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不應低估俄羅斯的韌性_風聞

西方不應低估俄羅斯的韌性

詹尼斯·克魯格

2023年9月16日星期六

《莫斯科時報》

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戰爭和西方的制裁給俄羅斯的經濟、軍事和政治體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正如已故瓦格納領袖葉夫根尼·普里戈津失敗的兵變所表明的那樣，劇烈的變革隨時可能到來。

與此同時，一些重要因素可能會幫助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政權撐得比西方所希望的更久，甚至允許俄羅斯在未來幾年重建軍隊。考慮這些因素很重要，不是作為認輸或尋求與莫斯科達成難以捉摸的協議的理由，而是為了理解西方、歐洲、尤其是烏克蘭未來可能面臨的挑戰。 在經濟上，這個國家正在經歷一場非常特殊的危機。雖然俄羅斯人已經失去了更繁榮未來的機會，但這個政權仍然很富有。莫斯科可以指望數十億美元的出口收入在未來幾年繼續流入國庫。即使在悲慘的2023年上半年，俄羅斯的收入也超過了2000億美元，足以滿足其進口需求。 即使G7石油價格上限完美運行，莫斯科仍然可以預計每年約4000億美元的出口收入。只要全球石油市場依然吃緊，西方就沒有多少迴旋餘地。要改變這種情況，需要更嚴重的全球經濟衰退。

俄羅斯工業仍然完全依賴西方技術，但儘管受到制裁，它仍然能夠進口製造武器所需的許多關鍵部件。中國幫助了莫斯科，向俄羅斯輸送了大量半導體等西方軍民兩用產品。雖然一些新生產的俄羅斯武器已經變得不那麼複雜，但該國的主要問題似乎是迅速提高生產能力。由於制裁，尋找機器建設新生產線變得更加困難，但生產並沒有因為普遍缺乏零部件或材料而中斷。

俄羅斯危機的另一個因素是嚴重的勞動力短缺，這是由長期的人口危機加上動員許多有技能的俄羅斯人移民的短期影響造成的。隨着合格工人的減少，俄羅斯人可能會受益於更多的職位空缺和更高的工資。至少在大城市，俄羅斯人口接近充分就業。生活水平比戰前更低，而且將繼續下降，因為政府將武器生產置於社會支出之上。

 從許多俄羅斯人的角度來看，仍然有個人經濟機會(或必需品)給他們一個忽略政治、專注於事業和家庭生活的理由。這也意味着他們在表達不滿時會三思，因為他們仍然會有所損失。 隨着戰爭而來的是更多的審查和更嚴厲的鎮壓。俄羅斯民間社會的一些最活躍的成員已經離開該國或被監禁。

這場戰爭加深了俄羅斯人的原子化，他們現在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表達對烏克蘭的看法，即使是對朋友和同事。 這場戰爭也有效地約束了俄羅斯的高級官員。即使是在全面入侵開始時明顯感到震驚的技術官僚，現在也大多關心如何避免俄羅斯的失敗。在戰爭創造的新現實中，他們將普京視為集體生存的最佳機會。 對這些憤世嫉俗的精英來説，後普京時代和戰後的俄羅斯幾乎沒有任何吸引力。俄羅斯給烏克蘭帶來的戰爭罪行、破壞和死亡是不可逆轉的。加上俄羅斯單方面吞併的烏克蘭領土，它們使得與西方妥協或恢復關係以及解除制裁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不可能的。 在國際上，俄羅斯在很大程度上被西方孤立，國際刑事法院對普京的逮捕令嚴重限制了總統的國際流動性。普京別無選擇，只能向朝鮮和伊朗等欠發達國家的領導人求助，向他們提供軍火和無人機。 與此同時，大多數非西方國家強烈反對完全孤立俄羅斯。對包括俄羅斯在內的外交論壇的興趣有所增加，如金磚國家。即使它主要是象徵性的，它也是反對西方試圖孤立莫斯科的聲明。 更重要的是，俄羅斯得到了來自不同方面的經濟援助。雖然中國正在幫助俄羅斯獲得西方技術，但沙特阿拉伯的石油減產對莫斯科來説是一個及時的福音，儘管受到石油制裁，俄羅斯仍保持了較高的石油收入。

 最後，俄羅斯政權本身仍然非常擔心自己的恢復能力，似乎避免承擔過多的額外風險。與2014年吞併克里米亞後的幾年類似，莫斯科可以在更保守的時期內進行升級和動員，讓它有時間加強經濟和軍事，同時試圖實現一些外部關係的正常化。戰爭拖得越久，世界的注意力就越有可能轉移到別處。

俄羅斯大幅增加了武裝力量的支出，接受了由此帶來的債務和通脹的增加。但克里姆林宮並沒有完全實現經濟軍事化，其軍費開支不到GDP的10%。普京似乎對短期內“孤注一擲”持謹慎態度，以免他的體系不堪重負。

上述因素都不能保證俄羅斯的長期政治穩定。普京註定會犯錯，就像他過去所做的那樣。眾所周知，普京政權的不透明性讓我們無法預測俄羅斯體制在當前挑戰面前還能保持多久的穩定。

 但西方不應該忽視普京在五年或十年後仍然掌權的可能性。俄羅斯也可能逐漸克服武器生產的瓶頸。這種情況對整個歐洲都有很大威脅，更不用説烏克蘭了。

從長遠來看，不斷升級仍然是普京主義的燃料。普京認為俄羅斯在與西方進行生死存亡的鬥爭，而烏克蘭戰爭只是其中的一場戰鬥。如果俄羅斯有辦法對抗它，俄羅斯軍隊還會在基輔行進。毫無疑問，一旦俄羅斯重組軍隊，它就會這麼做。 如果俄羅斯對烏克蘭戰爭的人力和經濟損失隨着時間的推移而累積，這可能導致反西方情緒變得更加根深蒂固。在相信國家宣傳的俄羅斯人看來，是西方讓戰爭持續下去。對他們來説，這個國家只是在保衞自己，保護其他俄羅斯人。

這就是為什麼西方不能催眠自己，指望俄羅斯的虛弱或不穩定。相反，它必須立即加倍當前的努力，制定遏制俄羅斯的長期戰略。

 制裁對於減緩莫斯科的軍事復興至關重要。但它們需要進一步收緊。應該敦促非西方國家不要在壓力和激勵的正確組合下幫助俄羅斯。但西方，尤其是歐洲，也需要在自身軍事能力上投入更多，以保護自己，並在未來許多年裏增加對烏克蘭的支持。

文章中表達的觀點不一定反映《莫斯科時報》的立場。

詹尼斯·克魯格是柏林德國國際與安全事務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

 原文標題是：The West Shouldn’t Underestimate Russia’s Resili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