬天則會帶回牧民自家固定居住地養殖。
當然也會有頻繁變動暫住地的牧民家庭,即因沒有固定的畜牧場,需要每年安排租借事宜,所以可能需要頻繁變動轉場目的地。


通常來説,上百隻羊、馬和牛是哈薩克牧民家全部的財產。
參考牛、羊及馬肉的價格,你可能會猜想新疆牧民家怎麼如此闊氣……
實際上,牧民家的牲畜不一定都是他們自己家的牲畜,也有可能是由牧民將城裏人家的牛羊集齊,從春天養到秋末,到了冬天再送還給牲畜主人。
類似租借的四季草場,城裏人家也會把家裏的牛羊先暫時安排到遊牧民家裏,算是租借遊牧民的牧場來養殖自家牲畜。
待牛羊在大草原上吃飽喝足、肉質正當肥美之時,牲畜主人再將其帶回家,盡享舌尖上的快樂。


於牧民而言,每年最大的事情便是轉場。
這般頻繁的轉場使得他們的一生不是在草原上,就是在馬背上奔波度過的。
轉場途中,辛苦是必然的。

天微微亮,家裏的所有人便起牀做轉場前的準備,直到真正踏上路途。
較之於過去,如今哈薩克“轉場”人有了更多選擇,比如騎着摩托趕牲畜、開車載牲畜轉場等。
有條件的家庭會事先安排婦女和孩子坐上轉場車輛,拉上瘦弱病畜提前趕到目的地安營紮寨;而男人們則趕着畜羣,馱着全部家當,慢慢轉場,到了晚上便隨遇而安地宿營。

▲2018年,富藴縣鐵邁克鄉一位在搬家的牧民正在把民族樂器冬不拉放在車頂,車子的下層是用來拉牛的。
夏天因牧場受雨水的澆灌變得肥沃,偶爾吹過的微風配上動物們此起彼伏的叫喚聲……

▲為防止牲畜丟失,牧民在駱駝身上寫上字,在牛和馬身上烙上印記。
冬天的新疆草原地帶則不止是“寒冷”一詞可以概括的,再加上深雪下不可見的崎嶇山路與毫無生機的轉場路途,使得路途更顯顛簸,不止是家中長輩,孩子們也會倍感勞累。
結束一天的轉場奔波後,終於迎來了勝利的曙光——搭建氈房、生火取暖。

喝上一口濃稠的奶茶,配上奶疙瘩和饢,雖説食物選擇沒有那般豐富,但至少轉場的疲憊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疏解。

▲到達新的牧場正在組裝的氈房
轉場最不易的部分應屬將牲畜趕至目的地的過程,但哈薩克牧民自有一套方法應對。
並且哈薩克牧民因逐水草而居的生產習慣,一直對自然環境持有敬畏之心,儘可能地保護自己所居住草場的生態環境。
近年來,生活於新疆阿勒泰的哈薩克牧民們更是積極響應政府禁牧政策的號召,貫徹實施“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開始儘可能減少牲畜數量,改良牲畜品種,逐漸實現牧業與生態的可持續發展。

轉的不止是場,是人生
雖説每一次的轉場中都是喜悦、快樂、艱苦與麻煩並存,但為了生計,牧人們忙碌於一次又一次的轉場。
春天接羔、夏天催膘、秋天配種、冬天孕育,羊的一生何嘗不是牧人的一年。

這些年亦有不少牧民搬進了安居房,但也有不少牧民固執地拒絕定居。
難道是他們不喜歡供暖、穩定的房屋?
又或是他們還沒受夠轉場的辛苦?

▲電影截圖 |《遠去的牧歌》
看到這裏,我相信你也逐漸明白了這羣“固執”的哈薩克牧民最後的倔強——看似不近人情,實則最重感情;心裏的萬般不捨,卻不知如何表達。
於我們,那只是牧場、轉場;於他們,那是人生的舞台。

巴彥與家人一次次説服父親轉場、搬遷到定居,看似是家人對巴彥父親的遷就,實則何嘗不是巴彥父親一次又一次為了家人,努力下定決心在向過去告別呢?
寫到這裏,我不禁有了與劉斌立筆下的烏爾達拉克一樣的思考:
那些在城市邊緣星星點點分佈的定居點,真的是哈薩克人的歸宿嗎?
主 編:阿布
副 主 編:劉美儀、艾孜則、許露琪
版 塊:跡憶新疆
版 主:愛特肯
**作 者:**吾木提古麗、愛特肯
校 對:古曉宇
排 版:劉依芃
圖 源:“我到新疆去”微展廳、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