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拔牙記：這幾天的命都是止疼藥給的_風聞

作者| 木馬君

上週的一天晚上，已經上牀了，突然覺得有點餓。

作為想要減肥的中年人，一年365天都處在這種有點餓又有點饞的狀態，時刻都在和自己的意志力做鬥爭。

我糾結了一下是吃粗糧餅乾更健康，還是吃點冬棗更合適，最終，我選擇了冬棗，完全沒有想到，這幾顆冬棗將會帶我開啓怎樣一段旅程。

我打開電腦，準備利用睡前的時間碼點字，一邊心不在焉地拿了一顆冬棗放進嘴裏。

一口咬下去，“嘎—嘣”一聲，一邊的牙齒感到一陣疼痛，我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不得了的事發生了。

果然，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的牙崩了。

那顆牙之前做過根管治療，原本就屬於老弱病殘，所以不知道這嘎嘣一聲後，它到底怎樣了。

我慌慌張張地捂着嘴跑出卧室，木馬爸爸正端坐在客廳的餐桌前，桌上放着他剛點的夜宵外賣。

他手上拿着筷子，正準備享受深夜美食。

看到我一陣風似的衝進客廳，他一時有點驚恐，以為我抓了他吃夜宵的現行，正想開口狡辯。

我衝他擺擺手，不與他計較偷吃夜宵的事，然後告訴他：我咬到棗核，牙崩了！

他聽了之後，嚇得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彷彿那個牙崩了的人是他。

他眉頭深鎖，小心地問道：什麼情況？怎麼叫牙崩了？

我於是張開嘴巴，打算請他幫我看看牙齒的情況。

他嚇得立刻扭過頭去，又捂住自己眼睛，慘叫道：“啊——我不要看！” 彷彿生怕有一隻異形正在我嘴巴里，衝他微笑打招呼。

我説，你看看嘛，是不是有點鬆動了？

他露出滿臉痛苦的表情來，緊閉着眼睛，撫着自己的胸口，在那大喘氣，然後説道：太可怕了，你別跟我説，我都不敢想，啊。。。。

我：？？？？？？

大哥，受傷的是我，你的戲怎麼這麼多？

本來嘛，受了點小傷，總要忍不住告訴身邊親近的人，多少有點求安慰的意思。

沒想到，這傢伙不但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給我一些安慰憐愛，反而自己露出快要昏倒的表情。

不過，木馬爸爸的痛苦表情倒也不是裝的，才不過説話間半分鐘的時間，他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整個人表現出一種遇到危機時的應激狀態。

他的反應讓我嚇了一跳，我不敢再求安慰了，趕緊把嘴巴閉上，然後説：哎呀，其實也沒事啦，好着呢，就小小地硌了一下，很快就好了，哈哈哈。。。

萬萬沒想到，我這柔弱的戲碼還沒演，倒是得先安慰他了，我鬱悶得牙更疼了。

後來我問木馬爸爸：你怎麼回事？平時不是挺淡定的嗎？你自己看牙醫也沒見你害怕，現在怎麼怕成這樣？

他説，我自己受傷有什麼好緊張的，但是我真不敢看你或者小木馬受傷，擔心啊，太可怕了。

呃……

直男果然不按套路出牌，這理由，讓我一時竟然無話可説。

聽身邊有過類似經驗的同事説，硌到牙齒後，小心地避免吃硬的東西，過兩個星期，牙齒基本就能恢復了。

這給了我一線希望，想着，沒準兒這牙還有救，我先拖個幾天看看。

沒想到，事與願違，忍了兩三天，牙齒沒見好，倒是越來越鬆動了，開始有了小時候換牙時的感覺。

感覺到有顆牙齒鬆動了，總是忍不住用舌頭去撥弄它，用手去搖晃，這種感覺挺煎熬的。

終於，我決定面對現實，去醫院吧。

倒也沒什麼意外，醫生只看了我兩秒鐘，就説，你這牙已經從中間斷了，得拔了。

我：還有別的補救辦法嗎？

醫生：沒有！

於是，儘管萬般不情願，我還是躺在了牙醫的手術椅上，只能聽天由命了。

醫生説，他們醫院有新的無痛服務，不僅打局部麻醉，還會靜脈輸液，主要是鎮靜成分，讓人在半昏半睡的狀態中完成手術，這樣就不會緊張和害怕了。

這招對我挺友好的，果然開始輸液後，我就一陣暈眩，眯上了眼睛，暫時忘記了緊張。

拔牙的過程不太順利，木馬爸爸坐在診療室外等我，忽然聽到一陣鏗鏘有力的錘子敲擊的聲音。

他驚恐地站起來，往診室裏張望。

對，沒錯，那鏗鏘有力的敲大錘的聲音，正是從我的嘴巴里發出的。

因為這顆牙齒已經很脆，一半斷了，一半還在裏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每次都只拔出一小片。女醫生一共掄了三輪大錘，才好不容易取出了全部。

