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就能有流量,我支持南周也去愛_風聞
孤烟暮蝉-时评人-珍惜未来,远离公知09-10 07:25
這段時間咱們國內的社交媒體上有一部網絡短劇傳得很火,叫做《逃出大英博物館》,不知道各位同志和朋友都看了沒有?這部短劇是由我們的兩位優秀的新生代內容創作者,網名@煎餅果仔的靚仔 和網名@夏天妹妹的靚女 所聯合創作的。
這部短劇緊貼中國網民關心的時下熱點,響應了不久前由《環球時報》在網上發起的熱搜話題,即要求大英博物館正式向我方無償歸還所有通過非法渠道攫取的中國文物。我當時也湊了個熱鬧,就着這個話題出了一期節目(致小英博物館:今天你不放中國文物回家,明天我們坐航母親自去取)。雖然我水平有限,説得一般而且帶有濃重的主觀情緒色彩,但好在大傢伙的反響還是挺熱烈的,我能從各位同志和朋友的留言和彈幕中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愛國共鳴。在呼喚因為天災人禍而不幸遺失海外的中國文物回家這件事情上,中國老百姓的熱心熱腸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

説來也巧,就在我這期節目出完之後沒多久,我就在網上看到了《逃出大英博物館》的第一集,我當時就覺得這部短片拍得是真好,手法新穎、緊貼熱點、立意高遠,而且還男靚女俊。就這製作水平,我敢説,這兩位同志無論是去到哪個宣傳單位,那都是不可多得的寶貝和人才。這才叫真正的會搞宣傳,這才叫創作人民羣眾喜聞樂見的文化產品。
因為確實是喜歡這部短片,所以我當時還忍不住在B站上給他們投了個一鍵三連,而且還用聞一多先生的《七子之歌》改了幾句在他們的評論區留了個言。截至9月5日,這部短劇一共更新了三集,後來我發現原來抖音等其他我常用的短視頻平台上面也有《逃出大英博物館》的視頻,所以我在抖音上面也追了這部短劇的後續劇集。
截至本期內容的文案落成之時,《逃出大英博物館》系列視頻在B站上已經獲得了共計超過1500萬的播放量,點贊數百萬,轉發幾十萬,留言和彈幕多達數十萬。抖音上的數據更是誇張,平均一集下來就能有5、600萬點贊,1、200萬轉發,4、50萬評論和3、40萬收藏。整個《逃出大英博物館》系列短劇在抖音上的播放量累計已經超過了13.6億次,相當於在短短一週的時間內,每個中國人都看了差不多一遍。
説真的,如果連這樣的作品都不能夠被稱為“反映出了廣大人民羣眾的心聲”的話,我實在不知道到底還有什麼內容才能算了。
不過,即便是優秀如《逃出大英博物館》這樣的文化產品,在廣泛收穫了包括我這種中年大媽的轉贊評的同時,它也不可避免地為自己引來了一些遊蕩在主流輿論觀點之外的刀筆吏們所發出的微詞,比如很多同志和朋友應該都耳熟能詳的,可能直到現在還是其忠實讀者的廣東老牌媒體——《南方週末》
針對《逃出大英博物館》系列短劇,南周這兩天在他們的APP上更新了一篇題為《混淆文物與工藝品,賺取愛國流量,真的好嗎?》的評論文章,這篇文章的梗概部分是這麼説的:青玉薄胎茶壺不是文物(短劇裏給了它一個很像文物的名字:中華纏枝紋薄胎玉壺),而是一件現代工藝品。大英博物館現有來自中國的藏品2.3萬件,其中既有當初斯坦因在中國的新疆、甘肅敦煌等地掠奪的文物,也有類似青玉薄胎茶壺這樣的現代工藝品,還有一大部分是百年來的公私捐贈。

關於南周的這個標題和這個梗概,我在這裏有必要先和大家説明一下。@夏天妹妹在《逃出大英博物館》中扮演了一盞擬人化的中國玉壺,劇中管這盞玉壺叫做中華纏枝紋薄胎玉壺,又名碧玉或青玉薄胎茶壺。如果按照創作年代來劃分的話,那這盞玉壺確實不算是很多人理解中的那種很有年頭的歷史文物。它出自我國當代著名玉雕藝人俞挺之手,曾於2007年獲得過北京天工獎優秀作品獎,後於2017年10月被英國博物館的阿萊恩玉器藏館所收藏。
根據我目前找到的2017年10月7日刊載在《揚子晚報》上的《蘇州玉雕大師作品被大英博物館珍藏》一文,這盞玉壺應該是當初我們這邊主動捐贈給英國博物館的。
綜合以上信息,我們不難得出如下結論:第一、青玉薄胎壺的創作時間很晚,確實算不上是什麼具有歷史價值的古文物;第二、青玉薄胎壺是近年來我們主動捐贈給英國博物館的,不是被當年的英國殖民者給掠去的,也不是被那些見錢眼開的文物販子倒賣到海外的。
這兩個關鍵信息點共同構成了南都那篇評論文章的核心論點,所以我們才會在南周評論的字裏行間時不時就能看到,看到“不要混淆文物與工藝品”“雖然他們給它起了個很有文物氣息的名字,但它不是文物”“它是一件現代工藝品,像這樣的現代工藝品,還有很多是過去百年來通過公私捐贈等形式被英國博物館收藏的”這類的描述。

看得出來,南周是真的挺着急上火的,生怕別人都不知道中華纏枝紋薄胎玉壺的別名是叫青玉薄胎壺,生怕別人搞不懂它的創作年代其實很晚很晚,生怕別人不瞭解它其實更應該被稱之為現代工藝品,生怕別人混淆了這件現代工藝品和嚴格意義上的古文物之間的界限,更生怕《逃出大英博物館》這樣的文化作品在我們的社交媒體上火出了圈子,從而引發某種示範效應,吸引越來越多的人也加入到這類文化作品的創作隊伍中來。
所以,一向自詡正義感爆棚的南周再一次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攔路殺出,以一種近乎於跟大眾主流觀點唱反調的語氣和詞措,炮製出了這篇《混淆文物與工藝品,賺取愛國流量,真的好嗎?》。“啪”地一下就把兩頂大帽子給兩位年輕人戴上了,一頂叫做“混淆文物與工藝品”,另一頂叫做“賺取愛國流量”。
藉助這兩頂大帽子,南周在他們這篇評論文章的末尾處引出了他們的中心思想:
“另一方面,經過百年發展,海外收藏機構在中國文物的收藏上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學術傳統,它們滋養了一代代海外漢學家,也培養了一代代來自中國的藝術史留學生。客觀上,中國文物流散促進了世界各國人民對中國歷史與文化的瞭解,敦煌學的國際化發展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國寶迴歸是可遇不可求的盛事,但它並不是最重要的事。保護好、研究好現有的文物,並積極開展與海外的交流,才是真正的不忘歷史。”

合着我們中國人還應該感謝當初從我們這兒擄走了那麼多文物的那幫所謂的“收藏家”和“收藏機構”了是吧?我們中國人民用得着它們幫我們培養那些個所謂的“海外漢學家”嗎?沒有它們中國的藝術史留學生就成長不起來了是吧?
另外,什麼叫做“客觀上,中國文物流散促進了世界各國人民對中國歷史與文化的瞭解”,那哪天我們也去一趟倫敦城,來個火燒白金漢宮,幫助英國的文物也流散出去,促進世界各國人民對英國曆史與文化的瞭解好不好?期望我們的國寶和平迴歸確實可遇不可求,所以我們以後也沒必要老是糾結要不要通過和平手段跟強盜們解決問題。呼喚文物迴歸都不算重要的事,那還有什麼是重要的?是把文物倒賣到西方去嗎?還是替那些掠奪我們文物的西方強盜們洗白呢?
保護好、研究好現有的文物是有必要的,所以我們才應該呼籲失竊的英國博物館把我們的文物還回來,因為事實已經證明了,英國人沒有能力保護好我們的文物,更別説是研究了。
至於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不忘歷史。我覺得這問題我沒有資格回答,南周也沒有,唯一有資格的就是廣大人民羣眾。而人民羣眾現在已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作出了呼應,這個呼應就是:《逃出大英博物館》系列視頻的全網播放量已經來到了十幾個億,而南周的那篇《混淆文物與工藝品,賺取愛國流量,真的好嗎?》卻在讀者的強烈投訴下被迫改成了《大英博物館再失竊,如何理性看待海外中國文物“回家"?》的新標題。現在這篇文章我在南周的APP上已經打不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投訴的人太多最後被迫刪掉了。


坦白説,如果真的要按我們傳統觀念中對於“文物”,尤其是“古文物”的定義來摳字眼的話,我也覺得我們捐給英國博物館的青玉薄胎壺其實不太適合用來出《逃出大英博物館》這種短劇。英國博物館竊藏的中國文物太多了,隨便找一件其實都比青玉薄胎壺更合適,比如八國聯軍侵華之後從我們這裏搶走的,後被偷到英國之後又被英國博物館給硬生生裁成了幾段的唐摹版《女史箴圖》。
又比如,如今被竊藏在英國博物館33號展廳的鏤空雕蟠虺紋金劍柄,春秋戰國時期的寶貝。20世紀初在山西大同的東周墓裏頭被挖出來的,後來被盜墓賊偷盜出境,流落海外,最後成了英國博物館的竊藏。
再比如,33號展廳裏頭還有一幅三菩薩壁畫,原本位於河北清涼寺,後於1925年被一個名叫温伯格的英國人從我們這裏薅走,據説花了十萬大洋,後切成12塊運去倫敦,落入了一個名叫尤摩弗帕勒斯的收藏家手中,尤摩弗帕勒斯於1927年把它捐給了英國博物館。我們直到現在還能在英國博物館的官網上看到這幅三菩薩壁畫的簡介。
唐摹版《女史箴圖》、鏤空雕蟠虺紋金劍柄、三菩薩壁畫,這仨只不過是英國博物館竊藏、擅藏的成千上萬件中國珍寶中普普通通的三件,類似的中國文物在英國博物館裏數不勝數。如果那兩位年輕人真的想要做到精確取材的話,隨隨便便拎出一件那都是重量級,確實沒必要拿青玉薄胎壺這件現代工藝品來做文章。