當幾個醫生圍着我，用錘子叮叮噹噹地在我的下頜骨上敲時，我感覺我已經化身成了一塊遠古的岩石，有幾個考古學家正在上面作業，企圖從我身上挖出一塊恐龍的遺骸。

手術結束後，聽到醫生説：哎呦，我這手臂快舉不起來了，掄錘子掄得太累了。

此刻，我只想感謝先進的無痛鎮靜藥物，不然，這場面我可能會當場嚇暈過去。

就這樣，我失去了一顆牙齒，不敢相信，在40+的年齡上，我再次成了“豁牙巴”。

傍晚回到家後，麻藥退去，真正的考驗開始了。

天！這也太疼了吧。

疼得讓我想起了當初剛剖腹產完的感覺，不是同一種類型的疼痛，但是都那麼銷魂。

牙齦，臉頰，連帶着太陽穴，都突突地疼，整個人像是一隻帶了小號緊箍咒的猴子，而師傅卻毫不留情地一直唸經，腦袋痛得要裂開，只想滿地打滾着求饒：師傅，求您別唸了！

我早有準備，趕緊吃了600mg的布洛芬，過了一會兒，疼痛慢慢散去，我才又感覺活了過來。

靠着止疼藥，勉強地囫圇睡了一覺，半夜三點多藥效過去，又被疼醒了，堅持到6點多，到了平時的起牀時間。

我習慣性地起牀，到鏡子前一看，果然半邊臉腫得挺厲害，緊箍咒似的疼痛又回來了。

中年人可不敢掉鏈子，同平時一樣，我抓緊時間準備小木馬的餐盒，叫他起牀漱洗，又自己穿戴整齊。

過了十來分鐘，木馬爸爸也起牀了。

他來到客廳，看到我，驚奇地問道：

你穿戴得這麼整齊幹嘛？

我：一會兒去上班啊。

他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我，説：你病了，要在家休息。

我為難地説道，只是拔了個牙，也不能算是生病吧，今天下午和領導還有個重要的會。

他好像覺得我不可理喻，大聲説道：

你們中國人是怎麼回事？你昨晚才拔掉了一顆牙哎，現在臉腫成這樣，還要去上班？這種情況，我們德國人至少要在家休息個三天的。

我想了想，好像木馬爸爸説的也有道理，確實是這麼回事。

他繼續上綱上線地“教育”我：你們中國人好像越是生病的時候，越要賣力工作，顯得自己很敬業嗎？非得這麼折磨自己的身體嗎？這根本就不對。

我想，木馬爸爸想表達的那個意思其實是“卷”，因為大家都這麼努力，所以自己也不好意思因為小毛病或者家庭瑣事而請假。

媽喲，上升到這個高度，我頓時有點為難起來，於是半推半就之下，我又返回了卧室，決定先靜養一下。

後來我發現，木馬爸爸是對的，因為這兩三天，劇烈的疼痛讓我心煩意亂，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

太陽穴彷彿有人在拿着小錘子敲擊，整個人分分鐘想暴走。

靠着止疼藥，才能輕鬆幾個小時，等藥效退去，我又成了那隻跪地求饒打滾的猴子。

我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不過是拔個牙而已，怎麼感覺這麼難熬，是不是我變得太嬌氣了？

因為睡不好，吃不下，情緒也不大好，我又開始擔憂，看來慢性疼痛真的會讓人抑鬱啊，等以後老了，萬一這病那病的，豈不是很快就要繳械投降？

我們中國人的飲食習慣，總喜歡吃點帶骨帶核的，這樣才更有滋味。連吃牛排，我都喜歡吃牛仔骨的部位，而不喜歡一整塊的肉。

經過這次教訓，我恐怕要和排骨，鴨脖，羊肉串這些美食告別了，以後要和蒸蛋，酸奶和麪條相伴餘生了，一想到這裏，我不禁再次悲從中來。。。

在這些胡思亂想中，時間艱難地流逝。

所幸，這世上的事，不管多難，都是一個“熬”字。

過了三天，感覺疼痛緩解了一些，止疼藥也減量了，生活終於又看到了希望。

中年人，看似無所不能，實則脆弱如紙，人生最重要的事，不過是全家健康，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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