可他們為什麼不呢?對此我不得而知。不過我有一種感覺:不是他們不能,也不是他們不懂,他們純粹就是不忍。《女史箴圖》被割成了4段,鏤空雕蟠虺紋金劍柄是盜墓賊從墳墓裏頭挖出來的,三菩薩壁畫則被人切成了12塊,這些真實的歷史細節要是都在短劇中如實還原了,那《逃出大英博物館》恐怕就要變成過不了審的恐怖片了。
況且,話又説回來了,哪一件流傳至今的稀世珍品,在過去不曾是巧奪天工的當代工藝呢?如果2023年的中國還像1923年甚至是1823年時那樣的風雨飄搖的話,我想我們的青玉薄胎壺如今可能就不是以主動捐贈這種形式送給英國博物館的了。它本是可以成為一些人傳統觀念中所理解的那種“文物”的,只不過這種轉變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我們中國現在的獨立自強和中國人民如今的安居樂業而已。
我知道英國博物館如今竊藏的不少中國文物並不是他們搶盜過去的,只是不是直接搶盜過去的。他們該付錢的時候也付錢了,那些把文物捐獻給他們的人也付過錢了。但這種關乎是非黑白的事情是給了錢就能算的嗎?為了幾個錢把親骨肉給賣了的人是人渣,拐賣了孩子的人販子是人渣,買下了孩子的人難道不是人渣了嗎?
如果一些人認為這種荒唐的邏輯是可以成立的話,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做這樣一個假設:好吧,你們現在都知道我其實是個富婆了,我買幾件名牌那都跟玩一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當一個像尤摩弗帕勒斯一樣的“收藏家”,要是哪天英國這樣的西方國家也衰弱到保不住自己的歷史文物了,我也出錢找幾個倫敦的文物販子,讓他們幫忙給我淘幾件那邊的文物呢?
我不要我們中國的,那些文物解放軍到時候自然會去接回來。我只要英國本土的文物,最好是能直接搞來伊麗莎白戴過的皇冠、穿過的披風、用過的權杖,如果能搞到石中劍什麼的那更好,我來者不拒。我錢不夠就找其他同志和朋友湊,再不夠就在網上發起募捐,買到之後我就捐給國博,完了我們國博就有英國的國寶文物可以展覽了。到時候大不了罵名我來扛,國博清清白白,大家乾乾淨淨。
不過當然了,就算這錢我能給,英國人敢賺,我覺得以我們中國人的品性,國博最後肯定也是不會要的。不是因為覺得這些英國文物沒價值,而是純粹覺得不能這樣做。我們自己就是受害者,我們怎麼能夠成為我們所討厭的人呢?

我不知道那兩位年輕人在一開始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態來創作《逃離大英博物館》這部短劇,但就算是賺愛國流量吧,那又如何?賺愛國流量犯法嗎?自媒體就是靠流量吃飯的啊,愛國就有流量為什麼不愛?南周你們也是媒體,你們也需要流量活着,愛國就可以有流量,那你們為什麼不愛呢?和主流輿論唱反調沒有流量,還得被人投訴刪稿,那你們為什麼還堅持唱呢?
人家兩位年輕人的做法不理性,你們南周的高論就理性了是吧?
這兩天我在“新潮沉思錄”的公號上看到一篇評價王懿之死的文章,我覺得寫得特別好,這裏頭有幾段剖析王懿的話寫得尤為鞭辟入裏,用來形容她的人生很合適,用來形容她曾經就職過的大象公會合適,用來形容她的混那個圈子和她的那幫所謂“朋友”合適,用來形容像南周這樣的媒體也合適。遵照慣例,我在文案的最後把它們化用一下,既是作為今天這期節目的結尾,也是送給南周和南週一樣的媒體的寄語:
説白了,這篇充斥着反思精神與理性主義,引經據典而又主體錯亂的文章的真正主人公,正是南周自己,而文章的真正標題也應該是《我賺不到的,都是愛國流量》《流量必須以我們所能接受的方式,流去我們所能接受的方向》《賺取愛國流量的人,都應該好好反思自己》
維舟並不是覺得這個時代辜負了王懿,他只是覺得這個時代辜負了他。
南周也不是看不慣別人賺取愛國流量,南周只是苦惱於自己賺不到這流量。
這種無處釋放,而又不願合流的幼稚的理性主義,對媒體圈子裏頭混得好的後輩毫不客氣地批判,也恰恰反映瞭如今僅剩的所謂”自由派媒體人“那看似無比團結,而又一團散沙,走投無路,卻又堅決不改的奇特景象。
時代並沒有對不起王懿和維舟,因為時代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是誰。
南周也不必糾結為什麼非得愛國才有流量,因為流量和愛國者其實也不在意南周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